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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围坐着，王氏抹着眼泪说道：“汜家来人说，出了丧事，汜有仁又是唯一的男子，汜七娘与你的婚事只能再往后拖了。”

　　成和祥垂着头不语。

　　成翠英看着家人都是落寞的样子，心里也是伤心。她又觉得王鱼儿、王空物、索敏行三人不住地看着自己，心想“还是把我当成‘罗刹女’了。”这样想着，她立即哭了起来。

　　成和祥赶紧挤出笑容安慰她道：“翠英莫哭，我又不着急，你急什么？”

　　翠英还是哭个不停，一家人都是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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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河道下工回来，梁仲立即拉着顾宪，赶往他家中探看芙儿，其他几人也都笑着跟随。才一进院子，顾宪七岁的男娃三郎谦，就跑过来喊着“爹爹，爹爹”。顾宪一把抱起，问道：“谦儿，小阿妹怎么样？”

　　钱十娘也抱着芙儿出来笑道：“这娃儿还真没怎么哭闹。”

　　梁仲蹲下身子叫道：“芙儿。”芙儿赶紧向他跑来，扑在了他怀里。

　　众人看着感动，张元说道：“梁兄不是说那个吕默然能够开出书牒，让你领养芙儿么？尽早申领罢，省得他又多讨缗钱。”

　　芙儿听了，心中想念父母，又哭泣起来。梁仲百般安慰，崔秀叹道：“娃儿当然伤心，但是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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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暗，杨钊坐在河边，还是不愿动身，心中突然想起那个用头巾就能赢来百多绢的梁仲来。“我若是有那本领，也不多想了，只把柔儿赎出来就好了。”他不禁暗叹道。

　　“还在这里呆做什么？也不回署衙。”鲜于仲通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看他神情低落，打趣说道“我还以为你输钱就要跳河呢？”

　　“是想跳河的，哪知道死也是需要胆力的，我是不敢的。”杨钊无奈地说道。

　　“丈夫在世，哪能如此要死要活的？”鲜于仲通劝道。

　　“我要是有鲜于兄的身家，伴在章仇副使身边，还能这样落魄么？这县尉，又领不出几文钱出来，也不想做了。”杨钊叹道。

　　“我虽靠着章仇兼琼，但还是个闲散官职，辅助檄文牒令这些琐碎事务罢了。不过，”鲜于仲通停了一下，又语气坚定地说道，“总算是有了出头的征兆的。将来，我们必能在官场得意。”

　　杨钊见他颇有狂妄之色，碍于日常总向他讨要些缗钱破用，也不好反唇讥讽，只说道：“我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两人一时无话，都望向逐渐暗淡下来的远处山谷。

　　鲜于仲通思索良久，突然说道：“好，我再助你！”

　　“如何？”杨钊问道。

　　“章仇兼琼想出政绩，各处就都要缗钱花费使用。淮南道的扬州、江南道的苏州，富户以及胡商都很多的，且均喜蜀中锦缎，也利于出海贸易。我就请章仇副使联络苏、扬官吏，让你在那边接应发去的蜀锦。这样不出几载，你也就能从中获利。如果实在想那裴柔，自然也就能够赎出来了。”鲜于仲通说道。

　　“不去。”杨钊摇头说道，“我不就成了商贾了么？”

　　“不是，我请章仇副使让你在军府挂职，以军府筹集军费的名义去。”鲜于仲通解释道。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挣出柔儿的赎身钱？”杨钊还是叹道。

　　鲜于仲通看着这个大汉的样子，心里也是气懑，说道：“难道丈夫在世，非要纠缠一个妓女，不要自己的功名么？”

　　杨钊被骂得难堪，又猛地想到那个用头巾即可赢钱的梁仲，也是在扬州的，心中暗念“对啊，我一边从来往调集锦缎、钱粮中获些利益，一边可以请那人相助。如果顺利，或者数月，或者一两年也就可以赎出柔儿了！”

　　想到此，杨钊站起身，大声说道：“鲜于兄教训的是！”刚说到这里，因为站起来过猛，他眼前发花、头脑发晕，真的差点栽进河中。

　　鲜于仲通赶紧拉住他，笑道：“想娘子这样着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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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成翠英躺在席榻上，辗转不能入睡，好容易要睡着了，却不断浮现阿妈、阿爸和弟弟朗纳森的身影来。她索性大睁双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发呆，直到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才闭上眼睛侧身睡去。

　　梦里出现了一团光晕，有一个神女站在那里冲她微笑。她梳着高髻，身披华丽的锦袍，一条绢帔搭在她的双臂上。虽然感觉不到有风，也能见到那绢帔在上下舞动。她笑着从宽袖中伸出玉臂，招手让她过去。翠英跟过去，那神女却先行迈步，赤足走在前面。

　　不知走了多久，翠英只觉得那光晕越来越亮，眼睛都晃得睁不开了，就喊道：“神女，那里太亮了，我不能过去了。”神女好像看着她叹口气，只是用眼睛盯着她。

　　翠英也站在那里看着她，不多时，那神女的面容逐渐变化，变成了阿妈美朵的样貌。翠英大喊道：“阿妈！是我！”美朵看着她伤心地说道：“你不是拉姆了，你是成翠英了！”翠英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见阿妈流下泪来。那眼泪如同珍珠一般，掉落在地，又蹦跳着散向四处。翠英正觉得奇怪，那眼泪又变成了红色，不，那就是阿妈的血浆！

　　翠英惊叫一声，美朵似乎也吓了一跳，立即转过头去。翠英冲过去抱住她哭喊道：“我就是你的女儿！”她回过头来，却不是阿妈了。只见她脸上青红斑斓，獠牙突在唇边。她开口说话时，血红的长舌也像那绢帔一般，飘动在口外。她用凄厉的声音狠狠说道：“我是罗刹女！是被那个贺远至，也就是梁仲，害成这样的！……”

　　翠英当即吓得大哭起来，直到被王氏呼唤清醒，知道刚才是梦境，她还是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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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军，这样晚了，还不宿营么？”章途安问道。

　　“我们白日里不是休歇多次了么？夜晚恐怕蛮人偷袭，尽量多赶路罢，哪怕是慢一些走。”宋通说道。

　　张楷不情愿地说道：“真的很累了，眼睛也快睁不开了。”

　　“那也比永远闭上好得多！”宋通喝道。

　　站到路边，宋通又招呼行军道：“众人每人各持两支火把，可以让暗处的蛮兵以为我们人多！”

　　果然，将要进到施州境内，穿越险峻的高山时，行军对列的前锋，就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看见了飞来的羽箭。

　　宋通赶紧大喝道：“不要慌张！摇动火把，立即敲响军鼓、金钲！所有的器乐都吹奏起来！继续行军，不要理会！箭矢并不多，这只是试探，不要被他们吓阻住！现在退无可退，也无躲避之处，只能快速行进！”

　　鼓乐、吼叫声，从几百点火把光亮照耀着的行军对列中不断发出，躲在山间密林深处的蛮兵，果然不敢过分骚扰，默默地看着这支队伍迅速穿过了山谷险道。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