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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利河的水流越来越小，回想起刚从沙州北面出来时见到的情景，孙神鹰不禁想道“这河水也像是曾经胸怀壮志的丈夫，但是经历了几多折磨，也不得不屈从于恶劣的境地，也就即将消失殆尽了豪情。”
两岸茂密的胡杨树上，已经垂挂着淡绿色的一串串果实，像是碧玉做成的小铃铛，在风中摇摆。有的种子的毛絮已经钻出外壳，开始借助风力四处飘散了。
“你这是要去向哪里啊？”孙神鹰看着飞旋如轻羽的树种，心里叹道“我原本也想像你那样，以为可以扎根四方、快活一生的。哪里知道，现实却是如此凄惨。哎，即便是我缘故，也还是有运命不济的。我孤独一身，万里而归故乡，真的比不上你的洒脱，只有寂寞胜你百倍。”
孙神鹰觉得眼前一晃，一只野羊钻进了岸边的胡杨林。他立即打起精神“我孙神鹰的今天明日，完全靠我自己，靠自己手中的弓箭了！我不杀你，就是上天也要亡我！”
他立即催动坐下这匹健骡，前去追赶。
已经可以看见那只野羊跳跃的身躯，孙神鹰立即搭箭，耳边一声怒吼传来“不要动！动就是死！”
孙神鹰一惊，坐下这头健骡也惊跃起来，把他颠落下来。
两人扛着长刀，从不远处的胡杨树后闪身出来。
一人大喝道：“你行商不走大路，偏来送死！我们只好成全！”
孙神鹰站起来，手中握紧弓箭，喝道：“是谁要死？”
“是你自己！”旁边一人大笑道，笑声未毕，胸前已插着一只白羽。他惊讶地看着胸前，不明白这只箭是怎么到来的，又想看看同伴。那一人也胸前中箭，跪倒在地，大瞪着双眼看着他。他也只好作罢，与同伴倒在血泊中死去了。
孙神鹰又看到林中还拴着一匹马，就解下来说道：“马儿啊，可怜你曾被贼人欺侮，现在就与契丹人孙神鹰同行罢。我万里行有你作伴，也不寂寞了。”
说罢，他找回那匹健骡，把缰绳套在手上。
上了马，孙神鹰看着两具死尸说道：“我是契丹勇士，你们想阻我回归之路，是自己找死的。将你们奉献给狼群，也是不委屈的。”
一只野鸭飞掠过来，孙神鹰抬手放箭，野鸭应声而落。
他捡起来，撕掉野鸭的毛羽，一边大嚼，一边东行。
突然，他想了起来，在凉州城东的杏树林外，那个骑在马上的蕃人女子。
“是拉姆的阿妈！”孙神鹰泪水长流，吐出嘴里的肉食。他仰望长空，咧着满是血污的大嘴，大哭道：“苍天，人于世间要做多少错事，才能在不断地愧悔当中渡过一生？！许多错事，偏又是无法挽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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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釜里的奶浆翻滚，康琳说道：“锦玉，好了的。”
曹锦玉回过神来，赶紧把釜端离篝火。康琳看着女儿失魂般的样子，叹气道：“真的是看上那个唐兵了么？那人也不是汉人的，是党项羌人。”
“阿妈，你是康国人，但阿爸是安国人的。”曹锦玉低头说道。
“说起来好伤心。同样是安国人，他的族亲安思顺做了大唐的将军。你阿爸却被裹挟进了叛军队伍，身死阵中。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到六胡州，早先就应该跟从安思顺他们，去河东道的岚州去投奔亲属。要是那样，或许你阿爸也能做了将军的。”康琳叹气道。
事过多年，康琳仍然伤痛于心，不禁落泪说道，“那次叛乱事件发生时，你阿爸立即就让家人都改姓曹，说是怕被他牵连。这或许是他那时做的唯一正确的事了，只是你哥哥还是不见了的。”
“那么久的事还提什么！我只是觉得米亦琛也太过胆小了，即便像祖辈那样来往风沙中的万里行商，我看他也是不敢的。我又不想只呆坐在釜铛旁边。”曹锦玉既不想让阿妈再提伤心事，也要把自己的想法陈说出来。
“我不想那么多了，现在只要我们一家人安心度日就好。”康琳劝说道，“米亦琛虽然胆子小些，也是因为他毕竟没有经历过什么风暴。胆子小些，不也很好么。你阿爸要是胆子小些，也不会……”
“好了，阿妈。就像你与阿爸在一起，也不是被长辈捆在一起一样，我也要自己做主的。”曹锦玉打断了她的话。
“嗯，我们锦玉的事，是应该她自己做主的。”爷爷曹永泰笑着，边喝奶浆边说道。
米亦琛已经走近，笑道：“锦玉，你累了么？我找了几朵花来给你。”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丛绚丽的红、黄、紫色的花束来。
“真漂亮啊！”曹锦玉喜道，接过来用鼻子深嗅着，感觉精神振作了不少，“谢谢你，米亦琛。”
“这算什么？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多蓄养羊只、马匹，要送你的还多着哩！”米亦琛笑道。
“还有什么？”康琳笑问道。
“金耳环、金指环……”米亦琛神往着说道。
“拿走罢。”曹锦玉赶紧把花束递还给他，说道，“我还当你做哥哥的。”
米亦琛恼羞得面红耳赤，说道：“才没几日，你真的看好那个兵痴么？”
曹锦玉也红着脸说道：“为什么这样说别人？他也没有招惹你！”
“还没招惹我？我本来就是要娶你的了。他……”米亦琛恼怒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曹锦玉不满地说道。
米亦琛拿着花束，“哼”了一声，大步离去。没走多远，他正碰到令他厌恶的这个唐兵——嵬飞猿过来。
嵬飞猿笑问道：“米亦琛，去看锦玉了么？”
米亦琛真想过去大骂他一顿，骂他要抢走自己的“新娘”。可是还是忍住了，他悻悻地说道：“嗯，被她赶了回来。”
嵬飞猿笑道：“这事能着急么？我来帮你把花束给她。”米亦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花束给了嵬飞猿，看着他走向曹锦玉。
曹锦玉已经笑着接过花束，跟他不停地说着什么。米亦琛只觉得胸腹内羞恼翻滚，跺脚离开了。
“这是米亦琛让我送给你的。”嵬飞猿说道。
“他送来，我没有要的。”曹锦玉羞红脸说道。
“所以我来帮他。”嵬飞猿说道，又看着曹锦玉扭捏着不语，又说道，“你有心事么？”
“我本以为米亦琛胆子小，不是我的心中所属。原来你也是胆小的人，真是可惜。”曹锦玉如水一般的眼睛看着嵬飞猿说道。
嵬飞猿被她看得心慌，赶紧说道：“我都上过几次战阵，何时胆小过？”却又停住口不再说了，他暗骂自己道“憨痴，还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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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着路上走了几天，到底是强健的身体底子好，宋通将疾患熬了过去。
渡过汉水，看着身边的这座人流密集的高大州城，和繁华热闹的连片坊里，宋义问道：“义父，我们能不能进城里去看一看呢？”
宋通心里只想尽快返回归州，只好哄劝道：“义儿，我们还是先赶路要紧。路上总是玩耍，何时才能到得家里呢？是不是？这襄州虽然好，但也比不上我们归州亲切的。或者，义父如有差务来此，再带你来玩耍。如何？”
“什么时候义父有差务，可以带义儿到这里玩耍呢？”宋义问道。
“或许很快，就像是我们同袍当时在节帅府里期盼一样。正在着急，节帅突然下令，我们傔从跟随他一起去往大斗拔谷！我们提前埋伏在山谷中。那里不比中原，三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的。知道么？那里的野草都有一丈多高！不仅高，而且硬直坚韧。那时，绿色的新草还未长起来，入眼处都是干枯的草杆，白茫茫的无有尽头。藏身其中，莫说是一群人，就是一群野牦牛，也是找不到的。野牦牛你肯定不知道的，那些家伙……”宋通滔滔不绝地说着，怀里的宋义又打起瞌睡来。 大唐因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