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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城王宫议事厅内,南蛮国左右丞相和四路元帅正在传看着陈绯送来的文书。
南蛮王铁勃一身披挂整齐,端坐在王座上,待几个将相们看完,铁勃开口道:“今天急切地把各位叫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圣国的口气很硬,而且时间也催得很紧,各位有什么看法,说说吧。”
停了一会儿,左丞相阿布图问:“大王,圣国说的这两个人真的在开城吗?”
铁勃道:“没有。”
看着将相们将信将疑的表情,铁勃只好又道:“我可以向万能神起誓,真的没有!”
听他这样说,丞相和元帅们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无凭无据,就找我们要人,真是岂有此理!”
“还要我们三天之内交人,简直就是在挑衅嘛!”
“圣国一向是这样目中无人的。”
“哼,太无礼了!”
……
众人说得正起劲,忽然听到铁勃咳嗽了两声,便一齐静了下来。
铁勃道:“现在圣国的情况,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李皇帝已经没有啦。新皇帝看来是个虎狼之徒,恐怕这是在挑起事端,想要入侵我们的主张呢!今天召大家来,就是要商定个计策,究竟如何应对?”
他话音一落,右丞相坎大山便接口道:“大王,既然人不在我们这里,那就是圣国人在无理取闹,有什么好说的?回封信拒绝了他们就是了!”
铁勃道:“恐怕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据探子报告,这些天圣国中南行省的军队一直在往边境调动集结,有可能只是想向我们施加压力,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想打过来,所以这件事情说不定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想要借机生事、挑起战争呢!”
坎大山道:“大王,我们南林国自立国以来,跟圣国之间的仗还打得少吗?咱们什么时候怕过他们?人家这样欺侮咱们,咱们难道还能服软求和不成?他想打,就跟他打呗!”
铁勃未置可否,又望向四路元帅道:“你们说呢?”
四路元帅对视了一下,也纷纷点头道:“对,狼子要进门,怕有什么用,要打就打吧!”
铁勃道:“可是圣国疆域广大,人口上亿,国力是十分强盛的,真的打起来的话,我国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更会有大批军民死难,我想起这个,却是于心不忍。”
右丞相坎大山大声道:“大王不须犹豫,圣国狼子野心,不打败了他,他如何肯罢休!我们南林国三十六城七十二寨,有的是血性男儿,怕他怎的!大王若能统领全国军民抵御外侮,您的名字一定能被万众景仰、流芳百世!请您尽管下令吧!”
几路元帅也齐声附和道:“大王,下令吧!”
“好!”铁勃腾地一声站起来,道:“既然如此,你们立即去组织丁壮,准备迎战!另外,马上派使者前往福、达等国,争取结盟,请求支援!”
将相们又是齐声应了,正要退出,左丞相阿布图提醒道:“大王,圣国的使者就在外面,要不要见见他?”
铁勃一挥手道:“还见什么,把他驱逐回去罢!”
阿布图应道:“是。”
他刚要走,铁勃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道:“且慢,还是叫他进来吧。——去多叫些卫兵进来,加强守卫!”
一队卫士很快被召入议事厅沿阶守立,不多时,便有人将神圣帝国的使者张雷引了进来。
张雷走入议事厅,见到南蛮王铁勃高座在上,身边卫士林立,几个文武大臣个个面露凶光,暗自冷笑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到铁勃前面,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右丞相坎大山大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不自报姓名?!”
张雷看着他道:“我是神圣帝国的使者,为你国藏匿我国战犯而来,文书里写的清楚,你们难道不识字?”
几个将相面面相觑,随即齐声喝道:“大胆!”
张雷却神色自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向铁勃道:“大王,这两人在前朝罪行累累,是我朝皇帝钦点的要犯,希望大王您认清大局,早早地把这两人交给我们,免得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
铁勃皱了皱眉,道:“你所说的那两个人并不在我这里。”
张雷道:“这两人入境的时间、去向我们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证据确凿,大王您何必否认?这两个人与贵国非亲非故,您又何必为了庇护他们而与我国结怨呢?”
铁勃道:“我说不在我这里,你一定要说在我这里,那只有由你说罢了。”
张雷道:“我们知道他在这里,大王您一定要说没有,那也只有由大王说罢了。只不过若是大王一意孤行,惹怒了我国皇帝,恐怕于贵国将大大地不利。”
铁勃沉声道:“你们想要怎样?”
张雷道:“大王难道不知道,我神圣帝国有百万天兵,枕戈待旦?”
铁勃眼中凶光陡现,冷哼一声道:“那你可知道,我南林国自立国以来,历经无数次入侵,却从未被异族征服过!你们若以为兵多就可以蛮不讲理,那你们尽管来好了!”
二相四帅听铁勃这样说,均对着张雷怒目而视。
张雷道:“这么说,大王是执意不肯化干戈为玉帛的了?”
铁勃道:“不是我们想要干戈,而是你们想要!你回去吧,转告你们皇帝,你们纵有百万大军,我们南林国也有百万壮士枕戈待旦!”
张雷心想:你这话倒是说得豪气干云,只是你还没有见识过“五凤上将”的厉害呢。若是这几个人杀过来,就算是真有壮士百万,又有何用?
说起“五凤上将”这个名词,最早是在高丽她们从中都出征时,中都电台的一篇宣传资料中首先提出来的。后来随着战局扩大,她们几个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到圣朝覆灭的时候,“五凤上将”的名号在国内已经是家喻户晓。不过出于各自不同的目的,新旧两朝都对有关她们的真实情况进行了保密,所以民间对她们的了解仍然仅限于一些刀枪不入之类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又传得太过邪乎,让人实在难以置信,所以铁勃等人虽然有所耳闻,却是当作痴人妄语一笑置之。张雷自然也不能将这些跟他说穿,于是道:“大王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请大王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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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刘婷站在龙安殿外殿,隔着门帘轻声叫道:“圣上?”
每天用过午膳之后,高风都要回龙安殿里休息。他让侍卫将圣朝图文阁的一些珍本图书搬到了这里,午休之前常常要翻阅一番,有时候看得入迷,便连午休也免了。此刻他正在看一段圣朝初年的秘档,听到刘婷在叫,随口应道:“什么事?”
刘婷道:“您还没有歇息呢?宋威说有两封奏章需要呈给您看一下,您现在看吗?还是下午再说?”
高风放下手中的图书道:“拿进来吧。”
刘婷跟宋威一起进了暖阁。宋威递上两件奏本,道:“圣上,这两封都是刚刚送到的密折,一封是从南京发来的,一封是从北京发来的。”
高风接过来一看,上面都写着“呈御览”的字样,其它的一个字也没有。于是一一拆开看了,看罢之后,对刘婷道:“你去把高美叫来。”
刘婷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宋威因未得指示,便站在原地侍立。
高风待刘婷走后,问宋威道:“你姐姐现在每天都有跟你联系吗?”
宋威一怔,答道:“是的。我姐每天都叮嘱我,在圣上身边要小心办差,千万不要误了公事。她还说她心里十分挂念圣上,每天都想给您请安,又怕圣上国事繁忙,所以不敢多打扰您。”
高风笑着点了点头:“嗯,好。”
接着又问:“西南那边没什么事吧?”
宋威立即道:“圣上放心,西南那边很安定,没有什么事。”
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有,我姐她一定会及时上奏的。”
高风笑道:“宋欣现在应该是兵强马壮吧?她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马呀?”
宋威道:“大约四万吧。”
高风“哦”了一声,笑着道:“我听人说,西南行省的大小官吏们在宋欣面前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是真的吗?”
宋威一怔,忙赔笑道:“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我姐她在外面或许是强势一点,那也完全是仰仗着圣上您的天威呀,我姐对您那是绝对的赤胆忠心的!”
高风哈哈一笑道:“这个我知道,对你们宋家,我是最信任的。只不过对那些朝廷命官,还是要注意给他们点面子,互相尊重嘛,否则外人看了,就会议论你跋扈擅权,目无法纪呢。”
宋威一听这话,冷汗立刻流了下来,忙躬身道:“谢圣上提醒!我下去一定转告家姐!”
高风见他这样,摆摆手笑道:“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不过舆论还是要顾忌一下的。这个事,你得空跟宋欣说一下,让她注意一点就是了。”
宋威低着头答道:“是。”
此时刘婷已经将高美领了进来,高风指了指身边的团椅让高美坐下,并顺手将手中的两封奏章递给了她,然后对刘婷和宋威道:“你们也坐吧。”
刘婷和宋威便在一旁的方椅上小心地坐下了,高风见高美看得差不多,开口问道:“你们知道这两封奏折里说的什么吗?”
刘婷和宋威都摇了摇头。
高风道:“陈绯上奏说,查探到圣朝的寿王李寰佑、平江王李宇祥已经潜逃出境,现在正藏匿在南蛮国都开城。陈绯派人前往交涉,但南蛮王铁勃百般庇护,拒不交出,甚至出言不逊,态度嚣张,陈绯请示如何处置。”
高风说完,看着刘婷问:“刘婷,这件事你怎么看?”
刘婷没想到高风居然会先点自己的将,一时间张口结舌,半晌才道:“我……全听圣意裁决。”
她这话一出口,正在看着奏章的高美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宋威正好在一旁抬眼瞧见,不由在心中叹道:“此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花瓶加草包,跟姐姐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这五凤上将的,也不知道她在这个位置上还能混多久。说实在的,她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还不如早点交出穿云弓,找个男人嫁了在家带孩子算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高风听了也是笑而不语,转头问宋威:“你呢?”
宋威想了想,答道:“这是军国大事,我不敢妄言。”
高风道:“没关系,集思广益嘛,你尽管说。”
宋威便道:“是。我以为,南蛮蕞尔小国,居然敢容留帝国的叛逆,还敢出言抗拒挑衅,实在是太不知天高地厚。此事万万不可纵容,否则神圣帝国的威望何在?我们应该给他们送一封国书过去,敦促南蛮王立即交出战犯!”
高风点头道:“唔,你是个强硬派。不过,要是这个铁勃跟你一样,也是个强硬派,不吃威吓,怎么办呢?”
宋威血气上来,提高声音道:“强硬是需要实力的!铁勃若是真敢不识时务,我们的大军可以立即从中南、西南两路进攻,踏平他的开城,把他的南蛮国变成我们的南蛮省!”
宋威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高风的脸色,只是高风仍是一付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却无意间瞥见高美脸上又掠过一丝冷笑,让他不觉泄了五分气,放低了声音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妄言有污圣听,请圣上恕罪!”
高风笑了笑道:“你说的很好,不过这事究竟如何处置,还要与部臣们合议一下。你下去后,也帮我问问宋欣的意见吧。”
宋威应了一声,心想:难怪高风刚才问西南的情况,还问欣军的兵力多少,原来是为了这事。不过他既然问起欣军的军力,看来是有战心的,那么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应该是符合了圣意,只是高美似乎不以为然,却不知她究竟是反对用兵,还是瞧不上自己的意思。
高风继续道:“还有这第二封奏章,是黄璇发来的。说北疆三州的边防军官兵调整,冬衣和采暖设施都没有着落,请求朝廷调拨白银十万两以应急。京北疆防是个大事,马虎不得,这个事,宋威你去找一下户部,让他们协助妥善办理。”
宋威立即应道:“是。”
刘婷却插话道:“京北那边没有冬衣和采暖设施,为什么不就地解决,还要跑到中都来要?真是奇怪!”
宋威心中也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不过高风却挥了挥手一笑置之,宋威便与刘婷一起施礼退了出去。
高风待他们退下,转头问高美:“小美,这两件事,说说你的看法吧。”
高美道:“南蛮国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好,国书肯定要写,但措辞应该以劝谕为主,力争在外交层面解决问题。”
她说到这里“哼”了一声,继续道:“现在的这些军阀们哪,一听说要打仗,兴奋得就像苍蝇见了血一样,只想着挣军功往上爬,哪管朝廷要费钱费力?况且为了那两个丧家之犬劳民伤财,不值得。”
高风听了,看着高美笑道:“嗯,你说的有你的道理。”
高美听他这样说,似乎对自己所说的并不以为然,于是反问道:“父皇,难道您想打吗?”
高风抬头望着殿顶道:“那要看这个铁勃到底识不识时务。你说的有你的道理,但不完全对,我不是为了那两个丧家之犬,而是为了朝廷的威严。你知道什么是威严吗?威严就是政权统治的基础!圣朝皇帝虽然没有三头六臂,却能够号令天下,靠的就是这两个字。今天如果任由这个铁勃跳梁挑衅,那么明天、后天,就会有十个、一百个铁勃跳出来,跟我们唱反调、做对头。况且南蛮国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以前我们国家连年战乱、国力疲弱的时候,他们没少干过趁火打劫的勾当,如今趁着新朝刚刚建立,朝气蓬勃,人心振奋,又有神兵无敌,一鼓作气灭了他南蛮国也未为不可!”
高美想了想,低头道:“女儿目光短浅,不如父皇那样思虑深远。”
高风笑了笑,道:“你不是目光短浅,你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所以难免偏颇。你是怕宋欣她们将来位高权重,难以制约,所以不希望再给她们出战建功的机会,对吧?”
高美眉梢一动,立即道:“女儿没有这样想……”
高风笑着打断她道:“这样想也没有错,至少说明你是有长远眼光的,这让我很高兴,也很欣慰。小美,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代女皇的,我当然希望你能够思虑长远,做一个万世传颂的圣明君主!”
高美心中一震,立即低下头道:“女儿只希望父皇长命百岁,女儿愿意一直侍奉着父皇您。其它的事,女儿不愿去多想,也请父皇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
高风点头笑道:“好,好,不谈不谈。”
说罢又指了指那封北京的奏折问:“这个呢,你怎么看?”
高美略加思索后道:“女儿听说黄璇跟京北巡抚安澜之间有些矛盾,她找朝廷要冬装费,女儿觉得像是在借机告状的意思。这件事,拨银子只是治标,调节他们督抚矛盾才是治本。”
高风点头赞道:“你看得很对。那你说说,这个督抚矛盾怎么调节才好呢?”
高美道:“结怨容易解怨难,听说他们之间的矛盾很深,女儿觉得如果他们实在闹不到一起去的话,不如调走一个算了。”
高风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那调谁走呢?”
高美心想:如果此时说调走黄璇,那一定又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了,于是道:“可以考虑把安澜调到中都来吧,他原来不就是圣朝户部的主事吗?继续放在户部,也算是人尽其才。”
至于黄璇,如果要把她调走,还真不知道往哪里调。
高风道:“嗯,我也是想着要把安澜调走,不过不是去户部,而是进中枢,做丞相!”
高美怔了怔,随即抿嘴一笑道:“父皇,看来您对这个安澜很是欣赏啊!”
高风道:“不错,安澜这个人的行政能力是没得说的,不过,我更看重的是他的胆识!”
高美道:“哦?”
高风道:“你想想看,现在在四大行省之中,都是提督压着巡抚,只有京北是个例外,为什么?是因为安澜跟我君臣之间互相信任,他相信我会为他做主,所以他才敢坚持自己的准则。我提拔他,也是为了给天下的臣官们做一个榜样,顺便杀杀这些军阀们的威风!”
高美听到这里,完全怔住了。
高风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没想到我居然要打压黄璇她们?你是不是也以为她们几个都是我的情人,我一定会处处袒护着她们?”
高美本想否认,嘴唇动了动,却居然没有说出口。
高风道:“小美,你应该知道,我的志趣从来就不在女人身上。况且我奄有天下,什么样的女人我得不到?外面那些市井流言都是无稽之谈,我之所以要重用她们几个来做这么大的事情,主要就是为了形成一种女人掌管军政的气候,扭转世俗的观念,为你将来的继位执政铺平道路呀!”
“父皇……”高美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又是感激,又是兴奋,两行热泪几乎立刻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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