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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绯走进勤政殿,见到已经在殿内等候的宋欣,不禁惊喜地叫道:“大姐!”
自从中都一别,大家彼此就没有再见过,如今朝廷讨论对南蛮用兵,召她们两位南疆主帅入京奏对,两人才有了这个碰面的机会。
宋欣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到的?”
陈绯上前去坐在她旁边道:“刚到,你呢?”
宋欣道:“我也是刚到,南京那边还好吧?”
陈绯道:“挺好啊,不过这下有得忙了。——朝廷已经决定了吗?”
宋欣点了点头道:“应该已经决定了,听说圣上用兵的意思挺坚决的。”
陈绯念头一闪,立即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宋欣怔了怔,笑道:“我啊?当然是跟圣上保持一致啦。”
陈绯小声道:“听说朝廷里也有不少人反对出兵呢。”
宋欣道:“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打好,不然的话,会被唾沫淹死的!哈哈……”
陈绯听她这样说,一时无语。
宋欣见她不说话,又笑着道:“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大圣朝都被我们给灭了,打南蛮子应该更不成问题。——不过听说南蛮国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也可能要稍微费点力气。”
陈绯微微点了点头,却换了个话题压低声音道:“对了,大姐,你见过美公主了没?”
宋欣摇头笑道:“我连圣上都还没见到,怎么会见到她?”
陈绯问:“你以前见过她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呢!”
宋欣道:“我见过啊,挺漂亮的,哈哈。”
陈绯道:“我以前怎么连听都没听说过圣上还有个大女儿?”
宋欣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绯看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谈论此人,可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美公主才是神圣帝国的储君第一人选,对她完全不了解自然是一件会让人感到心里很没底的事情。陈绯本想着宋欣与高家关系密切,应该可以从她嘴里打听到一些有关高美的情况,但现在宋欣一付讳莫如深的样子,陈绯也不好再继续打听下去了。
难怪当初从中都出征之前,高丽会匆匆忙忙地拉她们几个搞什么姐妹结义,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为跟这个姐姐对抗做准备吧。可惜的是当时大家都不知情,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丽党”。
陈绯正在想着,高风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仪态端庄的年轻姑娘,正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长公主高美。
陈绯已经在照片中见过高美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虽然她只是静静地陪在高风身旁,但陈绯分明地感觉到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肃然不敢轻视。
陈绯和宋欣连忙起身施礼,高风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坐吧。”
大家坐定后,高风指着高美对陈绯道:“陈小姐你还没见过吧,这是我的大女儿高美。”说完又指着陈绯对高美道:“这位就是中南提督陈绯。”
高美微微一笑,向陈绯点了点头:“陈长官,久仰大名。”
有宋欣这个丽党骨干坐在身边,陈绯也不好对高美太过热情,于是答道:“我才是久仰公主的大名,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高美道:“没关系,我想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会很多的。”
陈绯道:“还请公主多多指教。”
高美谦谨地一笑道:“不敢当。”
高风不待她们继续寒暄下去,开口道:“今天召见你们两位的原因,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主要就是想听听你们对讨伐南蛮的意见。如果出兵的话,你们的计划如何?有没有什么困难?说说吧。”
宋欣看着陈绯微微一笑道:“你先说吧。”
陈绯自然已有准备,当下站起来走到已经挂在墙上的南蛮地图前指点着道:“我们军的计划是:以三个师担任境内留守和战略预备,用六个师投入一线攻击。不过南蛮国实力弱小,他们很可能不会与我们正面交锋,而会想要利用南蛮国内山高林密的特点跟我们打运动战和山地战。南蛮在开城以北比较大的城寨有二十多个,我准备让这六个师齐头并进,互相策应,步步为营,一个一个地拔掉这些据点,逐步压缩蛮子的活动范围,最终逼迫他们跟我们决战。这样打,可能会多耗费一些时间,但是比较稳妥。”
宋欣忽然笑着插嘴问了一句:“你们军到底有几个师啊?”
这个问题陈绯并不想回答,但看到高风也在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她,只得用含糊的声音答道:“九个。”
因为圣朝最后的军力都退守到了中南行省,并跟着圣朝皇帝李宇轩一起投降了陈绯,所以现在各省的守备军之中,镇守中南的绯军是兵力最强大的。宋欣嘿嘿一笑道:“哦,你还真是兵强马壮呀!”
高风转脸望向宋欣,示意她说。
宋欣看着陈绯笑道:“我的看法跟你有些不同,不过这是就事论事,并不是针对你个人,希望你不要误会。”
她这样一说,陈绯诧异之余,立即笑着道:“那是当然,你尽管说好了。”
宋欣道:“我认为,南蛮虽然不比我们神圣帝国,但也纵横有好几千里。步步为营固然稳妥,但是实际打起来恐怕不那么容易。不说别的,就单单把南蛮三十六城、七十二寨都占领,还要分兵守卫,咱们两个军全投进去也不够用,哪里还能抽出机动兵力来跟南蛮军打运动战?我们西南这边还要防备西戎,能投入南蛮的部队最多只有三个师,只能给你打打助攻了。况且南蛮国山高林密,地形复杂,并不一定像我们在国内这样适合大军团作战,你用几个师平推过去,很可能会像拳头打蚂蚁,徒劳无功,搞不好还会被他们钻空子反咬一口。”
虽然事先打了招呼,但这一席话说出来,陈绯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本来针对征伐南蛮一事,绯军内部已经多次召开会议反复讨论过,没想到自己本以为是集思广益、万无一失的方略,经宋欣这样一说,居然好像全是漏洞,陈绯只觉得脸“唰”地一下红了。
高风看着宋欣道:“那么,说说你的方案?”
宋欣道:“我觉得,我们如果要征服南蛮,关键在于如何捕捉并消灭南蛮军队的主力。铁勃绝不会傻到跟我们正面决战的程度,他一定会采用运动的战术,利用南蛮的高山密林跟我们捉迷藏,寻找机会攻击我们的薄弱点。所以我建议我们应该以运动战对运动战,以丛林战对丛林战!”
宋欣说到这里,停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高风微笑着道:“不急,慢慢说。”
宋欣放下杯子继续道:“我的想法是:从每个师挑选出一个精锐旅,全部轻装作为机动旅,进入到南蛮的山林里去。这样以大股部队守备交通要点,以机动部队搜索敌军,二者互相支援,互相配合,这样才能抓住并且消灭南蛮军的主力!”
高风听她说完,沉吟了一会儿,问陈绯:“陈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陈绯已是一省军政长官,高风却还是照旧称她为“陈小姐”,让人听起来甚是怪异。不过此时陈绯脸上还在发烧,只是唯唯道:“嗯,我看宋长官这个方案挺好的!”
坐在一旁的高美突然开口道:“你这样分兵机动,也等于分散了力量,就不怕被南蛮人集中兵力围歼你的机动部队吗?”
宋欣听她这样一问,却是胸有成竹地道:“所以我要以旅为单位机动呀。一个旅一千多人,在山区里行动起来比较方便,就算碰上南蛮人的大部队打起来,他们一时半会也吞不下,反而可以把他们拖住,争取时间让我们的主力赶过来消灭敌人。”
高美又问:“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就吞不下你的一个旅呢?”
宋欣被她这样一问,居然大大咧咧地一笑道:“我就是知道啊。”
一付懒得跟她废话的样子,看得一旁的陈绯目瞪口呆,心想:这宋欣仗着与高风的关系亲密,竟敢当面如此不给高美面子,是不是骄狂得太过分了?
果然高美的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连高风也微微皱了皱眉。
宋欣见状,似乎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一点,于是补充道:“这样打法确实要冒一点风险,不过打仗嘛,哪有一点风险都不用冒的法子?南蛮人装备落后,山林里又无法携带重武器,也很难展开大规模的兵力,所以要想迅速消灭上千人的队伍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我有把握!”
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看着高风,显然并不是解释给高美听的。
陈绯与宋欣共事的时间并不短,对她也是有些了解的,宋欣可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蠢女人,相反,她的城府一向很深。可是今天在高美面前,她的表现着实有些反常。
莫非她和高美之间有什么过节吗?从她们之间针锋相对的表现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难怪刚才问她高美的事情,她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高风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这个方案听起来不错,可以试一试。”
宋欣略有得色地笑了笑,并飞快地瞟了高美一眼。
高风又对陈绯道:“这个方案我看陈小姐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陈绯忙道:“是,我回去就让各师立即加紧组建机动旅!”
高风点了点头,道:“其实兵法最重权变,事先的计划无论如何尽善尽美,实际打起来可能都是另一回事。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到时候就要靠你们两位去临机指挥处置了!西南、中南都还算富庶之地,只要统筹得当,粮饷支撑你们两个军打个一年半载的都不成问题。那我就在中都等着你们的捷报啦!”
陈绯和宋欣一齐应道:“是!”
高风看了看时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中午你们就在宫里一起用膳吧。”
本来皇帝赐宴的地点一般都是在集贤殿,不过高风说了一起用膳之后,却坐着没有动身。内侍们随即就在勤政殿内摆开了餐桌,又将午膳一道道端了进来,高风便领着众人入席。
陈绯没想到的是高风的午膳居然这样俭朴,只有几样小菜,外加一例清汤。不过看着这一桌菜肴,陈绯心中又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高风邀请她加入天行公司时的那场晚宴。
真是记忆犹新啊!
那时候的高风对她殷勤有加,为她挥金如土,陈绯甚至还以为自己可能会嫁给这个男人,成为天行公司的老板娘。
可是谁能想得到,后面的剧本竟然被改写成了这个样子。
她没有做成老板娘,却变成了一位手握重兵、威震天下的将军。
她今天的声名和地位都是高风给的,而高风给她这些,无疑是因为高风很喜欢她。当年的高风很喜欢她,现在的高风好像也还是很喜欢她,可是问题是,他对她的这份喜欢能够维持多久呢?如果有一天高风不喜欢她了,又会怎么样呢?
现在他已经是天下之主,很快就会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把世上的绝色美女都吸引过来吧?
陈绯心里想着这些,不由得发起呆来。
高风见她呆坐不动,笑着问:“陈小姐,怎么了?”
陈绯轻轻拭了拭眼角,有些哽咽地道:“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能有今天,都是拜圣上您所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在想,以后不管圣上您有什么差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绝不会退缩半步的!”
她突然冒出这样一通话来,说得大家都怔住了。宋欣似是颇有同感,叹了一口气,眼圈也自红了:“唉,我也何尝不是这样想!”
高风见她这样动情,心中甚是不忍,微笑着抚慰她道:“好啦,好啦,你们的心我是知道的。有这份心就足矣!吃饭,吃饭,别想太多!”
说着取过一张纸巾递到陈绯手里,同时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只这轻轻一拍,便如一股暖流,直冲入陈绯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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