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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枫山行宫枫华殿里,李宇祥也正急得要撞墙。
形势一天紧张过一天,眼看着天下就要易主,李宇轩还是只会愁闷不语,面对气势汹汹的叛军束手无策。李宇祥忍无可忍,对着御座上的李宇轩大声道:“皇兄!赶快下决心吧!没有时间了!”
李宇轩道:“我已经了解过了,如果使用绝杀武器,不论效果如何,必然会造成大批平民伤亡,更会陷朝廷于不仁不义,这件事情根本行不通,你不要再说了。”
李宇祥急道:“皇兄,我们又不是在南京用!现在叛军就要通过无人山区了,那里的百姓都已经逃散,攻击不会伤及无辜,这可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啊!”
李宇轩摇头道:“五级以上的绝杀武器,杀伤半径数十里,不管在哪里使用都会有大批百姓受池鱼之殃而死于非命。如此退敌,于心何忍?此议不提也罢!”
李宇祥激动地大声道:“皇兄!如今国家存亡系于一线,这是我们的最后希望,否则,大圣天国就真的完了!”
李宇轩叹了口气,落下泪来:“我朝自太祖高皇帝开国,传至今日已有八朝了。祖宗的江山就要丧失在我的手里,我又岂能不心痛?只是想到要使国土变成焦土,百姓化为冤魂,实在是我所不敢想……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关于这件事,我也已经反复考虑过了,我宁可做亡国之君,也决不为此无道之举!”
李宇祥听了这话,失声痛哭道:“皇兄……大圣朝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请您三思啊!”
李宇轩道:“我说过,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李宇祥却还不罢休,继续道:“皇兄,统治天下不能过于仁慈了,到了这种危急时候,不下点狠心是不行的啊!”
李宇轩忽然拍案而起,大声道:“够了!难道还要你来教我怎么治理天下吗?!”
这位圣朝皇帝很少震怒,这一声暴喝,吓得李宇祥浑身一哆嗦。
李宇轩手指着他厉声斥道:“你身为宗亲贵胄,怎么连一点点仁爱之心都没有?!千万百姓的性命,在你眼里就跟蝼蚁草芥一样吗?在王土上动用毁灭性武器,连我身边的女人都知道这种事干不得啊!你还反复跟我提这个,你真是丧心病狂了!”
李宇祥跪倒在地,痛哭道:“皇兄,臣弟只是计穷力竭,为了挽救大圣朝的江山,只能出此下策……”
李宇轩“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转入内殿后,李宇轩冷静下来想了想,对内待道:“快去传张朴来。”
不多时,丞相张朴受召匆匆赶到。施礼罢,君臣落座,李宇轩开门见山地道:“刚才,平江王又来跟我说那个事了。”
张朴道:“圣上千万不要被他蛊惑。”
李宇轩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像他那样丧心病狂的。”
张朴道:“圣上真有仁宗睿皇帝的遗风!”
李宇轩道:“这些且不说了,刚才我想了想,觉得他今天神色似乎有些异常。我这个弟弟行事乖张,不计后果,现在这个局势下,他不会做出什么铤而走险的事情来吧?——我们还得提防着些才是。”
张朴听到这里,心头一惊:随着叛军节节进逼,南京城内也已经是暗流涌动。现在南京的守备部队几乎都是李宇禅的部下,而李宇祥跟李宇禅,乃是真正一母同胞的兄弟。
想到这里,张朴道:“圣上,近日来,臣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李宇轩问:“什么流言?”
张朴垂首道:“臣不敢说!”
李宇轩怫然道:“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快说!”
张朴道:“臣听说,近日平江王与寿王等部分王公宗室频繁接触,并有暗中笼络南京城中的军将之举。”
李宇轩先是一怔,随即冷哼一声道:“火都烧到眉毛了,他们倒还有心思琢磨这些。难道在这个时候还想发动兵变,谋朝篡位不成?”
张朴道:“圣上英明,只是臣以为,平江王与静江王关系非同一般,若诸王真的暗中串联起来,顷刻间便成心腹大患,不可不慎重啊!”
李宇轩闻言默然,张朴说的这些何尝不是他所担心的。眼下南京的兵权都掌在李宇禅手里,若他真的跟李宇祥联合起来发难,后果确是不可想象。
谁知道这些疯子会不会真的想联起手来发动政变把自己做掉,然后再执行他们那疯狂的焦土计划?
张朴见李宇轩脸色阴沉,又道:“圣上,何不召静江王来商议一下?”
李宇轩想了想,道:“也好,我先跟他谈谈吧。”
张朴起身道:“那臣先告退。”
宗室觐见皇帝,外臣依礼应当回避,况且皇帝兄弟之间的事情张朴也不便与闻。李宇轩挥了挥手让他先下去,随即叫内侍召李宇禅进宫。
张朴走后不多时,内侍将李宇禅引入枫华殿。李宇轩已经衣冠齐整地坐在御座上等候,李宇禅毕恭毕敬,上前施礼道:“参见皇兄!”
李宇轩虚扶了他一把,指了指御座旁的团椅道:“三弟不必多礼,请坐吧。”
李宇禅在团椅上坐下,问:“皇兄召见臣弟,不知有何训示?”
李宇轩道:“三弟近日辛苦了,看你消瘦了些呢。”
李宇禅叹了口气,道:“臣弟无能,不能替皇兄分忧……”
李宇轩道:“三弟不要这样说,你的才能我是知道的,宗室之中,少有像你这样的干练之人,你是我们李家的栋梁啊!”
李宇禅再施礼道:“谢皇兄错爱……”
李宇轩接着问:“前线现在情况如何?”
李宇禅道:“二哥已经把狮子口大坝给炸了,龙江下游洪水泛滥,叛军现在暂时被阻挡在江北。不过因为水患,也淹死了不少百姓,还有很多百姓正在向南逃难,南京方面恐怕要充分做好救济的准备才是。”
李宇轩道:“没想到炸开狮子口大坝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听说有好几千百姓因洪水而丧生,是真的吗?”
李宇禅道:“据臣弟所知,实际死的人数恐怕更多。”
李宇轩叹息着道:“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样,我真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李宇禅听到这里,忍不住道:“皇兄,其实这都是因为二哥他擅自提前了炸坝的时间,才会淹死了那么多人的!他这个人做事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皇兄您要小心他些才是!”
李宇轩听他这样说,心中甚感欣慰,却又道:“可是他毕竟是自家兄弟,这种时候,我不信任你们这些自家兄弟,还能信任谁呢?”
李宇禅道:“皇兄,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知道?您要是听他的,那就什么都完了!臣弟听说,他现在正在到处鼓吹动用绝杀武器打击叛军,他简直是疯了嘛!”
李宇轩动情地道:“三弟,现在局势危急,内外臣工都在对我虚与委蛇,只有在你面前还能听到几句真心话,也只有你,才是我的亲骨肉兄弟啊!我真后悔没有早日重用你!”
李宇禅听到他这样说,也不由得眼圈发红,哽咽着道:“皇兄对臣弟很好,臣弟感激不尽,臣弟誓死为皇兄效忠不渝!”
李宇轩连说了几个“好”,又问:“三弟,现在形势危急,你还有什么退敌之策么?”
李宇禅看着李宇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李宇轩见他一付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三弟,现在这里只有你我兄弟在,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李宇禅道:“皇兄,现在大圣天国的领土十之七八已经落入了叛军手中,十几万大军也都损失殆尽,局势实在是已经不可为了……”
李宇轩面色煞白,这些话从李宇禅的嘴里说出来,自然是确确实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是没想到大圣朝竟真的要亡在自己的手上,而且亡得这样快……
——从高风在中都起兵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李宇禅叹了口气,小声道:“皇兄,投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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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炎州城内。
一个军官飞跑进陈绯下榻的小院,对陈绯报告道:“长官,圣朝投降啦!”
陈绯刚刚起床梳洗毕,正在和郑栎一起用早餐,听到这消息,惊喜地道:“你说什么?”
军官道:“圣朝皇帝派了个使臣过来,说是要接洽投降事宜,已经上岸了!”
陈绯“哦”了一声,放下餐具起身就要出门。
郑栎忙道:“长官,你去哪儿?”
陈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人家是来乞降的,这时候还是摆摆架子比较好。于是重又坐下道:“把他带到这儿来吧。”
不多时,军官将圣朝使臣引了进来。陈绯一看,这位来使倒是大名鼎鼎,正是圣朝的丞相张朴。
若是在一个月前,自己想要见到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圣天国第一重臣那是难于登天。可是现在,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却主动来到自己面前摇尾乞怜了。想到这些,陈绯感到心中一阵暗爽。
张朴进门之后,对陈绯施了个礼道:“阁下就是陈绯将军吧?”
陈绯还是第一次听到圣朝的官员尊称她为“将军”,心里很是受用,对张朴也自然地有了些好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就是,你不是张丞相吗?”
张朴道:“正是。我是奉了大圣天国皇帝的旨意,来向贵军递交和议书的。”
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文书袋中掏出一份文书,双手递给陈绯。
陈绯心想:这时候还称什么“皇帝”、“旨意”、“议和”,未免可笑。当下接过那份文书来,粗粗看了看,原来张朴只是口头上说得婉转些,那并不是什么和议书,就是一份降表,语气还写得十分的沉痛哀切。陈绯看过之后,转手递给了郑栎,又对张朴道:“你们早知道今天要投降,当初何必要炸了狮子口大坝呢?我们是奉了天神的旨意来讨伐暴虐的,一场洪水又哪里能挡得住我们?”
张朴听她这样说,叹了口气道:“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炸坝的事,我朝圣上也是受了奸臣蒙蔽,没想到惹得生灵涂炭,实在不是出于圣上本意。”
陈绯冷哼了一声,问:“是哪个奸臣给他出的这个馊主意啊?”
张朴微微一笑,道:“陈将军不必担心,善恶有报,天道好还,那些有罪之人,终究是逃不脱历史的审判的。”
“……”陈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只好又冷哼了一声。
这时郑栎开口道:“你们既然要投降,为什么还不赶紧撤掉防御,迎接我们过江?”
张朴道:“这个请将军尽管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在上游架设浮桥,贵军很快就可以渡江南下了!”
陈绯与郑栎对视了一眼,道:“好,那等我们先过了江再说。”
张朴道:“那我这就回去覆命,并督促他们尽快接应贵军过江!”
说完又指了指那份和议书道:“这个,烦请将军尽快转交贵主。”
陈绯点了点头道:“好的,没问题。”
张朴出门之后,陈绯问郑栎:“怎么样?你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郑栎正在仔细看着那份降表,头也不抬地道:“现在他们还敢耍什么诈?”
陈绯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比我们还急呢?”
郑栎想了想,道:“这个嘛,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因为他们的内部意见不统一,有人反对投降,主和派怕镇不住,所以希望我们尽快进驻南京,好帮助他们控制局势。”
陈绯点头道:“嗯,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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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城外的圣军营区内,韦人杰匆匆走进郭亮居住的小院。
郭亮见他神色慌张,问:“怎么了?”
韦人杰低声道:“长官,刚刚收到消息,朝廷已经投降了!”
郭亮问:“什么时候的事?”
韦人杰道:“今天一早,张朴代表朝廷向叛军递了降表,现在叛军已经渡过龙江,很快就要开进南京了!”
郭亮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喃喃道:“终于结束了!”
韦人杰问:“长官,我们怎么办?”
郭亮苦笑一声道:“还能怎么办?投降吧。”
韦人杰想想自己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混到今日的位置,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样的倒霉事情。投降以后纵使留得身家性命在,功名地位怕是都要重新归零了,想到这里,不禁垂头丧气,暗叹命苦。
郭亮则更是忧心忡忡,想自己身居高职,受命讨逆时何等意气风发,说过不少大话。如今走投无路,投降之后便是殂上鱼肉,一旦哪天被新朝皇帝记起自己这段劣迹来,只消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一门鸡犬不留。想到这里,郭亮真想拨出枪来对着自己脑袋开上一枪,一了百了算了。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都无言。
过了半晌,郭亮先开口道:“去把部队整理一下,住东都开吧。”
韦人杰应了一声,出得门来,便召集麾下的几个统制,把准备投降的事跟他们说了。众人也都无话,各自回营去集合队伍。此前第二军避战逃窜,便有不少官兵偷偷散去,如今听说要去投降,军心更是完全涣散,兵士们三三两两地逃离队伍,军官也不能禁止。最终第二军残部只剩得一万余人,稀稀拉拉地向北开来。
韦人杰存了个心思,亲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行了不到半日,便迎面遇上了南下的丽军前锋。只见那当先一辆军车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少女,嘴唇抹得鲜红,指甲涂得锃亮,一幅大号的遮阳镜将小小的脸庞遮去了大半,在这大军之中说不出的不伦不类。不过韦人杰已经知道这便是义军的东路军主帅、神圣帝国的二公主高丽,哪敢有半分轻视,连忙叫停队伍,亲自举着白旗迎上前去,对高丽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高丽见到前方又是大批等着投降的圣军官兵,却是颇为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将车停定之后,先拿起一面贴身小镜子自顾自地补了补妆彩,这才漫不经心地问韦人杰:“你们又是哪个部队的啊?”
看来像他们这样的降兵降将,她已经是见得烦了。韦人杰微微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长官,我是圣军第二军总兵韦人杰!”
高丽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哦,你就是韦人杰啊?”
韦人杰见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忙赔笑着道:“我是。您就是丽公主殿下吧?您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今天能当面见到您,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确实是早就想亲眼见一见,这些传说中的“妖女”究竟是长的什么样子。
高丽听了他的话,格格地笑道:“韦总兵,我对你才是久仰大名呢,这些天一直在找你。你不是跑得很快嘛,怎么今天又跑回来啦?”
韦人杰听她语带讥讽,只得更加小心地赔笑着道:“那都是上命差遣,我也是做不了主啊……”
高丽冷笑一声道:“你倒是会推卸责任!我这里大把的投降过来的人,他们难道就没有上命差遣吗?”
韦人杰被她这样抢白一句,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十分尴尬。幸好这时有一个青年军官从后面走了上来,对他微笑着行了个军礼道:“韦长官,久违了!”
韦人杰抬头一看,却是自己原来的部下莫俊,不禁脱口叫道:“莫俊,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俊笑了笑道:“中都那一仗打完以后,我就已经在这里啦。”
高丽还不忘插嘴讽刺他一句:“人家早就知道弃暗投明,哪像你这么不识时务!”
韦人杰怔了怔,只得赔笑道:“是,是我不识时务。”
莫俊见他尴尬,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韦长官,郭枢密使可是在你们军中吗?”
韦人杰点了点头道:“是的。”
莫俊问:“他人呢?”
韦人杰看看后队,道:“马上到。”
高丽又是一声冷哼,道:“他的架子还挺大的嘛!”
韦人杰听她语气不善,正要叫人去催,郭亮的车已经从后面开了上来,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下。郭亮下了车,走到高丽面前默默地行了个军礼。
他本已想好了应对的措辞,只是当真的站在这样一个小姑娘面前的时候,却发现那些话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只好行了个礼后就一言不发,等着高丽先开口。
高丽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就是郭亮?”
郭亮道:“我就是。”
高丽冷笑道:“很好,我还以为你真能飞到天上去呢!”
郭亮听她语气不善,脸色不禁变了变。
高丽随即瞪着他怒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当初不是叫嚣着说要三天之内把我们彻底剿灭的吗?你好大的能耐呀!怎么样?现在你黔驴技穷啦?混账东西,你还不自行了断,还要等着我来动手吗?!——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
几个兵士立即扑了上来,将郭亮押住。韦人杰见状,开口劝道:“公主殿下,我们已经投降了,何必这样呢?”
高丽瞪了他一眼道:“你少废话!我又没有叫你们投降,你要是还想打,那就打啊!我乐意奉陪得很!”
韦人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寒意,又见莫俊正在给他使眼色,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兵士们将郭亮押走,再不敢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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