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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总是这般荒诞不羁,难以捉摸。作为曾经的剥削者,社会生态食物链的上级,王牌怎么也想不到有这么一天:依靠他的压迫对象苟延残喘。
“哪吒,放下俺,自个逃,逃命去吧。”
“你觉,觉得,俺,俺是那样的孬,孬种吗?”
“倔驴,好,给,给老子陪葬。”
哪吒没说话,把他往背上托了托,大口喘气几下继续向前走去。前路茫茫,山林一片连着一片,似乎无穷无尽,至于去哪,内心茫然。
“水,还有水吗?”口干舌燥。
哪吒在一棵大树下放下他,摸摸额头,滚烫,烧得不轻,赶紧摘下腰间的羊皮的水袋。
水袋底朝天好一会,一滴水珠才姗姗来迟落在王牌那干涸的嘴唇上。
淡水告罄了。
哪吒的嗓喉不自觉地来回上下滚动。他更渴,喉咙几欲冒烟。他可以忍,可王牌没有水的话,熬不过今夜。
现实很让人抓狂,触目所及皆是水,以各种形态存在:树木,杂草和潮湿的土壤。可就是找不到半滴能喝之水。
“为啥救俺,你大可以自,自行离去。”王牌眯起双眼。
哪吒坐在树根上顺了口气,说:“就冲你和鬼子拼命。”
“完了?”
“嗯。”
三天前,国军第6骑兵营夜过松花村,当时由于情报滞后,误以为松花村还是鬼子屠村后的鬼村,结果在村外与一伙鬼子狭路相逢。国军先赢后败,王牌因为战马中弹落马,幸得哪吒舍命相救才没沦为俘虏。但是俩人因此掉队落单,而且王牌左脚脚踝扭伤,雪上加霜的是,唯一的一匹战马昨天也倒下了,俩人只能徒步行走。
咔嚓。
附近传来树枝脆断的声音,尽管很微弱,但在幽静的树林里还是很明显。
“谁?”
王牌吃惊拔枪对准哪吒的背后方向。
哪吒转身趴下。
鬼子?野兽?天色已晚,树林阴暗,什么也看不到。
王牌示意哪吒撤退,由他掩护。
哪吒一把抢过驳壳枪。“瞧你弱不禁风的鸟样,连个臭屁孩都挡不了。”
还没等王牌辩驳,只听幽暗中传来吆喝:“对面的朋友是哪个道的?报上名来,兄弟们的枪容易走火。”
还好,不是鬼子,听语气也不像伪军,虽然用词上模仿土匪,但不伦不类。
哪吒犹豫两下,扯起沙哑的嗓喉回敬:“兄弟外地客商,误入贵境,有得罪处望......”
“你可是哪吒?!”对方突然打断他的答话。
哪吒愣了愣,听出来了,是牛十三!
“牧队长,俺,俺是哪吒!”
二十多步外的一棵大树后闪出两人,快步走近。
“哪吒,你怎么会在这?咦,政委呢?”来者果然是牛十三,看见王牌时很是惊讶。
“给俺喝点水再说。”哪吒伸手去抢牛十三腰间的葫芦。
葫芦空空如也,失望。
“俺问你,政委呢?”预感不妙。
哪吒只好强忍干渴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期间说到魏国书被抓送死亡谷的时候,牛十三几乎没暴走,是小马把他拉了回来。
牛十三的心情糟透了,他很清楚落入鬼子之手意味着什么,以鬼子的残暴,那些劳力最终没几个能活下来的,如果说在死亡谷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么在守卫森严的谷内,根本就不存在逃生的可能。
魏国书是他最亲的亲人,最真挚的朋友,最亲密的战友,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位生命的引路人,灵魂的启蒙师牺牲于鬼子之手,情何以堪。
小马与哪吒轮番开导,力劝他冷静从长计议。
无论牛十三多么着急,却不得不承认单枪匹马难以成事,甚至坏事。诚如哪吒所言,这种营救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手,随着营救者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魏国书的就失去了所有希望。
“俺觉得可以和牛营长联手,牛营长手下是骑兵,机动力强,能分散鬼子的兵力。”哪吒说。
牛十三不由看了眼王牌。
王牌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
“他在发烧,快干瘪了,怕是坚持不到明天。”哪吒忧心忡忡。
牛十三摸了摸他的额头,检查一下嘴唇,二话不说,示意小马背起王牌跟着走。
回到刚才那片阴暗潮湿的苔藓地,牛十三解下干粮袋,双手刨起一掊掊苔藓放进袋子里,直至干粮袋半满,然后拧紧上半部分。
“捏开他的嘴。”
小马似乎理解了他的意图,扶着王牌仰躺在他的腿上,拉开下巴对准干粮袋。
牛十三使劲一拧,“哗啦啦”,大量汁水从渗过干粮袋往下滴成几条水线,大部分流进王牌的嘴里。
仿佛久旱逢甘霖,王牌本能大口大口吞咽,时而咳嗽。
“这玩意叫水苔,小叶子之间蓄水。往年随俺爹进山打猎,经常靠它解渴。”牛十三淡淡地回应哪吒的诧异眼神。
“咳咳咳,咳咳,”王牌呛醒了。
“味道怎样?”
王牌苦笑,有气无力:“泥水味,像喝碘酒,可能要坏肚子了。”他是老兵,深知身体缺水时乱喝脏水的致命性。
“放心吧,绝对不会拉肚子,相反,它还能治拉肚子。”
实际上水苔细胞饱含水分,可以制造碘酒,是天然的防腐剂。当然,牛十三不懂相关的科学知识,他只有应用经验。
经过五六次挤压后,袋子里的水苔已无水可榨。
“哪吒,”正想指挥哪吒帮忙弄来苔藓,转头一瞧,那家伙学得贼快,早已跑去采苔藓仰头榨水牛饮了。
王牌确实缺水得紧,像一座沙漠一样疯狂吸收水分,牛十三忙碌了大半天都不够他喝。不过还好,饮足之后的王牌渐渐恢复力气。此后,牛十三摘了些叶子在葫芦口上围了个漏斗,装上水苔开始储备工作。
水苔说是饱含水分,真正的利用率并不高,费了半个时辰更换了十几次原料才挤满一壶水。当两个葫芦一个羊皮袋补充完毕时,方圆二三十步以内的苔藓植被几乎消耗殆尽。
“咕噜噜。”
肚子叫。王牌和哪吒逃亡两天半,期间除了些野果子,基本上再没其它食物裹腹。
“嘿,小子,来点吃的。”王牌身上的流氓习性一点也没改,稍稍回了点血即露出平时欺男霸女的本色。
牛十三沉默半刻,掏出匕首。
察觉到气氛不对,王牌厚着脸皮道:“犒劳一下抗日功臣不过分吧,好歹老子砍了一个鬼子,你,你,你想干什......”
牛十三拿着匕首径直越过他,走向一棵松树,仔细检查树皮,摇头,又走向下一棵,看了两眼,刀剑刺入树皮里划拉一刀,撬开一片树皮,伸手在裸露的树干上捏取什么东西。
粮食藏树洞里?
无论是王牌还是哪吒,均一脸的困惑好奇。
牛十三返回,手掌心多了些东西,会蠕动的小东西。
“请你吃肉,别客气。”
噢,见鬼,是蛆虫,好大的蛆虫。
看着一条条弓身蠕动的蛆虫,王牌一阵恶心。
“怂了?”牛十三鄙夷一眼,捏住一条放到嘴边,一口咬去脑袋吐掉,再咕噜吞下肥胖的蛆虫身体。
“谁怕谁?”
王牌拉不下面子,当场捏起一条,连头都不咬直接吞食。
忽然之间,俩人铆上劲了,比赛似的,你一条我一条吃光了十数条蛆虫。
“蛆虫很有营养的,吃上一斤能比三四斤牛肉。”牛十三向哪吒解释,也是顺带安抚有反刍迹象的王牌。
“好,给俺来一斤。”哪吒豪气道。
一斤太多,几十条总还是有的,四人匀着吃,多少补充了点能量。
王牌到底是军人,很快便适应了蛆虫的生腥味,随着饥饿感减弱,对牛十三不禁刮目相看。
“小子,牛哇,看起来山林就是你的补给站,到哪都有吃有喝。”
在通往巴林左旗的原野上,一支车队卷尘颠簸。
车队一共6辆卡车,车头挂白底红日膏药旗。从侧面近看,车头的司机和副驾驶是鬼子兵,而车后装载的全是伪军,塞得满满的,每车三十多人。
潘驴邓就在中间的一辆车上,与士兵同等待遇。倒不是他爱兵如子的一种体现,实际上,他满腔怨气:老龟田真他娘抠门,多一辆车都不肯派。
“大哥,停车让弟兄们歇一会吧。”
王霸哀求道。
荒原上根本无现成的路,哪怕一条土路,高低起伏的地形让车上的人吃尽了苦头,一路站在拥挤的车厢里好几个小时,腿脚发麻,骨头接近散架。
“艹淡,你以为俺不想吗?龟田司令官有令沿途不得停下,必须在傍晚抵达目的地展开攻击。”潘驴邓痛苦地婉拒。
“日他祖宗,还有一个多时辰,怎么熬啊?”
“就是,队长,和太君说说吧,弟兄们站都站不稳,还怎么作战?”猎人王王大顺势起哄。
不同的时候异样的语感。如果是几天前,潘驴邓会认为这话是为大伙儿着想,合情合理,但是经过粮食劫案之后,他就开始认定王大是游击队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奸,所有出自王大之口的话语都蒙上了相反的颜色,听着尤觉刺耳。在他听来,王大此言更坐实了其身份,既是内奸,当然不希望皇军和皇协军的军事行动成功。
“不必多说,军令如山,弟兄们忍忍坚持下。”
容忍王大的存在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若非如此,他早就将王大凌迟了。
“可是,”
“闭嘴!再有多言,军法论处!”
语气陡然严厉,车厢上一片沉默。
汽车引擎的噪音伴随着时间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前车开枪。
踮脚张望,目光越过前车,看见了,骑兵。前车的左前侧,一骑在逃。不消说,自是与车队狭路相逢的国军游哨,,企图逃回去报信。
双方相隔百来米,四个轮子的本该比四条腿的快,奈何地势不利,双方速度大致相等僵持不下,前车的士兵只得寄望于运气,远距射击。
毫无疑问,以皇协军的射术在颠簸的汽车上对付百米外的移动目标无异于向月亮射击——结果都一样,打中才怪。
爆豆似的枪响侵彻古原宁静,焦灼潘驴邓的神经:失去偷袭奇效还能打赢吗?
王霸了解他的心思,安慰道:“大哥不用担心,第6骑兵营的主力徘徊在死亡谷外,留守的无非是些马夫和火头兵,不足为虑。”
“但愿如此。”
嘎吱——
急刹车。
“下车,下车,进攻!”
日军顾问从前车的副驾驶座上跳下,挥舞着丑陋的王八盒子尖声嚷嚷...... 兽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