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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心里默默地回答，可另一个声音却告诉我不可以。
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还有大仇未报。我还有梁伯、阿渡、哥哥、梁大海，还有秋菊，我走了他们会怎样？还有管愈，他明明有个这么好的差使，一生都可以过得风光无限，却要因为我而过起躲躲藏藏的日子，我怎么舍得？
我平静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愿意。”
管愈一怔，剑眉蹙成两座小山。“为何？”
我挤出一抹笑容，泪水却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流浪的日子哪有此处的日子好？阿志哥哥，我尚未及笄，你为何那么着急娶我？你不可以等等吗？”
管愈的眼睛闪了闪，似乎琢磨不透我的意思。
我继续说道：“我自知自己的身份，能得到你如此的关心和爱护我已非常满足。阿志哥哥，哪个像你如此出色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娶葛小姐为妻，再娶几房妾室传宗接代，王爷和公主应该不会拦着吧？”
我说这话时心里也没谱，尚赫国的妻妾分工明确，虽然妾室的地位比妻子的相差甚远，但若妻子娘家背景过硬，不让男人娶妾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小鱼儿，你这是答应我了？你是说我可以娶若兰为妻，将来再娶你为妾？”管愈的眼睛突然闪着光，一抹难掩的笑意浮上嘴角。
我心中一阵悲痛。要在我生活的这个世界找个自愿一生只娶我一人的人太难了，他虽然喜欢我，可最终也只是希望我能嫁给他而已，至于我做妻还是做妾，以后过得是否快乐幸福，他却没打算细想。
我低下头，将眼眶的泪水滴落在裙摆，微笑着抬头看他：“你先应下王府的亲事。至于我，我还小，能让我及笄后再说吗？”
“那当然，我愿意等。”管愈松开了手，又将我抱起来原地转圈，“只要你不离开我，你如何说如何做都是好的。小鱼儿，我定会护你一生一世，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心中又生出一股凉意，不仅仅为他的自私，也为自己的自私。人性如此，就连在梦里都是如此，人生来都是自私的，又何必怨天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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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管府又老老实实待了几日。
阿渡帮我将两套木刻的印章都取了回来，我在房间里不停地摆弄那些印章，不停地评估它们的大小、字体、排列方法和印字效率，又核算了一下成本，觉得以我现在的实力，开个活字印刷出版社还有难度，便只能想办法多赚点钱回来作本钱了。
管愈倒没有再将我禁足，所以我便试着去了两次静心书斋，每次都是女扮男装，带着秋菊一起，却让阿渡远远跟着，看有没有人跟踪我。我预料的果然没错，管愈害怕我离开王府，两次都让紫楠跟着。
第三次的时候，我带着秋菊又去了静心书斋，我让秋菊在门口等着我。我自己进去后，马上就从书肆的后门溜了出去，那里阿渡正牵着马等着我。
我和阿渡策马狂奔，约半盏茶工夫便来到了宇宁最大的茶楼。那里二楼的雅座里，世子正等着我。阿渡前几天帮我去找过世子，告诉他说我想见他。
我学着男子的样子，对着世子拱了拱手，恭谨地行礼：“小的何宇，参见世子。”
世子噗嗤一笑，上下左右打量了我好几遍，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戏谑：“男装过于清秀阴柔，毫无阳刚之气，还是女装好看。”
我脸上微微发烫，换了一副小女儿娇滴滴的模样，向他福了福：“民女冒昧约世子前来实在唐突，还请世子莫见怪。”
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既知唐突，你还约？还不准我告诉管愈，你哪来的胆子？”
我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民女情非得已，还望世子听民女解释。”
世子无奈地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是来告诉我你愿意嫁我的？”
我摇摇头，微笑道：“非也。”
“那是让我同意管愈娶你为妾？这事我可管不了，你该去求我若兰妹妹。”
我又摇了摇头：“非也。”
世子皱起眉头：“你想管愈拒绝我妹的亲事娶你？”
“非也。”
世子啜了口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那是为何？”
我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忐忑，鼓起勇气说道：“民女——民女要向世子借笔钱。”
世子正啜着茶，听我这么一说，猛地喷了出来，连声咳嗽。
有这么夸张吗？我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世子咳完见我盯着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看着本世子难受，你居然无动于衷？管愈把你惯坏了。”
我心中暗忖，我要有动于衷吗？如何动？不过我却不敢在堂堂宇宁世子面前放肆，只好低眉敛目，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民女说话失了分寸，惹得世子……惹得世子……”
“好了好了。”世子不耐烦地制止了我，接着发出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何要借钱？借多少？借来何用？管愈没钱借你？”
“这事民女不敢让公子知晓，才大胆请世子帮忙。民女这事若办成了，世子也有好处。”
“哦？说来听听。”世子又端起了茶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民女要用这笔钱来离开管府，如此世子既不用担心民女嫁与公子为妾委屈了令妹，也不必勉为其难地娶民女为妾。民女认为这做法三全其美，还望世子考虑。”
世子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讶：“你要离开管愈？”
“是。”
世子若有所思地说道：“管愈不会同意的，他可宝贝着你呢。”
“因此民女才要求世子帮忙，还望世子莫跟公子提及此事。只要世子借民女三百两银子，民女定能全身而退。”
“三百两？呵呵！”世子干笑起来，“你胃口不小啊？”
我顿时尴尬起来。这世子是认为我敲诈他？我本来也不需要三百两的，可熟话说“穷家富路”，我既然开了口，就干脆多要点。
“世子，民女只是借，将来定会还你。”我站起身来，又朝着世子行了一礼，“民女在此无亲无故，还望世子能看在公子面子上，帮民女一次，民女感激不尽。”
世子看着我，沉思良久，说道：“我若借钱给你，那就不是看管愈的面子了，而是不顾他的面子。他若知道此事，定会跟我翻脸。”
我赶紧开口免除他的后顾之忧：“世子，此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民女绝不让公子知晓。”
“且不说你将来是否能还上钱，即便能还上，我是否还能见得着你也难说。”
“民女既然是借，天涯海角定会将钱送来还给世子。再者，民女愿意帮世子解决一个难题作为跟世子借钱之利息。”
“哦？”世子满脸的鄙夷之色，又是两声干笑，“你会知道我有何难题？”
“宇宁地处尚赫国南部，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历来盛产粮食，百姓也都安居乐业。可去年却水涝严重，致使大部分地区早稻禾苗被淹，早稻颗粒无收。秋初又遇蝗灾，宇宁又有一半的农田晚稻颗粒无收。现在是早春，今年的稻子尚未种下去，百姓大多已三餐不饱，一批批难民涌入宇宁城区以乞讨为生，宇宁各县城、乡村也是饿殍遍野，有些人甚至开始易子而食。”我一字一句地缓慢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世子，不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果然，他越听越惊讶，到最后竟忍不住站了起来，音量提高了几分：“你一个小丫头，关心这些作甚？你把自己管好便好了。”
我低头不敢直视他，脸上却带着自信的笑容，低声说道：“民女或可以帮世子解决这些问题。”
世子冷笑道：“这事连我父王都一时解决不了，更何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
这个时候，我自然不愿意输了气场。我保持着自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民女希望世子能心服口服地借钱给民女，又怎会不自量力？世子既然来了，又何妨听听？”
世子又坐了下来，拿起茶杯，静静地等着我往下说。
“王府号召达官贵人们设粥棚赈济灾民自然好，可这灾民人数越来越多，设粥棚也不能几日内解决问题，时间久了，达官贵人们也都烦了，粥棚自然就越来越少。”
我见世子点头表示赞同，又继续说道：“皇上知道宇宁受灾，也曾从都城拨出十万石粮赈灾 。可这救灾粮出了都城就剩下七万石，等到达宇宁时就剩五万。世子可知，这五万石粮又有多少分到了灾民手中？”
世子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
这些都是我在管愈书房的文书里看到的，但具体有多少分到了灾民手中，管愈却未统计过，故而我认为世子也不知情。
我也不等世子回答，继续说道：“据民女所知，正南县受灾最严重，王爷当时拨了一万二千石粮食赈济正南县。民女听闻正南县周口镇百姓分到的粮食最多，每人分到了半斗米。前年正南镇缴税人口为二万三千人，即便所有人都没逃难没被饿死，再以每人半斗米最多量的分法算，正南县分出去的粮食也不到一万二千斗，这一万二千斗对一万二千石，中间差了九成的数。”
“啪！”世子气得脸都扭曲了，居然捏碎了茶杯，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骂道：“这帮贪赃枉法的混账东西！”
我继续保持着微笑，说道：“分半斗米或半石米，都无法让灾民活到今年收割早稻。更何况，民女听闻由于饥荒，很多县镇已经将稻种也煮着吃了。”
世子怒目圆睁，显然又气又急：“如此一来，今年粮食还会欠收？”
“民女觉得极有可能。百姓们饥饿难耐，饿死的不少，逃难出走的也不少，留下来种粮食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欠缺粮种，粮食欠收也就不足为奇。”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