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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道:“国与国之交竟是比人与人之交更为复杂。为了让当今皇上与克格洛明珠两人情投意合,以至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阿志哥哥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明王摸了摸我的头,露出他那久违的邪魅笑容:“知我者,小鱼儿也。”
“可见阿志哥哥也非善类,同样会算计自己的弟弟。可他是皇帝,总会慢慢成熟,总有一天会醒悟过来。你也不怕他报复?”
“他为了美人接了江山,我为了美人弃了江山。我们各取所需,岂不两全其美?他若真醒悟过来了,我便问问他,我拱手将江山和美人都送给了他,他为何竟要报复?”
我噗嗤一笑:“自然不是因为你让了江山和美人,而是因你耍了他。”
明王轻拧剑眉,沉思道:“也对,他若发现他不如我聪明,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如此说来,我们还是莫要待在此处为妙。我明日便去跟他说了,他交与我做的那些劳什子事我都不管了,我要陪你浪迹天涯去。”
我不禁羞红了脸,轻斥道:“你也未曾跟我提过,这皇位是烈彦皇留给你的,也是你辛辛苦苦打了三年多仗打下来的,你竟像对待一件物什那般说弃便弃了。”
“小鱼儿,我说过皇权之路太过孤寂,我不想一人走在这路上。如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何用?你那日说的没错,西岭的目的不是要为明珠公主找个夫家,而是要嫁个公主到尚赫为后。我把皇位让给上官诚元,让他娶克格洛明珠,我便不算毁约。我弃了皇位,换来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我忽然便想起我开的学堂来,说道:“上官诚元好武轻文,未必愿意在学堂之事上支持我,如今我是骑虎难下了。”
明王轻笑出声:“你是想让我坐回皇位去先帮你把学堂之事安排好了?”
“不要。”我脱口而出,说完顿觉不妥,立刻又羞红了脸。
明王笑着轻抚我的额头,说道:“你还真了解皇上。不过他也是极了解自己的,明白自己不爱管朝堂琐事,故而跟我谈判了好几日,逼得我答应帮他处理一些文官之事,他这才安心接受了禅位。”
“难不成那几日他竟不是被你软禁在宫中?”
“我哪有软禁他?他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有美人相伴,乐不思蜀。”
“你是说他跟克格洛明珠住在一起?”
“那倒未。然他俩随意约见,我却从未曾阻止过。”
“你要帮他管那些文官之事?”
“呃——也非所有,不过是他不想管的事罢了。例如学堂教书先生的考核,我跟他说了他下月需得亲自主考,他便立马推给了我。”
“阿志哥哥可知我学堂中有个叫上官玉萱的女教书先生?”
“上官玉萱?她是皇族之人?”
“上官烈锋的十六公主,被你贬为庶人了。”
明王凝眉沉思:“可是当年上官烈锋欲嫁与西岭十三王子克格洛荣威的公主?”
“正是。她说你攻入皇宫时,将后宫所有嫔妃子女全贬为庶人,放出宫去自谋生路。”
“确有此事。当日宫中极为混乱,未被上官烈锋杀死的小儿都未满十岁。那些个女儿家,我倒忘了问年纪,未曾想到竟还有个早过了及笄之年的十六公主。有人问我如何处置那些人,我便说一律贬为庶民,发些银子放出宫去。上官玉萱如今在学堂教书?多大了?”
“二十。我之前与她有些交情,看她衣食不保便想帮她一下,请她来教学生们弹琴作画。”
“如此说来,她的父母、未婚夫君都是因我而死的?只怕她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我也不忍杀她,不过还是让她远离都城的好。”
我有些难过,我对上官玉萱存着一份愧意,如若不能真心帮她一次,我恐怕一辈子都会不安心。但我也不敢肯定她是否仍怀恨在心。明王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她伺机报复,那明王和我都很危险。
我问道:“如此说来,你不会让她通过下月的考试了?”
明王蹙眉沉思。
我有些不快,郁郁说道:“她如今和原书巫书屋的小二阿简都在学堂做先生,两人情投意合,我本来还打算撮合了他们的姻缘……“
“怎么,生气了?”明王柔声问道。
我摇摇头:“你说得也有理,可我和她毕竟有过一些交情。”
“我听闻十六公主是宸妃所生?那她就是上官凌云的妹妹?”
我轻轻一叹:“是啊,上官凌云也是因我而死的。她不怀恨于心才不正常。”
“小鱼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别人若对你凶,对你狠,你常常能应付过去;可若对你好,对你示弱,你便对人掏心掏肺。”
我想想我和上官玉萱以前的三次交道,一次在书肆我签名售书时,两次是在上官凌云的东宫。若说我跟她的关系多好似乎也算不上,可上官玉萱那时候确实是对我坦诚相待的。就因那样的三次交道,我要帮她吗?我内心深处有什么抽动着,我还是想力所能及地帮帮她的。
明王见到我的样子,似乎有些无奈,叹道:“不如你让阿简去宇宁帮你开个书肆,让他带着家人和上官玉萱一起去?”
我精神一振,说道:“也未尝不可。他们不必去宇宁城内开书肆,便在集里镇好了,你曾带我去过集里夜市,我觉着在那附近开家书肆也极好。”
明王呵呵一笑:“如你所愿。”
“如此一来,上官玉萱远离都城,也便无法烦扰到你我。”
“要开便开个大点的,我从宇宁管府调些人去一起帮忙。只要他们安分,我保上官玉萱一生平安。”
我心中顿时释然,笑着盈盈一拜:“多谢明王殿下!“
明王笑呵呵地扶起我,眸中星光闪耀,忽然从怀中摸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小鱼儿,我是来求婚的。我爱你,你可愿嫁与我?”
我忽然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来,这求婚方式还是我告诉他的。我梦境中的男子求婚,便是这种情形。但是身穿一袭长袍,头束玉冠的男子如此求婚,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你——我……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王被我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过求婚是要戒指的,我特意令人打造了此戒,不过你说的钻石我实在不知何处找去,便用了这红玉代替。红色终归比白色喜庆。你是不喜欢?”
那戒指是黄金打造的,镶着一颗红玉髓,看上去很是精致。只是那戒指圈很大,我都怀疑能穿进我两个手指。
我看到绿采和绛珠偷偷摸摸地看向我们,心知这下明王的面子和里子怕是全被这一跪给丢没了。我一边去拉明王起来,一边对着绿采和绛珠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把门关上。”
绿采和绛珠应声而去。
我笑道:“阿志哥哥,你虽不再是九五之尊,可身份仍旧尊贵,怎可如此不顾及自身形象?”
明王却仍单膝跪着,不愿起来:“你且莫说别的,只说你可愿嫁与我否?”
我娇羞地点头:“我愿意。”
明王笑呵呵地站起来,要将戒指套到我手指上。我憋着笑将左手无名指伸过去,那戒指就像个小手镯似的在我手指上晃悠悠地转着圈。
明王蹙眉研究了一会儿,又伸出自己的手指比了比:“我试戴过的,大小正好。你也太清瘦了些,须得多吃点。”
“扑哧!”我忍不住爆笑起来,眼泪都差点被笑出来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时用这句话形容明王是再好不过了。
明王两颊泛起一抹红色,尴尬地说道:“我拿去改改。”
“不必了。”我忍着笑说道,“戒指是需要一对的。这个便给你用,你另打造一个给我如何?”
“如此甚好。”明王将手伸向我,“你帮我戴上,是否也是同一手指?”
我笑着从手上取下戒指,轻轻套在明王的手指上:“婚戒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可你这是求婚,本该戴中指上。可你我如此穿着,看起来着实不合我梦境中的场景,还是莫要再折腾了,便一戒订终身吧。我瞧着这戒指也套不上你的中指……唔……”我话未说完,嘴便被明王的唇封住,一股清冽地气息从鼻尖传来,那么的熟悉。
“唔,阿志哥哥……”我从喉间蹦出几个字。
“小鱼儿,小鱼儿……”深情而缠绵的吻随着一声声温柔而磁性的低唤落到我的唇瓣、鼻尖、耳畔,宛如沉淀了千年的魅惑,将我带进九旋之渊。
我缓缓闭上了双眼,任凭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我轻轻抱起,移动,放下。
东方晨曦微现,我和眼前的人宛如刚出生的婴儿般坦诚而对。我就像一个生来便只见到过黑暗的盲人,终于看到人生中的第一缕光亮,带着好奇、兴奋与一丝慌乱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绚美如诗,清新如画。
旭日东升,温暖着整个大地,所有的黑暗与阴霾瞬间消失殆尽,每一寸我轻抚过的土地都温暖潮湿,生机勃勃。阳光下万物复苏,冰河解冻,泉水淙淙,杨柳拂堤,莺飞燕舞。原来世间万物竟是如此美好,只是我此前从未有幸领略过此种人间风光。
时至正午,眼前万物再不似日出时的娇嫩,阳光犹如烧得旺盛的炉火,热情奔放,燃烧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腾腾热浪炙烤得我全身滚烫,汗如雨下。我宛如一缕欢快的风儿,追着火热的阳光奔跑,时而飞向高峰,时而跌下深谷,直追到一场疾风骤雨倾泻而下,掀起惊涛骇浪。我在酣畅淋漓中几近窒息,任由酷热灼光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消融。
雨停风歇,我忽而变成了一朵娇弱的荷花,花叶全经雨水洗涤与滋润,在雨后的骄阳下泛着点点晶莹的光。我带着无尽的心醉神迷,眷恋着那稍纵即逝又永恒熠彩的美,在惺忪迷殢中整个人偎在明王怀里,困倦无力,睡意沉沉。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