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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家公主不肯撤兵,还是摄政王不肯放弃?”我看着她问。
“是……公主。”
我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无力的闭上眸,“赶尽杀绝是她的本意吗?”
鸳鸯冲我摇头,解释道:“不是,奴婢这几天看我家公主不吃不喝的,心里也很难过,只是死撑着不肯松口罢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吗?”我转身看着她,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凄凉。
鸳鸯不说话,不解的看着我。
我轻笑,重新躺回床上,“你走罢,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插手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那就放着不管吗?”鸳鸯激动起来。
我无力的笑笑,翻身背对她道:“或果真的撑不下去,也只是命中注定。”
鸳鸯不再说话,定定的看着我的背影,可能是觉得我太绝情,太冷血,又或许是因第一次看到我的冷漠绝然,她动容,却无耐,转身向外走去,落漠的身影让人怜惜,静把她送到门外,回来道:“公主还在生冷大人的气吗?”
“生什么气?”我无力的叹一声道,重新睁开眸。
“既然不生气那为什么不去帮着劝劝月瑶公主,冷大人现在处境危险,雍王如果趁现在动手,一定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他的命,公主难道一点都不
担心吗?”
我笑而不语,突然问道:“你见南宫月从前打过仗吗?”
静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想了想道:“没有。”
“那冷珏呢?”我接着问。
“冷大人自小就跟着皇上一起南征北战,沙场经验十足,武功也了得,是个难得的将士人才,所以皇上才会一直留在身边重用。”
“刚才鸳鸯说北齐只去了不足十五万兵力,而南秦有二十万,却输了,你
说这是因为什么?”我扭头看着她,微挑的眉满是戏谑。
静想了想,如梦初醒的道:“是因为我们。”
我肆然笑了,深深叹一口气,“所以我不能去求月瑶,那样只会让她更恨我,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收场。”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冷大人死吗?”她有些难过,黯然垂了眸。
我微微笑了笑,安慰道:“你放心,南诺天不会让他死的,冷珏自己也不会就那么轻易死掉的。”
静自己想了一会才算安心了些,拧拧手里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桌子。
我疲惫的闭上眼,重新睡去,梦里不断萦绕在脑中的画面是他最后的绝然的背影,高大的身子越走越远,我拼命追赶过去,想要看清那是谁,却最终追不上他的步伐。
他走到悬崖边时,身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看,毅然跳下去,我惊吓的张大双眼,听到他嗓音低沉的回声,幽荡荡飘在山谷。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身子止不住颤抖。
我以为我早已忘了当初那个懦弱善良的笑容,那个没有任何欲念的男子,可是原来没有,他一直在我心底。
然而逝去的人只能用来凭吊,他于我便是如此是个已经死了的人。
我独自在黑暗中醒来,再睡去,再醒来,然后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前方的战事没有停息,宫中的自然也不会停止,梁文卿被打入天牢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朝中诸多怨言,连名上书的折子一本接一本,月瑶着力查办几个,试图杀鸡儆猴,然而杀小鸡儆不了大猴,事情越来越严重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无法,只得放了梁大人,人是放了,却被免去官职回家静养。
太尉掌管国家军事,这么大的官说免就免了,朝中大臣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年轻的太后娘娘将自己信得过的亲信提上去。
此时我病已好了大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墙角杨树下栓着两头奶羊。
我缓缓瞌了眸,似睡非睡听薇静断断续续说着这些宫里的锁事,良久才笑一声道:“皇后娘娘当初也是如此罢?”
“谁?”突然提起皇后静有些疑惑,半天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哦,月瑶公主还是有自己的一套办法的,要不然也不会坐到如今太后的位置。”
我想了想,笑着道:“是啊小小年纪就让人不可小觑。”
“不过公主,你没发现月瑶公主现在有些慌乱吗?处理起事情远不如从前果断,这次梁大人的事情就是如此,这样收场虽结局还是一样,可是效果却大打折扣了,奴婢也是听鸳鸯说的。”末了她又补充道。
我闻言不语,默默笑着。
她从筐里挑出青草喂羊,蹲下身子道:“公主,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来北齐几天了?”我问。
静低着头算了算,道:“快两个月了,早起的时候鸳鸯还给送来了几套新制的宫装,还给小公主送了几件亲手做的小衣服,说是原本要留给她们公主生孩子时用,现在用不着了,就给我们罢。”
初听这话不觉什么,再品便有些伤感。
是啊,皇上死了,月瑶年纪轻轻做了太后,却还没有过自己的孩子,我不禁叹了口气,“如果皇后娘娘在天有灵,看到月瑶现在的情况你说她是会高兴呢?还是伤心?她心心念念要让自己的女儿争气,母仪天下,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静担忧的看着我,摇摇头道:“怎么能高兴得了呢?奴婢觉得女人还是安份做自己的事情就好,那些打仗啊!江山啊……这都是男人的事情。”
“你也这样觉得吗?静,我也是这样想的。”我起身走到她身边,从筐里拿了些草喂羊,柔软的舌舔过掌心时酥酥痒痒。
静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公主,可是你现在就是在走月瑶公主的路啊!”她担忧的看着我,眸子里隐隐有些伤心。
我脸上笑容湮去,低下头道:“你多虑了,我什么都没想,也没做,我只是想带着长姬好好生活。”
“可是阿九去哪里了?”她问,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怔愣看着她,她自知失态,抱歉的道:“对不起公主,奴婢只是担心,我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拼博动荡的生活,亲眼看到公主整夜整夜失眠,整整十年,奴婢觉得是该结束这样生活的时候了。”
我说不出话来,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静,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阿九不是去做坏事,我只是让他躲了起来。”
“公主不要骗奴婢了,如果不是公主另有打算,当初根本不会跟着来北齐皇宫。”她嗔怨的看着我,目光里含着淡淡忧愁。
这个跟随我十几年的女人,终于又一次让我动容,无言以对。
她苦笑着道:“公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奴婢知道公主很想为北齐做些什么,不忍心看到江山落入别人手中,可是……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又何必做一些让自己两难的事情呢?”
“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看着她,终于问出声来。
这一次,换她沉默了。
“孝文太后当初用七年时间培育我并不是一点条件都没有的,我欣赏她,感激她,也怕她,恨她,她对我有预谋,有要求,可她从来都不说,她越是不说就要求越多,当年太子登基我奉命回宫,临走前夜她什么都没说,只让我安心,安心……可我最后还是敌不过内心挣扎,换回了太子,如今她又是什么都没说。”我苦笑着低下头。
“孝文太后当初培育之恩,救一次太子难道还换不回来吗?再说现在她也没说话,公主先别自己找罪受,不过,您当初就不应该离开秦宫,皇上虽然在小公主的事情上错怪了公主,可是你总该给他一个机会。”
我讽刺的冷笑,“什么机会?再等下去看着长姬变成另一个我吗?”
“可是皇上必竟是小公主的爹,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您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是孩子的爹,可是跟我没关系。”
静一惊,转头看着我,“公主……”
“我要的只是一个孩子,无关乎他爹是谁?”我用同样冷漠的语调道,空洞的眸子没有一丝神采。
静痛苦的看着我,“难道公主对皇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但笑不语,半晌才道:“静,如果我跟江山之间选其一,你说他们有谁会放弃江山选择我?”
静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我也不再说什么,笑着起身往殿里走去。
夜晚,原本平静的宫阙随着一声宫门开启的吱呀声而变得格外凝重起来,穿行在太后寝宫的宫女们步履匆忙,如履薄冰般端着热水进出大殿,里头气氛如冻住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
太后娘娘紧张的看着床上那人,“他还有救吗?”
太医遗憾的摇摇头,“生还的机会不大,请娘娘做好心理准备。”
“胡说,他只是中了一箭而已。”太后厉喝声如一道疾风,迅速刮遍人群,穿透人的耳膜,殿里宫女暗暗多了份小心,端茶的手冒出冷汗。
太医也低下头,“太后,他虽然只中了一箭,可这箭正中要害,而且箭头上带着剧毒,能够活着回到宫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怎么可能?”月瑶摇着头,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不是说就要胜利了吗?怎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你先下去罢。”鸳鸯上前禀退太医,走过来道:“公主,外面一个副官说摄政王昏迷前交给他一封信,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公主。” 鳯宫:鸾倾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