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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荻将三千两银票兑换成五十两一张的小花票，那也是厚厚的一摞。好在银柜上又递给她一个油纸信封，她也便将那些花票装进信封里，顺手塞在短褐的怀中。
王祝的眼睛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直。她可是个女孩子啊，还真像个小厮一样随便拿着什么都往怀里揣？
吴荻装好信封，抬头间也瞧见了他的眼神停在自己胸前，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女孩儿的身份，脸色便有些红。
好在她脸上涂了黄连水，根本瞧不出来羞意，而胸前在临出来前缠裹了几层棉布，应当也看不出蹊跷来，只是不知道这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好叫她别再这么捂痱子，吴荻这般安慰罢自己，便唤上王祝，两人一同出了日盛昌票号的大门。
“方才多谢王大哥出手相助了。”吴荻意味深长的对他道。
王祝微微一笑，“能者多劳，吴兄弟不用跟我客气。不过我想……吴兄弟肯定对我的身份起了疑，你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吴荻一愣。她的确是想问来着，只是为何还没等她找了合适的词语开口，他却主动催促起她来？
“我是想问来着，”吴荻笑道：“不过我一直都觉得王大哥对我非但没有恶意，反是善意多多，便觉得你的身份是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她前世也算个场面人了，这种来言去语的周旋还是拿手的。场面上的人与人打交道，不论对方到底值不值得你信任，值不值得你付出善意，先将自己的信任与善意表达出来，并不是说你善良可欺，相反也算得上一种变相的下马威了——我高姿态的给你脸面，你若不要，我也是不怕与你翻脸的。
若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颇为兴奋的觉得自己押对了宝，论理如今便该对王祝有话直说了，为何却又变了态度？只因为吴荻如今冷静下来，谨慎理智又冒了头……
她虽然善赌，前世的那个身份却决定了她不是赌场上游荡的大鲨鱼，吃掉些散客小鱼便可以心满意足离开赌场；她是赌局经营者，换句话说，她是操纵赌盘之人，赌盘上对弈的大鱼小鱼全是她的鱼，博弈者那种押对宝的兴奋，永远不能盖过她经营赌盘全局的理智。
见她并不急着追问他的身份，王祝果然有些失望外加惊异。但是她表达的善意与信任已经被他清楚的接收到了，他也便笑了笑：“吴兄弟说的没错，我的确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或许还能在很多时候帮上你的忙。”
他倒是想长驱直入跟她将一切都讲清楚，只是他至今还没确定吴临枫到底是不是真死了——真死有真死的交待法儿，假死有假死的交待法儿，他不能打乱上头的安排。
“或许我也能帮上王大哥你的忙，既然有缘相识，我们互相帮助就是了。”吴荻轻松的点出他的身份已经不算秘密，并及时表达了自己愿意与他合作的意向。
他若只是帮会少主，她能帮他的不多，毕竟她对这种年代的很多赌具都不怎么熟悉，这人杰地灵的京城想必并不缺她这种只会押大小的人才。就算往长远了看，她也不过能帮他经营下赌场，并且有信心叫华宝赌坊这家拥有六七家分号的赌场成为京城第一。
而他若是朝廷的人呢？她能帮他的可就多了……单说将陈家那一串大蠹虫挖出来，或许一年便能为朝廷省下几百万两银子，还震慑了其他贪官？这于他来说无异于立了大功不是么？
“那我们也不用说什么冠冕堂皇的面上话了。”王祝微笑：“之前我听吴兄弟你说，你们小主子的父亲仙去了，这事儿上我能帮你什么忙，你思量好了只管开口就是。”
既是知晓吴临枫不论真死还是假死，三爷要追查的事儿都要一直追查下去，两人如今又已经聊到这种程度，先做个铺垫吧。
吴荻却又一次难以抑制的红了眼圈，只是强忍着不叫自己的眼泪流出，低垂着头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王祝只觉得心中一疼，却因这疼痛来得莫名其妙，也就忽略了不去想它，两人继续并肩往南城走去，片刻后便走过了晋阳会馆的大门，再往前就是知名的烟花之地了。
因着天刚过午不久，这入夜后最最繁华的街面上眼下却是一片寂静，路过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并不久留，两人到了这里也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吴荻却听得王祝低声叮嘱：“别放慢脚步，也别回头。”
“是票号门口那两人跟来了么？”吴荻话语上反应极快，身形却还是之前默默赶路的身形，一点儿都看不出不对头。
“是另外两个不曾见过的。”王祝低声回她，“待会儿我若是跟你说回头，你就假作不经意的扭转身子，咱们俩装作有事儿忘了做，一路说着话一路折回去迎着他们往北走，然后将他们一路引进石头胡同。”
她笑着答应了，心中却纳闷极了——若票号门口那两人是被陈家派来的，专门在那里等她上钩，陈家又是如何知道这个小厮打扮的一定就是她吴荻呢？那两人的面容她看得清楚极了，可不是陈十身边哪个认识她的跟班儿啊！
不过想到那两人已经被王祝解决掉了，如今身后却又跟了人来，她已经不抱侥幸。无论陈家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厮打扮的她就是她，总之她已经暴露了；若不想叫身后那两人跟着她回到猫耳胡同，将她与弟弟的容身之所摸清楚，她眼下必须听王祝的话！
王祝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见她面色还算冷静，唯一的担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要她不害怕，接下来的事儿也就好办了不是么？身后跟来的两人比之前的两人身手也没好到哪里去，却因为这二人是一路跟着他和吴小姐回到南城来的，就绝不能将这两人放回去……
“再往前走就出了这一片了，我们回去吧。”王祝笑嘻嘻的叮嘱吴荻。
因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对策，他话音刚落，吴荻便嘎然站住脚步，口中亦是惊呼：“咱俩只顾得闲逛，怎么将主子给忘了？快快回去准备伺候主子回府吧，迟了可是要挨板子的！”
王祝之前本是叮嘱她慢慢转身，却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手，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配合她了，也便接上她的话、大惊小怪的叫道：“哎呦哎呦，你看看我这脑子，若不是你提醒我、我……还想去看完杂耍再回来呢！”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