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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白老爷子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对付一个白二爷几乎要了我大半条命,再来一个白老爷子,还不直接送我归西了?
“老东西还没死。”身后,地坤气喘吁吁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恨意,“小妞,你抖什么?”
我闭了闭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我劝你还是夹起尾巴做人吧,咱们没办法再斗下去了,我快虚脱了。”
“小妞,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坤说道,“我被困百年,而你现在也举步维艰,咱们联手,再干一次,我就不信破不了这该死的阵法。”
“怎样绝地求生?”我们都这样了。
地坤说道:“这老东西手段层出不穷,排阵施法更是手到擒来,百年前我就是着了他的道,被锁在这河道水涧里上百年不见天日……”
“等等,百年前?”我怎么记得白老爷子根本没有百岁?
“你不会以为这老东西真的只活了数十载吧?”地坤惊讶道,“小妞,你是傻白甜吗?”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稳住心神道:“你就说我该怎么做就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两条路可选。”地坤说道,“第一条路,我拼尽全力让河水倒流,破了耀光玻璃厂的风水格局,但这一片将会变成汪洋大海,我必遭天谴。”
“另一条呢?”这一条之前我们已经想到了,但凡有办法,都不会这样选择的。
地坤犹豫了一下说道:“另一条要靠你。”
“耀光玻璃厂的风水格局囊括了整个园区乃至河道对岸。在这个风水格局里面,全靠两个阵眼把持阵势,融化窑炉为阳,烟囱为阴,你刚才从对面过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耀光玻璃厂周围的异样吧?”
“那里聚集了大量的黑气,全是这数百年来周围死去的冤魂。”我说道。
“对。”地坤应和道,“这些冤魂阴气十足,包围在耀光玻璃厂的周围,极大的削弱了烟囱对融化窑炉的影响,这是那老东西试图架空烟囱这个阵眼。易改风水格局而为。”
“想要立刻扭转这个局面,就需要你去引开那些冤魂,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将那些冤魂引到烟囱这边来,让阵眼彻底朝着烟囱偏移,到时候耀光玻璃厂必定被毁,风水格局从而被破。”
“你说的不对。”我当即否决道,“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引走冤魂,就说阵眼倾斜,阳面阵眼被毁,剩下烟囱这个阴面阵眼,将会引起怎样的灾难,就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有你啊。”地坤说道,“再不济,还有我。”
我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刚想仔细问清楚的时候,一阵猛烈的阴风扑面而来,我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对面黑压压的一片。
地坤当即便说道:“看吧,不管我们动与不动,对方都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他们的计划,小妞。该你做决定了。”
我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并且现在的情况,其实比之前我想象的要好很多,这个地坤到目前为止,对我都是比较友好的。
即便是以身涉险,我也没有退缩的余地,我只能坚信那一点,柳伏城在关注着我,在等着最后一击,他不会丢下我,会来救我的。
我问:“现在我该怎么做?”
地坤没有再说话,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一直倚在烟囱上面,知道那是什么在动。
是那些黑色的液体,它们从烟囱里面析出来,爬上我的身体,一圈一圈的围住我,我只感觉浑身冰凉冰凉,那种凉是刺进骨子里的,我的血脉仿佛都开始凝固起来了一般。
渐渐地,我又能感应到那双眼睛,能听到那稚嫩的求救声,我明白,是地坤在帮我。
随着求救声越来越近,一股嘈杂声也不停的在我脑海里响起,鬼哭狼嚎。
听着听着,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那阵嘈杂声中刺了进来:“菲菲,快跑,快跑!”
奶奶……
我呢喃道,是奶奶。
我在脑海里搜寻着奶奶的身影,可是怎么也看不到她,那声音还在说:“菲菲,别管我,我气数已尽,别被蒙蔽,跑,快跑!”
“奶奶,奶奶……”
“他们在骗你,所有人都在骗你,菲菲,别管我们,快跑!”
“奶奶你在哪?你出来啊!”
……
我看不到奶奶,但那声音的确是在那一片嘈杂声中,我只能循着声音的来源往前找,扒开一个又一个冤魂,却迎面对上了一双阴鸷的三角眼。
那双眼睛,我何其熟悉,他总是冷着脸,高高坐在正堂主位上,眼神每一个流转,都藏着深沉的杀气!
我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可身后却被一只手抵住:“小妞,破了他!”
下一刻,我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撅住了,一根根钢针似的玻璃锥再次从我身体表面析出来,散发着森冷的寒光。
两指轻轻一捏,一根筷子长短的玻璃锥已经握在手中,手腕一转,脚下呼呼生风,玻璃锥已经朝着那双三角眼刺去。
眼看着玻璃锥近在咫尺,那双三角眼忽然变成了奶奶的眼睛,我的心猛地一抖,下意识的就要退,但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玻璃锥狠狠的朝着那双眼睛扎下去。
当时我只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大叫一声。奶奶!
下一刻,那双眼睛喷射出两股又黑又臭的液体,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迅速的瘪了下去。
我伸手去捞,只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张开手,里面躺着一小粒骨头渣。
我看着那骨头渣,整个人都懵了,紧接着,奶奶的声音又响起:“菲菲,快跑,不要管我!”
我手中紧握着那粒骨头渣,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却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我往下想,因为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阴狠怨怼的眼神盯着我,盯着我手中黏着黑色腥臭液体的玻璃锥,像是看到了杀害它们的凶器一般,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我一点一点的往后退,那些眼睛随着我的动作,慢慢的扭转,直到我退了两三步之后,那股力量又撅住了我,迫使我甩出玻璃锥,嗖嗖的朝着最近的几只眼睛刺过去。
噗嗤噗嗤几声响,几声惨叫之后,玻璃锥带着一股腥气重新回到我的手中。
下一刻,我的手中忽然出现了几十根钢针一般的玻璃锥,甩手出去,如喷射的梨花针一般,所到之处,冤魂腾起一股黑气,消失不见。
调转头的玻璃锥,根根带着腥臭气。椎体上萦绕着一股股黑气,接二连三,我已经明白过来,地坤是通过什么办法来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的。
我之前在耀光玻璃厂的际遇,让我得到了特殊的能力,而这也是跟耀光玻璃厂的冤魂联系最紧密的地方,地坤利用这一点,让我与这些冤魂之间产生感应,掠杀冤魂,吸纳它们的阴气,一方面可以激怒冤魂,搅乱它们的阵势,另一方面以此来削弱白老爷子设立的阵法法力。
事不过三,接二连三的掠杀彻底激怒了冤魂,地坤的法力瞬间撤离我的身体,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却看见自己已经朝着耀光玻璃厂的方向走了十几米,而不远处,一团黑气正朝着我扑过来。
我转头就跑,朝着烟囱的方向跑去,我要把这些冤魂全都引到烟囱那边,进行我们下一步操作。
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一直跟着我,可是跟着跟着,声音却越来越弱,我回头看去,就看到一道红光从耀光玻璃厂的方向亮了起来,那些冤魂正在往后退。
我看着那道红光,皱起了眉头,因为融化窑炉经历了四次或大或小的爆炸之后,应该已经被毁坏的差不多了,并且就在白二爷受伤之后,那股冲天的火势已经慢慢的弱了下去,这就说明。融化窑炉很可能已经炸掉了。
已经被毁坏的融化窑炉,火光慢慢的熄下去,阳面阵眼的法力开始削弱,不应该会有这样强烈的红光亮起,除非……
除非是我曾祖父当年在耀光玻璃厂埋下的镇阵之物要面世了!
我的心一下子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觉的展开右手,看着手心里面那一粒骨渣,说不出来的难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枚骨渣是从我奶奶身上弄下来的,之前我见到的奶奶,并不是真正的奶奶,而是白子末嘴里的肋骨幻化而成的。
其实,从一开始,躺在纸棺里面的就是我奶奶,只是在奶奶被迫躺进去之前,他们从她身上拿下了一条肋骨,利用那条肋骨以及出神入化的纸扎技艺,造出了一个奶奶,用来迷惑我。
那条肋骨的作用,当然不仅仅是用来迷惑我一个人那么简单,否则,我手里现在握着的。不应该仅仅是一粒骨渣,而应该是一整根肋骨。
剩下的肋骨在哪里?
毋庸置疑,它应该是在阵法之中。
耀光玻璃厂的风水阵法是我曾祖父设下的,荫及我们后代,凤青帆之前就说过,最终阵法如果被破,只有我或者奶奶来抵挡这股被反噬的伤害。
一根肋骨保全纸棺里面的奶奶,帮助她躲过反噬,接下来便是被炼化成傀儡,而最终被反噬的,只能是我。
白二爷伤成那样,白老爷子来了,却没有出手,他在忍,因为他明白,我躲不过。
既然躲不过,那我还有什么顾虑?
我将那枚骨渣塞好,头也没回的说道:“地坤,你可以再借点法力给我吗?”
“拼尽全力。”
地坤话音落下,那股冰凉的感觉再次袭遍全身,但这一次我是主导!
我摸了摸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塞在身上的彩纸已经不见了,想了想,只能从头上扯下一把头发,迅速的编织成一个人形骨架,咬破舌尖,喷舌尖血于骨架之上,握进手心里,掐诀念咒,借助地坤的法力,手心里顿时烧起了一股幽绿色的火焰。
那骨架瞬间化为灰烬,我张口对着那点灰烬吹了一口气。灰烬一下子立了起来,变成一个血红色的小人儿。
那小人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从我的手心里一蹦而起,已经往回去的那些冤魂,瞬间感应到了什么时候,回过头来。
我松了一口气,有反应就好。
手中立刻捏诀,回想着前段时间从奶奶笔记本上学来的纸人摄魂阵的心法要领,借助着地坤的法力,再次发力。
空中的小人儿几个翻滚朝着前面飞去,红阴阴的。像是一团诱人的甜点,一下子吸引住了那些冤魂的视线。
但那是一颗炸弹,只要地坤的法力支撑足够强悍,它就能在这一片冤魂之中顺利炸开,摄住绝大多数冤魂,凯旋而归。
地坤显然也能意识到我想做什么,一股一股的法力往我的身体里面输送,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抽老底了。
小人儿成功的被我送进那堆冤魂之中,下一刻,像是一颗吸铁石一般。不停地吸纳着周围的冤魂,一股一股黑气腾起,小人儿红阴阴的身体在不断的胀大,眨眼间便已经拳头大小。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猛然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出现,抵抗着我的法力,地坤也闷声道:“可以收手了,否则,我怕支撑不住,功亏一篑。”
不仅功亏一篑,还会被反噬。
我只能收势,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握,那拳头大的小人儿一下子炸开,一股阴寒之气直冲我体内,我当即喉咙口一股腥甜上涌,但随即被压制住了。
可身后,地坤却痛呼一声:“什么东西!”
“你……”
‘怎么了’三个字还没问出口,我的脑子里面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那股千军万马喊打喊杀的场面再次在我脑子里面出现。
除了柳伏城帮助我催动战令的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这还是第一次这种场面没来由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伴随而来的是,我的全身开始发红发烫,像是在熔炉里面炼化的大块玻璃似的,双眼之中仿佛要喷火。
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融化窑炉的方向,一道红光冲了出来,带着一团火,朝着我的方向奔来。
地坤大叫道:“退,小妞,往河道里面退,快!我们得立刻启动另一套方案!”
另一套方案就是让河水倒流破阵,可那是助纣为虐,会遭天谴的!
我的两条腿动弹不得,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火团,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的害怕,相反的,血脉之中似乎还有一股隐隐的兴奋。
我以为那股火团是来攻击我的,尽管地坤一再的呼唤我,让我退,我都没有动,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团火距离我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一个身影横刺里冲了出来,挡在了中间。
当我看清楚那是谁的时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白老爷子?!
这老家伙当然不可能是来替我抵挡这团火的,就算他不想我死,但为了驯服我,也会让我遭罪之后,再留我一条命,苟且着为他利用。
所以,这团火并不是来攻击我的,它……
它是从融化窑炉那团红光中冲出来的,红光底下,我猜测压着我曾祖父设立风水格局的时候,所留下的镇阵之物!
这镇阵之物竟然活过来了,还朝着我跑过来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镇阵之物可是凝聚着曾祖父巨大的法力,谁还嫌自身法力多呢?
白老爷子这是在截胡!
我这边想着,那边,那团火已经冲了过来,直直的穿向白老爷子的身体,白老爷子威风凛凛的站在那儿,右手握着龙头拐杖。左手捏着诀。
那团火近了,我才看清楚,火焰中间是裹着东西的,面容被熊熊的火焰遮住了,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曾祖父是很有道行的纸扎匠,这镇阵之物必定也是纸扎品,我吹一口气能让纸扎品活过来,曾祖父的这纸扎品又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没有我这样与身俱来的优势,就只有两样,一样是高超的纸扎技艺,另一样,便是自身雄厚的法力支撑。
白老爷子深知这一点,他怎能放过这块肥肉,那团火奔过来的时候,他左手拍了上去,右手把持着龙头拐杖,屹立在原地,巨大的冲击力朝着四周扫开,震得龙头拐杖嘴里含着的龙珠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连我都感受到了一股热浪荡涤开来。
我咬牙朝着白老爷子的方向跑去,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偷袭,可是我脚一动,白老爷子的四周,如雨后春笋般的,呼啦啦冒出十几个与他等高的纸人,那些纸人扎的活灵活现,不仅仅身高体型跟白老爷子一模一样,就连印在火光中的脸上,五官都与白老爷子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那些纸人的五官,是随着白老爷子的表情变动而跟着变动的,它们就像是白老爷子的一个个分身一般。
扎纸人,最忌讳的就是点眼睛,纸人开了眼,就能通阴路,四周的孤魂野鬼趁虚而入,上了纸人的身,纸人有了魂,便再难被人控制了。
很显然,白老爷子的这些纸人,都是带了魂儿的。 七门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