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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老屋已经很久了。
最后一次回老屋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那年,祖父、祖母相继去世,随后,又相继过三年。农村是讲究过三年的,祖父祖母又是族里村里的高寿老人,又在同一年去世,也就挪在同一个日子过了三年。事情搞的非常红火,热闹,老人去世在农村那是红白喜事。
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生我养我儿时生活过的老屋。
工作繁忙也算是不回去的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没有了牵挂在心的祖父祖母了。渐渐地也就淡忘了。对老屋的感觉也慢慢的浅淡了。曾经有几度想回老屋看看,看看那养育了我十几年的老房子,看看那儿时的伙伴,看看村里的老人,看看村子那棵老槐树,看看村子的变化。几多收拾心情又几多放弃,父母都住在身边,就总也没能如愿以偿回老屋看看。时日愈久,回去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少了,以至于后来几次下定决心,又几次放弃,再也没能有决心回去老屋。事情慢慢地也就搁置下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后来慢慢的忘了回去的事情。
去年春节,父亲和我们说起老屋,言说想卖掉那栋老房子。我们姐弟几个商量之后,也同意父亲的想法。可是心里却生起一股莫名言状的失落。
老屋,那是我出生的地方,那里有我童年的梦想,有我儿时的欢乐,有我童年的记忆,有我生活过的足迹。卖掉老屋,犹如卖掉的不是房子,而是我的童年,我的梦想,我的归宿,我唯一剩却的对故乡的思念。
事情的结果是由于价钱等等的原因没有卖成。也许父亲对老屋有更深的情愫,从父亲的脸上,我看到了释然,我也同时看到了母亲的由心而生的放心。弟妹的脸上露出的是满心的笑容。想必他们也如我般割舍不下那份对老屋的思念,对老屋的深厚的感情。
就让老屋在她的老朽里沉默吧,最起码她是属于我们的,属于我们的记忆,属于我们的心灵的归宿。
老屋不是祖上留下的那所房子,那所房子分给父亲的大哥居住。在父亲结婚那年母亲和祖父祖母搬了出来,在村西头新盖了房子。房子盖好的第二年,便诞生了我。老屋应是大我一岁的。
我的老屋也和关中大部分的房子一样。俗语说陕西人盖房子是一怪,房子一边盖,我的老屋也不例外,是典型的那种一边盖的房子。房子的庄基大概三四分地,宽十米。两边各盖三间洒房,紧挨洒房后面是三间火房。
洒房的中间留有一米宽的天窗,我们叫院庭。我想大概是用来采光的。房子一般都是朝向南北的,左边是祖父祖母的卧房,右边是母亲的卧房,房子的窗户正对着天窗。每当宁静的夜晚,青灰色的月光从院庭的天窗斜射进窗内,映照在我们的窗前,映照在我童年的心里,那迷人的月色会带我走进梦乡,走进童年的梦想。
寒冷的冬日,一夜睡醒,庭院里落了厚厚的一层雪,比现在的雪厚上几倍。我们会欣喜若狂于这一夜的变化,兴高采烈的出门,在白雪皑皑的雪地里留下一串串快乐的脚印,把童年的自己置身在银装素裹里,踏着雪地,踩出沙沙的响声,我们会快乐的走向学校。
每当秋雨连绵阴冷的日子,我们姐弟几个就会坐在炕上围拢在母亲的身边,临着窗户聆听雨的滴答滴答的悦耳动听的声音,打闹嬉戏,感受母亲的温暖,享受母爱的温馨。
母亲是位少言的典型的贤良女人,我们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出自母亲的巧手。由于父亲长年在外,母亲终日里里里外外忙碌,操劳着一家人的饮食起居。也只有这下雨天,也只有这阴雨的日子,母亲才能闲暇下来,我们也才能围拢在母亲的身边。
祖母在五十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据说很重,连老衣都做好了。祖母生的一脸福相,硬是熬过了难关,健康的活到八十多岁。只是从那以后就很少家务了,饭也是等母亲下地回来亲手操作。外没有父亲的相帮,内没有了祖母的协助,母亲比别家女人辛苦了许多。我也由此懂事不少,很小的时候就帮母亲家务。毕竟年少,总是找机会偷偷溜去玩耍。
祖母是个慈善的老人。虽然不甚帮忙料理家务,可祖母天生的母性温柔是超群的,她一辈子生养了八个孩子。我的童年就是因为了有了祖母才显得异常的幸福。当别的孩子坐在门口等待母亲下地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祖母的身边享受天伦之乐,无限的温存。当别的孩子因为没有钥匙进不了家门的时候,而我直到上学走的时候也没有感受过家门上锁下闭门羹的失落。
从祖母那里我听到了少有的歌谣。或夏日黄昏坐在厅堂乘凉,或冬日寒冷围拢在炕上取暖,或灿灿阳光照耀的正午,祖母会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流传的歌谣,讲经典的故事。关于王宝川,关于高文举,关于苦命的出嫁的女人探望死去的亲娘的情形,关于苦命女出嫁去了丈夫的故事。许多许多。那时侯,文化比较落后,又没有多少书可读,许多流传的知识和遗传的歌谣都是从祖母那里得来的。
紧挨屋子后面的三间火房里,母亲用她的辛苦和双手,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为我们姐弟变换着花样做着各种各样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的美味可口的菜肴。
厅堂是屋子里最大的地方,是用来过大事的。比如结婚摆酒席,老人去世停放灵堂。祖父祖母去世的时候都是停放在厅堂的,这是关中农村盖房必须留有的地方,人们就讲究这个。棺木停放在厅堂,吹鼓手,孝子,挤满了厅堂,灵堂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祭奠品和花圈门帘,那是老人一世的风光在死后的余留。
老屋有前后两大院子,后院朝向南面。每当寒冷的冬日,怕冷的人们在太阳出来的正午坐在南墙根下晒太阳,俗称晒暖暖。太阳当头照晒下来,祖父祖母端着热气腾腾的黄澄澄的玉米榛,我们便围拢在祖父祖母的身旁,一家人热热火火享受天伦之乐,享受亲情的快乐。
炎炎夏日,我们会坐在前院乘凉。放眼远望,村子里的孩子,老人,媳妇,男子都在劳作后的黄昏,闲散的坐在自家的门前,吃着馍馍,品着茶香,充分的享受那辛苦之后的清闲和幸福,把白日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消除在茶余饭后。
小孩子是不知道疲倦的。趁着月色,我们还要聚集在一起直到玩的筋疲力尽,才不得不回家,沉睡的躺在母亲的身旁,进入甜蜜的梦香……
十几年没有回去了老屋,对老屋的眷恋之情愈来愈深。不知道何时能腾挪出时间,腾挪出心情再回趟老屋。
又是春暖花开之季,不知道老屋前门屋檐下的那群燕子还在每年的春天归来不。也许燕也和我一样,已经流落他家,也许燕子还在每年的春天回老屋居住。小时候,我总担心燕子会迷失方向不再回来居住,而现在的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老屋看看。
我想,我一定会寻找机会回趟老屋,以园我想念老屋的梦。找寻我遗失了的梦想。
2005-3-23 素心散文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