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槿忍不住抽出镯子上挂着的绢子,挡在鼻子面前压了压鼻翼两边的散粉。才抽开绢子,笑道:“姐姐又与我玩笑了。”
“紫苏,你先出去。”齐相宜捡了一处坐下,便沉声开了口。
姚木槿看这样子,笑容僵硬起来,对着紫苏递了个眼色,紫苏便关门退了出去。姚木槿不自然的拿起放在手边的扇子,摇了摇。试探的笑道:“谁惹姐姐不痛快了?生了这么大的气。”
齐相宜捺着心里的不快,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姚木槿的双眼,嘴角一扬道:“絮儿方才被皇上宣召,如今还没回来呢。”
姚木槿呵呵一笑,不解道:“许是皇上留了她。”
齐相宜扬眉,唇上带着三分笑意道:“怎么?熹妹妹不替絮儿担心吗?”
姚木槿一时收了笑意,抬眼看着她,奇道:“好端端的为絮儿担心什么?”
“红药都已经与我说了,就为着这个,熹妹妹难道不该坐立不安一些吗?”齐相宜紧紧的盯着姚木槿,生怕错过了她面上留露出的一丝一毫的情绪。姚木槿面上变了一变,故作糊涂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清楚。”
齐相宜心下一沉,起身道:“阿歆,若是你此刻不与我坦白。那我就带着红药,去皇上面前说清楚。也好好查一查,你方才让紫苏丢掉的东西是什么?”
姚木槿立时慌了神色,忙去拦住齐相宜,口气发软道:“姐姐别去?”
齐相宜回身,面上又是伤心,又是无奈,心痛道:“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先不说李容华如何,若是被查出来,你该怎么办,絮儿该怎么办?”
姚木槿眼里忙含了泪,拉住齐相宜的手道:“我知道是我轻举妄动了,可我处理的十分妥当,必定不会连累到絮儿的。且,咱们又不同在一处,皇上怎么会想到我们这边来?”
齐相宜痛心疾首道:“你利用红药,安知红药会不会被抓住?又怎么敢说不会连累絮儿的话?”
姚木槿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连连辩解道:“红药一向聪敏,若是当真出了事儿,也全往刘海若身上推便是了。她已被皇上厌弃,如何都不会算在絮儿头上。”她见齐相宜抿唇不语,哭道:“难道姐姐只想着絮儿的安慰,却不想一想我吗?是我们相识在前,我们两人比絮儿亲近。”
齐相宜松开她的手,颓然坐下,“阿歆,你怎么能动这样的心思呢?那个孩子总是无辜的,即便李容华再如何与你较劲,她也从来没害过你啊!”
姚木槿咬牙,十分不齿道:“我与她同样出身士族,她爹是个什么东西,姐姐心里比我有数。凭什么她高升承娴,又有了孕,我却要处处看她脸色?如今她是没有害我,可她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来日未必不会对我下手。”她跪伏在齐相宜的膝上,哭的十分哀戚,“我们姚家为皇上效命沙场,保着大齐一方太平。可她不过仗着是长康大长公主的后人,便总是对我颐指气使。姐姐不知道,来木兰那一路上,我受了她多少零碎的绊子。她能这么快有孕,全是拦了我的宠。她撒痴撒娇,总要把皇上请到她那边去。”
齐相宜眉间不忍,拉起她道:“既是这样,你为何不早说?”
姚木槿哽咽道:“这是什么有脸的事儿吗?你与苏妹妹受皇上宠爱,我又何必拿我自己的事儿来给你们添堵。且,你们与那一位,又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齐相宜抿唇,不禁叹气道:“也实在不必出这样狠毒的招数,未免有伤阴骘。”
姚木槿面上一怔,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往日里对咱们一向诸多非议,安知没有使什么磨心绊子?佛陀图一事,苏妹妹总怀疑是别人做的。可如今看来,她使得手段坐山观虎斗也未可知。”
齐相宜惊诧的看着姚木槿,道:“妹妹怎能全凭猜测就这样说?”
姚木槿垂首,神色笃定道:“我能这样说,必定有我的缘故在里面。具体的我说不清楚,可姐姐尽管信我便是了。”
齐相宜见她这番神色,也是十分将信将疑。心里仍是止不住的一阵惊愕,却到底也没再说别的。只臻首低眉,劝道:“如今已是这样了,还能如何?妹妹若是日后打这样的主意,必定要与我和苏妹妹商量商量。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姚木槿连连点头,对齐相宜保证道:“我现下也十分的心有余悸,往后必定不做这样轻举妄动的事儿了。姐姐安心就是吧,只怕苏妹妹多想,这件事既已告一段落,也请……”
齐相宜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我知道,必定不会告诉给苏妹妹,也省着她担心。”
姚木槿含着泪点头,便再不多说什么?而这件事,在齐相宜的心里到底生了芥蒂,难免与姚木槿冷淡了下来。
到了京兆府,从水路转至陆路。苏絮便与齐相宜、姚木槿挤在一个马车里。见齐相宜成日神色恹恹,多半都是睡觉,苏絮只以为她旅途劳累,便也渐渐话少起来。倒是姚木槿对齐相宜渐渐殷勤起来,不复从前那般恣意之态。苏絮心下好奇,总找不到机会询问齐相宜。
这日里三人都窝在马车上十分疲惫,姚木槿手臂上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起了一个米粒大小的红疙瘩,奇痒无比。苏絮见她难受着,便将九香玉露胶拿了出来给她涂。姚木槿闻着味道好闻,忍不住道:“这是什么膏药,味道怪好闻的。涂上又清又凉,竟也不痒了。”
苏絮含笑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驱虫止痒的小玩意儿罢了。”
齐相宜闭着目,此刻忍不住开口打趣道:“你那若是小玩意儿,便也没有旁的更好的了!”
姚木槿闻言亦发好奇道:“可有什么名堂吗?”
齐相宜睁眼,拿起那小盒子道:“这个叫九香玉露胶,原是苏妹妹宫人想出来的刁钻方子。你可不知道要多繁琐了。”
姚木槿笑道:“可惜了,还以为是御医院的东西,也想着回去要一盒子呢。”
苏絮讪讪的笑道:“不巧,原本是做了两盒子的,那日刚好送了一盒给齐姐姐。若是熹姐姐不嫌弃,便拿了我这个吧,还没用多少呢。”
姚木槿闻言,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推拒道:“那倒是不必,你把做的法子写给我。我让宫人自己做了便是。”
苏絮粲然一笑,大方应道:“这有什么难的?明日回了宫,便让白檀写给你。”
齐相宜也笑道:“那索性也再给我写一份儿,否则年年都要蹭你的用,可当真是委屈你寻二月二的雪水了。”
苏絮听见二月二的雪水,忽然想起昭云归。她仿佛有许久没瞧见他了一般,她柔柔一笑,道:“可有什么稀罕的!今年的这个未及好好准备,实在匆忙。来年必定能多置几盒子来,到时候必定是少不了两位姐姐的,还有宁姐姐那一份呢!”
姚木槿嫣然笑道:“二月二的雪水有什么难的,从前在家中。我母亲吃东西十分苛刻,别说二月二的雪水,便是雨水那日的天水,霜降那日的霜都有好些呢。再刁钻的方子我也能给你找来材料。你尽管让你的宫人想好东西出来,倒是别怕置不出来!”
齐相宜含笑道:“你快别纵她了,若是当真要什么麒麟角、凤凰肉的。可看你怎么办!”她这几日很少与姚木槿玩笑,如今这样轻快的说出来,倒是让姚木槿也十分欢喜。当即便道:“若是齐姐姐高兴,还有什么不可的?”
苏絮闻言,便觉着这几日两人总默默无言的,必定是另有缘故。便含笑,嗔怪道:“两位姐姐必定是有事情瞒着我,话里话外总仿佛是两个意思一样!”
齐相宜与姚木槿相对一笑,也不多说旁的,只与苏絮道:“原是你多心,这句话便是这个意思,哪儿会有那么多旁的意思。”苏絮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却也见她二人神色坦然,自己又日日与她们在一块儿,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当即也不在多问,又笑说旁的事儿了。
圣驾回銮的那天正好是九月十四的晌午,骄阳正好,天空清澈如洗,万里无云。后宫妃嫔与一众近臣皆在宫门口相迎圣驾。霍景嵩从车驾上下来,瞧见顾臻带着后宫妃嫔正要行礼。不觉快步走了上去,扶住顾臻道:“身子不好又有着孕,不必行礼了。”
苏絮与齐相宜等人对着皇后与诸妃行礼,便跟在霍景嵩的身边。他瞧见霍景嵩眉梢眼角皆溢满了思念与欣喜,眼神温柔,仿佛要沁出水来一般。她心里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却也知道,霍景嵩与顾臻的情分,是她羡慕不来,也赶不上的。她有些害怕,怕霍景嵩的宠爱,不过是在木栏行宫的昙花一现。如今又回到了启曌城,有皇后、还有霍景嵩常挂心的怡昭媛。
霍景嵩亲自搀扶着顾臻回凤寰宫,苏絮她们一路奔波,自然也十分疲惫。便也各自回了宫,先行休整。
白檀知道苏絮今日回宫,早带着流华阁的宫人站在外面候着。瞧见苏絮过来,面上异常喜悦,打千儿道:“给敏嫔小主请安。”
苏絮许久不见白檀,此刻忍不住快走了几步,忙扶起她温和笑道:“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你可还好?咱们屋里还太平吗?”
白檀不住的点头道:“好着呢,小主不在。旁的主子也懒得上门来,又得怡昭媛与惠婕妤的照顾。”
苏絮含笑道:“咱们进去说,等我换了衣服,陪我去披香殿给怡昭媛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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