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举眸去看齐相宜,眼神恍惚。齐相宜正色道:“你若是能察觉到,还会被她们这般处处算计,步步陷害吗?你若是心疼素鸢死的冤枉,便替她讨回公道!这样埋怨可有什么裨益没有?”
齐相宜一语惊醒梦中人,苏絮想着。以往她遇见的那些事,总是先反省自己做的如何不对。她自会觉着是自己做错了,却从不曾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想着下一次如何能避过,如何能不错。她抿唇,颔首。定定对齐相宜道:“姐姐说的有理,我要为素鸢讨回公道,不能让她白白的去了。”
“妹妹如今圣宠优渥,想要如何便如何。怎能处处受她们限制,让她们得意?”齐相宜好言宽慰,更是让苏絮别在这般软弱不争,逆来顺受。
苏絮细细的思索着齐相宜的话,半晌也不言语。齐相宜便团了那幅被毁了的残画,又从新蘸了墨,开始勾勒起那佛陀画的轮廓。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苏絮神色已十分平静。走到齐相宜的身边,拿了墨块为她细细的研着。齐相宜一笑,对苏絮道:“好好的蝉翼纱恐怕要被这墨毁了,你且去换一换吧,回来再为我磨墨也不迟。现下叫人清理清理,还能收拾干净。”
苏絮抿唇一笑,摇头,“不必了,清得掉这上面的,却抹不掉心里的。放着吧,方才毁了那张成了小一半的,现下重新画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齐相宜忍不住一笑,外面绵绵不绝的丝竹声依然明快欢乐,仿佛今日与昨日并无区别。“你听那胡旋舞的乐声,她那里何时是个头,我这边便也算是到头了。”
苏絮眉间一动,忽然有了主意。便附在齐相宜的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罢眼神清亮。
齐相宜十分犹疑,“也是个主意,只是恐怕总没人证。”
苏絮不由一笑,“怎么会没人?她既能无事生非,咱们便也可以寻一两个言之凿凿的。”
齐相宜微微点头,道:“你这主意虽说险了一点,可咱们皇上并非等闲之辈。若是编造的,难免落了刻意。也恐怕要让他多疑,你这番才能完全撇清楚,又可惩治了她。”
苏絮点头,便道:“事不宜迟。”她与齐相宜细细的商议完,交代了红萼几句便让她先去了文津阁权宜行事。
红萼依照苏絮的吩咐,一边让红药备下了点心,又去了昭云归处借着驱虫的借口,寻了有毒的药材。待两边准备妥当,便将毒药混在点心里,让眼生的宫人送去,只说是刘美人赏那小太监的。
一切停当,红萼匿在文津阁的暗处盯着那太监,见他举起一块咬了。才匆忙跑过去,打翻一碟子糕点,又抢了小太监嘴里的东西,慌张道:“公公可吃了?”
那太监认得红萼,此刻瞧见她。自然十分不快,怒道:“洒家才吃了一口,便全让你打翻了!”
红萼面上真挚,拭了拭汗,“这东西吃不得!”
太监嗤笑一声,反问道:“怎么吃不得?还能下了毒?”
红萼立即做出一副惊惧的神色,慌张道:“公公不知道刘美人身边的素鸢姑娘死了吗?”
太监面上一僵,却是满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干洒家什么事儿?”
红萼不值道:“公公精明,竟不知道这是刘美人预备杀人灭口么?”她话语阴森,让那太监忍不住一颤,厌恶的盯着红萼。红萼心知这话已经起了大半作用,便望了望四周,低声道:“奴婢方才不经意撞见刘美人吩咐自己的宫人,欲在公公食物中下毒。”
那太监惊疑不定,一时倒不是十分相信红萼的话,厉声道:“大胆奴才,怎敢污蔑妃嫔!”
红萼哂笑一声,转身就要走,“公公若是自己不心疼自己的命,谁还乐意多管闲事。权当奴婢多管闲事了。”
那太监刚要说什么,便觉着小腹一阵疼。哀哀的叫唤起来,红萼心里一笑,忙忧心道:“公公你可还好?”
那太监疼的岔了气儿,半天也说不出话。红萼却心里有数,这驱虫的药毒性不大。也不过是让他疼一会儿,等他怕了。才好恩威并施,让他在皇上面前指证刘美人。
红萼那边生怕耽误了苏絮的事儿,办的尤为急。苏絮瞧着红萼去了半天,才稳稳的起身。与齐相宜带着《法界源流图》往霍景嵩的御前去,她心知皇帝此时必不会回宫,她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只有戏做的足了才能将刘美人一击扳倒,让她措手不及。
苏絮与齐相宜在霍景嵩的烟波致爽殿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夜幕西斜霍景嵩才从围场归来。听闻苏絮与齐相宜求见,便以为是佛陀图已经完成。进门时却不想苏絮与齐相宜皆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神情委屈。不由问道:“好好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絮眼圈泛红,此刻抬头凝着霍景嵩。十分委屈道:“嫔妾请皇上赐罪,嫔妾罪该万死。”霍景嵩很少见苏絮这般委屈模样,心里亦发糊涂起来,转头对齐相宜道:“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相宜低垂着睫毛,双手托起佛陀图,亦惶惶不安道:“皇上一看这图便知。”
霍景嵩狐疑着取了那图,放在案上摊开来看。因着他并未仔细留心,倒也没瞧出异样。疑道:“这图怎么了?”
齐相宜抿唇,“请皇上看欢喜佛。”
霍景嵩闻言去看,才瞧见那被毁的不成样子的佛身。当即沉声,冷冷问道:“这佛身怎么成了这样?”
苏絮连忙叩头,语气不卑不亢。“嫔妾欺君之罪,那日在文津阁外,嫔妾与齐姐姐见到的图便已被人毁了。”
霍景嵩拍案,怒斥道:“当日怎么不说?”
齐相宜忙辩解道:“妹妹与嫔妾打开这幅画时便被唬了一跳,虽然知道是谁毁了这幅画,却因为当日柔然六王也在,担心他追究着不放。也恐怕堕了皇家威仪才起了那样的糊涂注意,想要拖延几日,查清楚,有了证据再回禀皇上。”
霍景嵩微微挑眉,问道:“如今你们可查清楚,有证据了?”
苏絮盈盈抬头,眼圈泛着泪,大有楚楚之色,“嫔妾不敢隐瞒皇上,这佛陀图是被刘美人使人毁掉的。”苏絮微微语一顿。她意这样出言,便是希望霍景嵩心里疑惑,更希望霍景嵩觉着自己是因为与刘美人不睦才说这样的话。皇帝心里生了偏颇和怀疑,才能在一会儿听了素鸢之死、听了太监之词后震怒不已。苏絮知道该怎么把这话说的恰到好处,让刘美人再无翻身之地。
霍景嵩不由的挑眉,轻哼一声。对苏絮大失所望,“可有证据?”苏絮抿唇,并没有做声。霍景嵩忍不住道:“不要想着骗朕,朕一向觉着你性子和顺,善解人意。可不要叫朕失望。”
苏絮不觉泪落涟涟,强定了定神才哽咽回道:“嫔妾深恨自己太过和顺,才让素鸢白白冤死。”
霍景嵩闻言,只唤了一声“吴德全”。自然是让吴德全去问问素鸢之死是怎么一回事。苏絮低低啜泣,哽咽难语。她这幅样子,自然有做戏的意思,却也大半是出自真心。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吴德全便回了,再霍景嵩耳边低低耳语几句。霍景嵩便又问道:“和素鸢有什么关系?”
齐相宜叩头,对霍景嵩道:“与皇上遇见的前一晚,素鸢入夜偷偷的来找苏妹妹。便告诉了苏妹妹刘美人有心毁了《法界源流图》来陷害给苏贵人。”
霍景嵩禁不住细细盘问起来:“敏贵人,素鸢为何会入夜找你说这件事?你即知道,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苏絮神色发苦,垂首道:“大概是前几日嫔妾看不过刘美人责打素鸢,为她说了话的缘故。嫔妾当时也是心里疑惑,实在不敢听信素鸢一面支持,所以才拉着齐姐姐去查看。”
霍景嵩似是有些信了,眼中的犹疑之色退了大半,齐相宜见状,便跟着出言道:“那日嫔妾与苏贵人从刘美人门前过,苏贵人听见素鸢啼哭不止,忍不住进门替她向刘美人求情。许是素鸢心怀感激,也是于心不忍苏贵人被刘美人陷害的缘故!”
霍景嵩微微颔首,深觉齐相宜这番话说的过去。
苏絮见状,心知事情已成了大半,这才放心开口,哀哀道:“因着嫔妾一连多日都在文津阁消磨时间,才让刘美人有机可乘。且,”她话语中一顿,面上十分愧悔,“那日不知刘美人为着什么生了那么大的气,嫔妾见劝不得。便说了狠话,让刘美人多少也顾忌一下素鸢是顾府出来的人。”
齐相宜忍不住叹道:“必定是这个缘故,刘美人一向与苏贵人不睦。之前在顾府,因为一个镯子便处处刁难,险些让妹妹生了嫌隙。”
霍景嵩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沉声问道:“还有旁的证据没有?”
苏絮约摸着红萼那边必定已经有了结果,便开口道:“还有文津阁看管《法界源流图》的公公也知晓。”
霍景嵩一只手托着额头,对吴德全摆了摆手道:“传!”
喜欢后宫浮生乱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后宫浮生乱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