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嵩闻听南诏的战报,一时面上便肃穆起来,沉声道:“呈上来。”吴德全猫着腰起身小步上前。霍景嵩一手接过,将奏报取出。苏絮不晓得是什么消息,低眉盯着霍景嵩此刻的面色。不多时,她瞧皇帝眉心展开,嘴角上扬。虽然他的面色只是很轻微的变动,却都真真切切的落在了苏絮眼里。晓得是喜事儿,苏絮心里也大为安心。
皇帝转眉,笑睇着苏絮道:“能猜出来是什么消息吗?”
苏絮轻柔一笑,轻声答道:“皇上面色这样好,必定是捷报了。”霍景嵩将她拉至身侧,欢喜的直接将奏报递到了苏絮手中。苏絮如何能接,极为惊慌的阻道:“嫔妾怎好看军报呢?”皇帝偏头,朗声笑道:“看看吧,必定是有人晓得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份礼,比起朕的,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见皇帝这番说辞,苏絮不由惊疑不定,接过奏报来看。
这份加急奏报的内容是向皇帝上禀,南诏投降,并派使节议和。下面跟着还说,苏云飞并未战死,而是中伏被救活,更藏身敌营。将粮草烧毁,并劝降了几个顶要紧的苗寨族长。又逢南诏国主暴毙,南诏内部政权不稳。内忧外患,迫使南诏国主不得不得投降。苏絮只觉着做梦一样,哪儿能立时相信呢。她看了数遍,又抬头与霍景嵩道:“上面,上面说,三哥没死,三哥没死。”她面上且惊且喜,十分不信。只怔愣的瞧着奏报,又瞧着霍景嵩。
皇帝扶住她的手,蓄笑道:“是,你三哥没死,不仅没死。他还带人立了大功,是咱们大齐的功臣。”苏絮闻言,禁不住喜极而泣,眼泪珠子不住的往外滚。心里既是欢喜,又是委屈。说不出的余悸,却也尤为的庆幸。霍景嵩瞧见她这番样子,连忙伸手替她擦着泪道:“好好的,怎么哭了,这是喜事儿。”
苏絮又抓着那奏章,细细的看着道:“这些必定不是哄皇上与嫔妾的吧?”
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谁敢欺君,安心吧。既是投降,那边留下副将处置,大军即日便会返还了。也许五月你便能再瞧见你兄长。”
苏絮深吸着气,连声道:“阿弥陀佛,三哥还活着,三哥还活着。”
霍景嵩将那战报拿过来,又细细的看着。叹声道:“是四月初十的事儿。”
苏絮眉心微动,低笑着说道:“四月初十,二皇子也是四月初十生的,可见是个好日子呢。”霍景嵩颔首微笑,似乎听了进去。苏絮心里一阵欢喜,却又想起方才吴德全说,皇太后风寒加重。转眉与霍景嵩道:“太后身子一向康健,如今风寒加重,不晓得要不要紧。”
霍景嵩将折子放下,眉目舒展,徐徐道:“陪着朕去太后那看看。”苏絮点头应了,便扶着霍景嵩起身,随他一道往颐宁宫去。才出了门,霍景嵩想起方才吴德全回禀说侍疾的事儿,不禁出言问道:“太后允了哪几位妃嫔去侍疾。”
吴德全恭谨回道:“宣顺夫人、靖夫人、怡妃、敏承娴、熹嫔、宁贵人、叶贵人几位。”苏絮闻听这其中有自己,也颇为疑惑,却到底不如闻听怡妃被允许侍疾而来的惊异。放眼东西六宫的诸位妃嫔,太后最不喜欢怡妃与惠贵嫔二人。如今怡妃骤然被叫去侍疾,当真不晓得太后是作何想。
苏絮陪着霍景嵩到颐宁宫的时候,叶筝已经伺候着太后躺下。苏絮随着霍景嵩进门请了安,听着皇帝与太后二人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太后又叮嘱了皇帝爱惜身子的一类话,便也算完了。霍景嵩因忽然得了奏报,不能不连夜叫几位重臣入宫议事。便有心让苏絮跟着一同回去,苏絮则婉转回拒。如此,霍景嵩遣王均去送她,自己则仍旧回了南书房。
几人抬着仪轿往长杨宫去,苏絮心里欢喜。面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颜,白檀陪着她笑道:“如今可当真是好了,小主的好日子,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到了。”
王均不由啧啧叹道:“奴才听着,也忍不住要替小主喜极而泣了。”
苏絮呵呵笑起,人也有些恍然,仿佛做梦一样,“我又何曾想过三哥的事儿竟然是虚惊一场。”苏絮说着,不由想起红萼。眼眸便转瞬黯淡下来,“红萼,只是红萼却再也看不见了。”
白檀出言安慰道:“红萼姑娘在天有灵,必定会安息的。”
苏絮低眉,郁郁难言道:“不晓得三哥回来,我又该如何同他说呢。”白檀随着苏絮一叹,也实在没有什么主意。再抬头,正碰见昭云归过来。白檀岔道:“小主,是昭大人。”
话罢昭云归已经进前,看清了来人是苏絮之时。面上便是极为的不自然,僵然跪地道:“敏承娴安康。”
苏絮因着苏云飞的事心里欢喜,笑吟吟道:“昭大人免礼吧,我正有一件喜事儿要告诉给你。”
昭云归面上一怔,清淡冷漠道:“微臣晓得,苏小主被进封敏承娴。下官在这里,先贺过。”
苏絮许久不曾见昭云归这样恹恹的样子,骤然闻听他不咸不淡的道贺,想起从前他也是这般与自己不冷不热的说起“盛极而衰”。笑容不觉也僵硬下来,可到底捺着性子,缓声道:“并不是这件事,是我兄长尚在人世。”
昭云归微楞,抬头去瞧苏絮。见着她频频对着自己颔首,昭云归的心头也不由一松。忍不住要为苏絮高兴,“下官更要恭贺小主,否极泰来,双喜临门。”他话是好话,可苏絮听在耳中竟十分别扭,不觉关切道:“昭大人可是身子不爽?这几日瞧着,总是恹恹的没精神。”
昭云归闻听苏絮这番关心之语,心里一软,却到底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下官身子很好,御医院还有旁的事儿,不耽搁小主了。”苏絮还未开口,昭云归便带着内监打千告退。
苏絮瞧见他这副行色匆匆的样子,完全失了往日的沉稳。大为犹疑不解,“昭大人今日怎么仿似失了魂儿一样。”白檀也同苏絮一般,却也没想太多,继续陪着苏絮往长杨宫去。
王均全不在意,陪着苏絮一笑道:“想必是春困的缘故。这宫里,何止昭大人一人没精神呢。如今再没有谁,能像小主这样春风正好了。”苏絮抿唇笑起,便再不多说旁的。
南诏捷报,苏云飞立功这样的事儿。在后宫自然不是秘密,苏絮得着了消息,不多时,顾臻便也得了信儿,此刻正在昭阳殿里发怔想着。正巧宣顺夫人接到侍疾的懿旨,夜里来了凤寰宫请安。
宣顺夫人进门的时候,顾臻也才被昭云归施过针,这会儿子衿正伺候着她用药。宣顺夫人一身藕荷色缠枝莲花六团长衣,深紫色的软缎百褶罗裙,烧蓝镶金花钿拢着乌黑的发丝。整个人瞧上去是不合年龄的老成稳重,顾臻看着她这番样子进门请安,不禁蹙了眉道:“算来,你比本宫与靖夫人还要小一些。怎么总喜欢这样素淡老成的料子呢?”
“左右也没有谁爱看,”宣顺夫人垂首,接过子衿捧着的药碗,道:“臣妾伺候皇后用药吧。”顾臻把在一侧睡得正酣的延泓抱起,递给子衿,“让乳娘抱着睡吧,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子衿喏喏应了,接过延泓带着众人退去。
“方才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说是让稳重仔细的妃嫔侍疾。旁的人都没什么,只是今次特意提了怡妃。”宣顺夫人手势极为轻缓,一匙一匙的喂着顾臻。又将旁的几位后妃说给了皇后听,顾臻饮了半碗,便苦的不舒服。宣顺夫人撂下药碗,捧了盛着果脯的盘子送到顾臻面前道:“皇太后一向不喜与后妃亲近,如今到越发着意后宫了。”
顾臻捻了一颗果脯放在嘴里,咀嚼半晌才淡淡哂笑着开口,“皇太后如今必定是晓得本宫的身子如何了,现下也正是着意后宫,扶植心腹的好时机。”
宣顺夫人一时想不清楚,仍是疑惑着道:“难不成,皇太后也有心再将怡妃收为己用?到底也是互相利用过的关系。”
顾臻微眯双目,嗤笑一声道:“民间不是有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她们如今一拍两散,太后如何还能再让她回心帮自己?今次,恐怕是为着叶贵人。”
宣顺夫人面上怏怏不乐,十分厌恶道:“她若是想做戏,叫着那些人便算了。何必又连着臣妾还有靖夫人也一同叫过去。”
顾臻思索着缓缓道:“看戏,如何能没有观众。她乐意折腾便折腾去,我也没心思再顾上她。”顾臻眉目一黯,曼声道:“苏絮兄长并没有死,还在南诏立下大功。”
宣顺夫人不由啧啧叹道:“敏承娴当真是有福的人。”她转眸,瞧见顾臻神色黯然幽深,愁眉不展。低声道:“皇后娘娘仿似……”
顾臻不等她说完,便出言打断道:“本宫很不放心,苏云飞并未战死,打乱了本宫的全盘计划,实在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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