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归与齐相宜不发一言,齐齐望向苏絮。她絮低眉,思量着缓缓道:“胡御医因何要隐瞒英承娴有孕?我只怕这件事早就让有心人知道,这时间下手,再好不过。”
“所以苏小主想如何处置?”昭云归直直的望着苏絮,心里不免替她忧心。
苏絮坐在齐相宜的身边,极为认真的对她,更是对昭云归道:“齐姐姐这一胎不容有失,既然御医院里有人敢打主意,莫不如就惊险一回,让皇上出面。往后也不敢有人轻举妄动才好!”
齐相宜随着苏絮的话颔首道:“絮儿说的有理,若是这件事轻易遮过去,恐怕后患无穷。若是能让皇上入了心,这一胎也能更加安稳一些。”
昭云归不忍拒绝,更怕自己未留心,苏絮再出了旁的事。只得讷讷应了道:“小主想要如何应对?”
“不晓得她们是预备何时动手,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苏絮有些犯愁,紧紧拉着齐相宜道:“我恐怕姐姐身陷险境,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能让姐姐安稳无虞。”
白檀侧立在一边听了半晌才道:“小主关心则乱。”苏絮去瞧她,见白檀神色温和,缓了一口气道:“你有主意了?”
“英承娴既是胃气上逆,又是忧思过甚。不出门便是了,吃食一律从小厨房领,也不会有什么破绽。若是当真下药,也唯独是胡御医的药出问题了。咱们在这上面好好打个主意,让皇上瞧出来胡御医隐瞒齐小主的身孕,更知有人意图加害。”
苏絮转眉,啊了一声低低道:“将计就计,咱们主动出击便是。”
英承娴会意着抿唇一笑,颔首赞道:“你的小脑袋瓜子,再没你这么灵巧得了!”
“这件事可要当着皇上的面做,也要昭御医陪着来演一回戏。”苏絮含笑望了望齐相宜一眼。
“就在那药里下足了红花,趁着皇上在,我便全给吐出来。到时候宣昭御医过来,诊了脉便都清楚了。”
苏絮笑眯眯与昭云归道:“胃气上逆用不上红花吧?若是在医治的药里查出这个,他胡御医也没有什么可抵赖的了。”话罢,她又颇为忧心道:“我只怕揪出胡御医,却揪不出旁的人!”
齐相宜拍拍苏絮的手宽慰道:“她们岂能这样轻易被揪出,此番,我不过是想震慑御医院。也是让那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苏絮舒缓笑起,“好了好了,这些都是其次。你有了孩子才是顶好的。”齐相宜双眼发红,激动的热泪盈眶,随着苏絮频频点头,“得了,你先歇着。我这就让小康子跟着昭御医去取药,亲自拿过来煎了,好好的喝下一碗养养胎气才是正经。”齐相宜微笑着颔首,苏絮便让白檀扶着她进内室歇着,亲自与小康子送昭云归出门。
昭云归脚步略滞,缓缓地迁就着苏絮,“小主挪动玉步,该是还有旁的事嘱咐吧?”
苏絮低眉盯着脚下的路,轻声询问道:“若是受了皮肉伤,最不宜吃些什么?”
昭云归闻言,忍不住去打量起苏絮。“小主受伤了?”
苏絮轻柔一笑,“并没有,问一问昭御医。若是女子受了皮肉伤,平日里不能用些什么吃食。”
昭云归瞧她神色冷淡,颇有异色,略略思量着道:“小主若是不将话说明白,微臣也不知道如何帮助小猪。”
苏絮抬眸,深望一眼昭云归,“昭御医,如今,我只信得上你。”话罢,她迅速低头道:“若是红药被杖责,什么东西是吃不得的。”
昭云归睫毛一颤,心中极为震动。却仍是要稳住心神,“小主,这……这样的事,若是……”
苏絮杨一扬脸,侧目瞧着昭云归,“昭御医是预备出言劝阻吗?”她眼神有些涣散,定定道:“我,我再不能为人鱼肉了。昭御医若是不帮我,我总有旁的办法。”
“牡蛎汤。”昭云归冷冷的吐出三个字,垂首定神道:“牡蛎滋阴、补血。夏氏小产后,阴虚、血亏。正好用牡蛎补身,可若有皮肉外伤,会加重伤情……这样的法子不易察觉。”昭云归言到即止也未深说,苏絮婉然一笑,与小康子道:“取了药便赶紧回来。”
昭云归见苏絮要回转,便顿了脚步与她道:“小主若要动刑,务必要隐秘。万不能被人瞧见。”
苏絮轻轻颔首,旁的再不多说。依旧回去陪着齐相宜说了些话,看着小康子将药煎下,亲自喂了齐相宜,才吩咐人将她小心送回未央宫。
到了第二日黄昏,齐相宜的宫人便悄悄来报,皇上驾临恰春堂。苏絮猜想,事不宜迟,齐相宜必定会在今日抓准了动手。而全后宫的人皆落眼在未央宫,也不会有旁的人去留意夏氏。她优哉游哉的用了晚膳,待天已完全墨色,才让小康子带了大杖往夏氏的宫所去。
轿子兜兜转转从御花园绕了一圈,苏絮便在浮碧亭下了轿,遣走一干轿夫。几人又转了转,才才往永巷走。张保早早的候在夏氏宫苑的后门,苏絮从宫道转过来,便见他左顾右盼的等在那里。瞧见苏絮,立时近前行礼道:“敏嫔安康。”
苏絮递了小康子一眼,让他亲自扶起张保,含笑道:“上次的事我还没有谢你,难得你肯为我说话。”
张保有些涩涩的不好意思道:“小主言重,奴才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苏絮瞧了瞧四周,与白檀摆了摆手。白檀便把已经准备好的包着几锭银子的钱袋递到了张保的手上。张保作势就要推开,“小主折煞奴才了。”
苏絮摇首道:“你费了这样多的心,也是该得这些的。”她幽幽道:“张保,我会记住你帮过我。”张保自然也不再推辞,将那钱袋拢在袖中替苏絮开了门道:“小主安心去吧,奴才在外面看着。今日当值的,都是与奴才平日里关系顶好的,绝不会露出风声的。”苏絮微微颔首便踏进院子,白檀小康子等人跟着苏絮进门。
皎皎月光漏了一地,照在屋子斑驳的墙上,有些地方剥落了墙皮。苏絮骤然推开门,便是阴冷潮湿气扑面而来,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冲着鼻心。那昏黄的烛光似乎照不亮这狭小的屋子。仿佛是灯罩蒙了尘般,灰暗灰暗的没有生机。
“吱呀”一声很是惊心,原本行动迟缓的红药闻声立时坐起,海月惶然的望了出来。二人瞧见是苏絮,眼中跳动的奇异光亮便统统被熄灭。她们在等,或是生,或是死。可如今苏絮这样骤然踏进门,她们似乎再不敢有什么希冀。红药恨得牙痒痒,立刻就要下床扑过来。
小康子挡在苏絮的身前,一只手便十分轻松地拨开了红药。红药脚下虚浮,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海月哪里还顾得上去扶,立时跪地与苏絮告饶道:“敏嫔,小主。从前,从前是咱们错了,如今,红药都已经这般模样了,小主就饶了奴婢们吧。”
苏絮闭目,缓缓吸了一口气,过了半晌,俯身盯着海月道:“之前红萼可也这样求过你?”
海月被吓得跌坐在地,摆着手道:“并不是奴婢,并不是奴婢要把红萼弄成那个样子。”
苏絮面目森然,冷冰冰的骇人,“那你告诉我,是谁把红萼弄成那个样子的。”
红药被小康子押在地上,一刻不停的咒骂着苏絮,“贱人,你还当你是从前的敏嫔了吗?皇上再不乐意见你!就算我死了,还有那么多人巴不得你死。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要怪就怪你自己不积德,伤了阴骘。害了自身,也害了旁人!”
苏絮心里颇为疑惑,转首与小康子道:“先把她给绑了,省着现在费劲儿,一会儿打板子的时候,你使不上力。”
红药双手双脚挣扎起来,大骂道:“贱人,你敢,你敢对我动用私刑……”不等红药说完话,小康子便三下两下的将她捆了起来。
苏絮忍不住揉揉耳朵,睥睨着她冷冷道:“即便是从前我对你与海月不好,可你何至于如此恨我!”
红药咬牙切齿的冷笑道:“若非你,若非你我能到今天的地步吗?”
苏絮漠然盯着她,冷哼一声嗤笑道:“你沦落到今日全怪你一心攀龙附凤,当初是你自己动了心思要跟我进宫,你到今时今日的模样,全是你自作孽不可活,与人无尤。”
红药神色颇为激动,挣扎了大半刻,一时间手脚乏力再没力气,“贱人,你敢说,回宫在船上的那些时日,你无心谋害李容华的胎?”红药尚不知道李氏如今有孕被升为婕妤,仍旧是按照从前的位份喊她。这话让苏絮听得微微怔愣,忍不住问道:“我为何要谋害李容华的胎,原本就是你受人指使,如今竟还要往我身上推!”
红药哈哈笑起,“为了讨好你,为了得到你的信任重用,我一步一步沦落至此。都是你,贱人!就算是我真死了,也必定要上来找你报仇……”
苏絮厉声打断她:“所以,所以你就对红萼下了这样重的手吗?即便是我有错,你恨我害我,红萼何曾薄带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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