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面上略有些为难之色,看着苏絮默然不语。苏絮闭目,无力的靠坐在贵妃榻软软的靠背上,低声道:“不必遮掩,直说便是。”
“未必没有那个机会,只不过,”素问语顿,细不可查的叹了一声气,道:“困难了一些,奴婢尽力帮着娘娘调理身子吧。”
苏絮心里是无边无际的空落寂寥,她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是绝望,却又带着几丝的情形。她想,若生在皇室,许是还不如不生下来。后宫的孩子无福,谁晓得能不能长命百岁?
素问看着苏絮转变不定的面容,侧目轻轻唤道:“娘娘,娘娘!”
苏絮恍然回神,眸中再不复方才的复杂神色,而是清清淡淡向着素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本宫假孕,便看上去好似真的一样?”
素问一向聪慧机敏,苏絮这样一提,她便立即明白了苏絮心里打的主意。她极力的搜寻着自己从前关于千金一科的记忆,缓慢的开口道:“好像,奴婢记得,仿佛是有这样的医术。”她说着,有些犹犹豫豫,及不笃定道:“可奴婢医术不精,这其中用药,还是需要昭大人帮忙,妊娠假象是靠着药力将气聚集在小腹中,若是用不好,只怕极为伤身。”
苏絮满不在意的笑起,道:“本宫的身体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说着,面上沉肃下来,迟疑道:“只是昭大人……他,若不用他呢?”
素问抿唇,眉头紧蹙小声道:“奴婢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
苏絮咬咬牙,拦住她的话,“你尽力一试便是,事不宜迟,也不好再拖下去。便是这几日的功夫,你尽力想出办法。”
素问不敢不应,心里又极是惶急不安,她想了半刻,才讷讷的应了道:“是,奴婢好好翻翻医术典籍,必定尽力做的稳妥。”
苏絮低低嗯了一声,殿内一时无语。过了大半晌,才忽然慢悠悠,略有些不愿,勉强道:“若是,若是实在做不来,也唯有打掉苏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了。她心怀歹意,如今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本宫不能再留后患。”
素问看不出苏絮面上的情绪波动,只能听见她声音冷冰冰的毫无温度。蓦地便觉着说话的那个仿佛并不是苏絮似的,她这样想着,不觉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絮莹白精致的面庞。苏絮回首看着素问一声不响的看着自己,不觉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道:“本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素问迅速的低头,摆首,道:“没有,娘娘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苏絮靠在贵妃榻上,细细的捋着思绪。如今苏沅、梁玉漱、姚木槿、李月凌四人都是不可掉以轻心的角色。苏沅有孕,自是要往后留一留,而姚木槿与李月凌暂时还动不得。如此,便是先除掉梁玉漱一人也免得她有翻身那一日,再多费周折。
素问瞧着苏絮也没叫她离开,自是不敢先出去。又是一阵静默,苏絮才转首闭目向她开口道:“起来吧,出去知会春如一声,去重华宫请文贵嫔来一趟。”素问喏喏应了便转身出门。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文贵嫔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被婢女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进门。她朝着苏絮福身,道:“娘娘万福金安。”
苏絮立刻蓄上满面笑意,虚扶了她手臂一把,柔柔道:“对不住文姐姐,如今姐姐有孕,还要折腾姐姐往长乐宫走一趟。只是本宫身子不舒爽,又有些要紧的话要与文姐姐说。”
秦袀竹掩唇一笑,想都没想,直直道:“听说苏嫔无事生非,险些让妹妹与皇上生了嫌隙。如今苏嫔有孕,不罚也就罢了,还进了位份,难怪妹妹身上不舒爽了。连我听着,心里都要替妹妹抱不平了!”
苏絮眉心不觉一簇,面上却仍旧保持着自矜的笑意。她顺手拢了拢发髻,眯目缓缓笑道:“苏沅到底是本宫的亲妹妹,从前她霸道惯了,本宫自是见怪不怪。”
秦袀竹似笑非笑的看着苏絮,附和着感叹道:“可不是,到底娘娘与苏嫔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如何会不互相体谅。不过苏嫔年少,不懂事儿,自然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这样说着,狡黠一笑看向苏絮道:“若是娘娘不介意,臣妾倒是能帮着娘娘教教苏嫔规矩。”
苏絮牵起绢子,随手压了压鼻翼两边的脂粉,曼声道:“姐姐何必与苏嫔一边见识,她如今金贵着,姐姐也是有孕之人,实在不用多此一举。人么,总有长大懂事儿的时候。”
秦袀竹瞧不清苏絮的意图,便也没有立时接上话,而是略缓了缓,才依依开口道:“妹妹今日特意遣人请我过来,总不是闲话家常的吧。”
苏絮慢悠悠的笑起,打量着秦袀竹道:“是也不是!”她语顿,也不兜转,直接开门见山道:“贪污案一压便是数月悬而未决,秦大人无辜被牵连,也是迟迟没个结果。姐姐之前与本宫说,眼不揉沙。现下不晓得还是不是了?”
秦袀竹嘴角向上一挑,眸中闪过一丝得意的表情,急切道:“家里的事儿,自然什么时候都是眼不揉沙的。只是如今皇上对秦、梁两边态度不明,颇为暧昧不清。我实在糊涂的很呢!”
苏絮眯目笑看着秦袀竹反问道:“若是态度不明,那本宫问姐姐一句,皇上是怎么待梁氏的,又是怎么对待姐姐的?”
秦袀竹糊里糊涂的看着苏絮,极为认真的想了起来,一壁沉思,一壁开口道:“虽说皇上晋了我的位份,其中家世是一个原因,有孕只怕是最关键的原因。”
苏絮丝毫不以为意,摆首说道:“若单单为了压制梁家,何必要将姐姐与姐姐的兄长提拔起来?”
秦袀竹忽然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道:“娘娘说的是,娘娘说的是!”
苏絮莞尔一笑,点拨秦袀竹道:“话已至此,本宫便再与姐姐多说一句,梁家已经江河日下留不住了,可到底要谁开这个头……”苏絮说着,刻意沉吟着犹犹豫豫的开口,“梁胤在皇上心中已成心腹大患,这个时候谁呢助皇上灭掉梁家,必定会得到皇上更深的器重、相信。只是苏家到底是局外之人,不能窥得梁家的罪证。”
秦袀竹满面都是抑制不住的眉飞色舞,似是全然信了苏絮的话,她眯目,急不可耐道:“梁家的罪证秦家自然不会少,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如何,也更好动手了。”秦袀竹说着,微微语顿道:“至于梁氏……”
苏絮温润一笑,耐声道:“姐姐既能将梁家了结了,一个梁氏又有什么难得?”
秦袀竹双手叠在膝前,朝着苏絮粲然一笑道,“既然妹妹与我有了默契,这大齐后宫自然再没什么难得了!”
苏絮并非有意要与秦袀竹联手,她自有她心里的盘算。梁家与秦家在霍景嵩的眼里是早晚要除去的事儿,旁人在这个关头除去梁家自是一解皇帝的心腹大患。可若是秦家出手,那么反倒成为了皇帝的心腹大患。可如今秦袀竹自己提出会了结梁家,苏絮便有些糊涂,秦袀竹到底是傻还是另外打着什么算盘。
秦袀竹回重华宫之后未与太后打招呼,便着人去宫外传话,务必要将梁胤要紧的罪证在三日之内呈到皇帝的面前。后宫前朝,苏絮自是要借着霍景嵩调查重瞳子外泄一事,将梁玉漱彻底铲除,若是可以,能撼动唐忠与淮安王等人也是极好的。
故而,送走秦袀竹之后,苏絮立时又派人寻来了寂然许久的温汐。离温汐入宫已经有两年的功夫了,却仍旧停留在贵人位份不进不退,因为从前宋氏的事儿,温汐到底被皇帝厌弃。她来的时候,身上仍旧穿着去岁的春衫,整个人都是一副清苦的样子。
温汐眉目仍旧如常一般温婉清润,但是面上却衔着深深的难言抑郁。她屈膝进前,恭恭敬敬的跪地问安道:“敏妃娘娘万福金安。”
苏絮坐在圈椅之上,看着她越发消瘦的样子,缓缓开口:“你与丽嫔一向亲近,可本宫却总见不着你往长乐宫走动。”
温汐低眉顺眼道:“偶尔会过来,总没机会向娘娘请安,还望娘娘宽恕。”
苏絮轻笑了一声,斜睨着温汐道:“前一次与温贵人面对面的说话还是在上林苑呢。”
温汐听她提起前次的事儿,忽然就想到了诬陷宋氏以及杜氏装神弄鬼。她浑身一颤,越发压低了头,颤颤道:“嫔妾,嫔妾不大记得了!”
苏絮朝着温汐略略挑眉,道:“不大记得?是宋氏的事儿不大记得了,还是杜氏装神弄鬼的事儿你不大记得了呢?”
温汐不晓得苏絮这样说是什么用意,当即抬头怔怔看着苏絮,道:“嫔妾,嫔妾……”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不住的颤抖,硕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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