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絮柔婉笑道:“前次在顾府,仿佛皇上与安定大长公主十分亲近。”苏絮起身送霍景嵩出门,霍景嵩含笑点头道:“安定大长公主是朕的嫡亲姑母,从小就待朕极好。何况汉阳长公主是朕的亲皇妹。”
苏絮扬唇,道:“前次汉阳长公主去弘农探看荥阳长公主,嫔妾不得一见。在顾家那两日,二姑娘对嫔妾也是照顾有加,嫔妾有心送些礼物去,也不晓得两位公主喜欢什么。”她话罢,神色便有些赧然,“嫔妾一向小家子气,又怕送错了东西,有失皇家威仪。”
霍景嵩闻听此话,抚掌大笑,“你这哪儿是怕有失皇家威仪,分明是想与朕说,自己库里的物件儿不够贵重。”
苏絮噗嗤一笑,轻声道:“皇上怎么想便怎么是吧,平日里最爱打趣绾儿,如今亦发多说无益了。”
霍景嵩食指刮过苏絮的鼻梁,笑意越深,“妮子是有事儿相求,否则如何这般乖觉!”
苏絮揽着霍景嵩的手臂,俏皮一笑:“皇上最英明,嫔妾半点心思也瞒不过去。”
霍景嵩撑不住朗笑道:“得了,朕一会儿会让吴德全挑些好的给你送来,等安定大长公主进了昭阳殿,再派人来知会你一声,让白檀送过去也就是了。”
苏絮瞧着霍景嵩现下心绪大好,又低眉轻声问道:“哥哥回家那日,嫔妾能否亲自将菱儿送去苏府?”
霍景嵩脚步一滞,似再思忖,半晌才笑道:“去吧,一家人吃个团圆饭。那晚朕也会在宫中宴请有功军士,到时候你再随着你哥哥一道回宫,也能在母家多坐一会儿。”
苏絮大为感激,立时跪地,泪光盈盈道:“嫔妾谢皇上隆恩。”
霍景嵩含笑将她扶起道:“也别送了,回宫去吧,朕虽帮你选了,倒是你该再挑一挑小玩意儿送给顾家二姑娘。你不是顶喜欢她吗?”
苏絮温婉笑道:“这个是自然的,嫔妾恭送皇上。”霍景嵩低笑着颔首,转身上了轿辇,往中宫去了。苏絮回了暖阁,便让绿杨将库里登记的册子递了上来。她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十分烦心道:“顾家累代公卿,富贵之家,恐怕一般凡品都入不得她们的眼。”
白檀陪着苏絮一笑道:“皇上方才不是应了小主,撑脸面的都由皇上给小主准备。”
苏絮柔柔笑起,很是窝心安慰道:“自打复宠之后,皇上为我费了这样多的心,实在让我感怀不已。”她将手里的卷册放下,呆愣愣的望着窗外开的正好的一株榴花,娇嫩吐艳,芬芳满园。嘴角含着一丝犹疑不定的笑意,“偶尔想着之前种种薄情,却到底拗不过他待我好,便忍不住要这样心猿意马。”
白檀眉心是淡淡的神色,她想,年轻的女子,哪儿会那么快的对心爱之人绝望。何况,苏絮若真绝望了,恐怕也不会轻易趋附霍景嵩。白檀最晓得何时该讲什么样的话,所以,她只蓄着恭敬的笑意,垂目缓缓道:“皇上对小主是真有愧疚之情,也是真有喜爱之心。否则,即便知道冤枉了小主,恐怕也不会那般在意。君王一向高傲,如何能轻易低头。咱们皇上今次,到底对小主示弱了。也是小主很好的把握住了皇上的这份歉疚,一收一放,张弛有度。”
苏絮转眉微笑,缓缓摆首不再去想,将那册子推在白檀手里道:“你是见过世面的,看看挑哪个好?”
白檀接过,细细的翻着边看边道:“顾二姑娘年纪小,想必对新鲜好看的东西更为喜欢。小主去岁进封嫔位的时候,灵武郡王嫡妃送的那对蓝玛瑙镶金宝象香台很好,仿佛是西域的珍品,在中原极为难得少见。看着好看,平日里还能插上香烛。”苏絮请嗯一声颔首,白檀又道:“金累丝镶红蓝宝的香囊,上面的红蓝宝石成色极好,也是少有的上品。”白檀说到此处,又笑道:“算来,顾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再送一套羊脂白玉的头面,旁的,奴婢再择选一些。”
苏絮连连赞叹道:“到底是你细心妥帖。”她话罢,吴德全便携着霍景嵩的礼物进了门,他身后跟了十余个内监,皆是捧着盘子,上罩红布。吴德全在苏絮面前请过安,满脸堆笑道:“回去皇上便着人在珍宝阁搜罗了一番,有好些都是皇上钦点的,生怕小主失了面子……”
苏絮听他一一叙述,不由对这些稀世珍宝咋舌不已。面上却仍旧保持着温婉和煦的笑意,与吴德全道:“劳动吴公公了。”
吴德全连连摆手,受宠若惊道:“给小主当差,奴才可乐不得呢!哪儿能劳动。正借着这机会清点珍宝阁,皇上也择了好些珠翠首饰给小主。”他话罢努了努嘴儿,便有几个太监捧着托盘进前,吴德全挑开一个红布与苏絮道:“这一盘簪子,多是金银、白玉翡翠的。”苏絮就着他手看过去,上面并排摆着八支簪子,做工极为精致,粗略看上去便晓得并非凡品。吴德全又笑道:“还有点翠的步摇,项圈、璎珞,奴才一时也说不完,就让人先给小主搁在这,小主闲时慢慢瞧吧。皇上说,这些都没有记档,小主是留着自己带,还是赏人,皆可随意。”
苏絮又惊又喜,起身谢恩道:“还请公公替我叩谢皇上。”
吴德全恭敬一笑:“今晚鸾凤春恩车会来接小主去承恩殿,皇上等着小主亲自谢恩。”
苏絮转头很是羞赧的抿唇笑起,睇了白檀一眼。白檀便随意从赏赐里取了一对镯子出来道:“劳吴公公费心。”
吴德全笑眯眯的接过,将那玉镯拢进袖中。“奴才让人将赏赐分开,可万不能拿错了。皇上还交代,若是小主瞧着给大长公主那边的什么好,也可以留下。”
苏絮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哪儿还有送礼的人把东西扣下的道理?”吴德全陪着苏絮笑起,连声道了几句是。又说了些宫闱的话,便带着人走了。
苏絮与白檀细细瞧着这些赏赐,一时皆是花了眼道:“珍宝阁的东西,必定是极好的吧?”
白檀抿唇笑回道:“都是各地各国进贡的好东西,哪儿有不好的道理。”
苏絮瞧着那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不住啧啧叹道:“当真是好看,只是我如今到底是低位嫔妃,哪儿能带哪些珠翠首饰。”苏絮拾起一支步摇道:“我记得教规矩的嬷嬷说过呢,步摇是贵嫔位份才能带的?”
白檀点头道:“是,贵人位份方能佩戴一侧丝质流苏,嫔位是两侧丝质流苏,贵嫔以上才能佩步摇与两侧玛瑙金玉流苏,戴护甲。这样旁的宫人不晓得妃嫔身份,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位份之上,该如何称呼。”
苏絮叫了绿杨进门,让白檀四人一人选了一个喜欢的物件儿,又着小康子给春如留下一份儿。她抚着点翠的步摇,幽幽叹道:”皇上如今赏了,也不过是沉在妆奁下面。”
绿杨不由笑着与苏絮道:“皇上都赏了,小主还怕没有戴的时候吗?”
白檀也跟着点头道:“小主早晚会名正言顺。”苏絮蓄着温润笑意,不置可否。看着绿杨与白檀将那些赏赐统统登记,折腾了许久。
几人收拾完这些,便有御前的内监前来,苏絮得着安定大长公主等人进了凤寰宫的信儿,便让白檀立时带人将礼物送去。
凤寰宫内染着檀香,很是凝神静气。顾臻端坐在榻上,身子仍旧是十分羸弱。这幅苍白脸色安定大长公主瞧在眼里,也是极为不舍。顾臻与几人问了些顾府的近况,又说了些旁的话,便提及与苏家结亲一事。她这样的主意事先早就在书信里与她母亲——安定大长公主说过。虽然早有准备,汉阳长公主却仍旧意难平,她此刻仰着脸,带着公主一贯的高傲,“虽说苏云飞有功,可她们家到底是寒门庶族,苏昇又是获罪被贬黜之人。如何能让珞儿嫁去那样的家里。”
顾臻咳了几声,顾璎在一旁极为乖巧的为她顺着背。顾臻拍一拍顾璎的手与汉阳长公主道:“解释的话,本宫已经在书信里说尽。若非万不得已,我如何能舍得委屈顾璎。”
安定大长公主也是艰难一叹道:“咱们细细的与你父兄商议过,他们的意思,非到万不得已,何必走这一步!”
顾臻面色阴沉,一字一顿道:“母亲,女儿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低眉,眼眸幽暗,“女儿如今的身子,实在不晓得能看着泓儿到多久。顾家的荣华与康泰,女儿也不晓得还能守到几时。”她话落,安定大长公主与汉阳长公主皆是一震,顾璎听得糊涂,眼圈儿却不由红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话?”安定大长公主颤颤问道。
顾臻并不急于解释,臻首一低,缓缓道:“若我去了,必定不愿意看着顾璎再进后宫。为今之计,不过是扶植另外一个人,能代替我,帮着泓儿,也担上顾家的满门荣华平安。”顾臻扫看着三人,吐言道:“而这个人,如今看来,唯有苏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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