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木槿此前半点也没听说过其中出了纰漏的事儿,如今在这个关窍听淮安王妃提起,立时便有些怒气上涌,立目瞪着她,冷声道:“孩子都死了,还能出什么纰漏?”
淮安王妃面上大有心虚之色,她牵着绢子拍了拍脸颊两边的散粉,含笑怯怯的回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就是……就是那孩子的亲生母亲,找过来了……”
姚木槿眉心微微一簇,到底松散下来,缓了一口气,不悦的揶揄道:“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拿银子打发了便是,若打发不了,就送她去见那孩子。”
淮安王妃忙不迭的点头,宽声道:“是……是,已经给了银子……”她说着眉心不觉微微蹙起,略有迟疑的又重复了一遍,道:“银子是给了,但是……”
姚木槿瞧着淮安王妃有些闪躲的表情,直直的盯着她,也不待她把话说完,打断了她问道:“怎么?还生出了旁的枝节?”
淮安王妃垂头,也有些挂不住脸,“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是……就是找不到那人家了。”
姚木槿没回过神,定定看着她,道:“什么?找不到了?”
淮安王妃眼见着这件事儿瞒不下去,硬着头皮道:“原本也没什么,就是那家男人偷偷买了孩子抵债,女人知道了之后又不乐意卖了。两个人来恕孩子。你也晓得,那孩子已经死了,妾身要去哪儿给她们寻一个,便让门房拿钱打发了。”
姚木槿听着淮安王妃这话,心下无比诧异,“堂堂的淮安王府还由着个平头百姓撒野吗?既是出了纰漏,还等着让人抓住把柄吗?姐姐糊涂了?这样的事儿就应该灭口了才清净啊!”
淮安王妃眉梢不自在的抽动着,低声道:“到底,到底那孩子是被活活扼死的。做了一回对不起人家的事儿,总不好太赶尽杀绝。”比起姚木槿对旁人的冷酷无情,淮安王妃到底比她心软一些。“那家人不过是个小老百姓,我也想着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
姚木槿怒不可遏的冷笑起来,盯着她反问道:“现在倒是做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你与淮安王做的事儿那件不是败德的?如今倒好,你可怜她们,谁又可怜我们?若是那家子人被苏絮那边寻找,咱们一个也别想跑。”姚木槿拍手狠狠道:“姐姐当真是佛口佛心,你也别怕败德报应在自己的身上,报应本宫好了。那家人不能留,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寻找活口,就立刻送他们下去。若是尸体,也要烧焦碾碎,挫骨扬灰!”
淮安王妃被姚木槿这话说的心口发颤,但她与姚木槿一块儿长大,自然晓得姚木槿的脾气,立时颔首,“是,是。妾身这就回去,必定会把那一家人找出来。”
姚木槿深吸一口气,面上稍有缓和,垂眉,一只手拨着腕上带着的玉镯子,“姐姐若要成事,就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错漏。如今本宫与姐姐绑在一起,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姐姐就算是可怜,这一步也不得不迈出去。何况,当初扼死那孩子是不是姐姐动的狠心?”
淮安王妃紧紧抿唇不语,半晌才有些疲惫道:“是,娘娘放心吧。妾身晓得这件事儿的利害。”
姚木槿低低嗯了一声,摆首挥了挥,让她退了下去。
淮安王妃从未央宫出来,心情便是无比的复杂。方才姚木槿“挫骨扬灰”四字犹在耳边,淮安王妃心里突突的跳着,心里挂着事儿,走路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走了两步,脚下踏上了小石子忽然崴了一下,翠纹立时扶住了淮安王妃,道:“王妃小心些。”
淮安王妃脚上冒着丝丝的痛意,扶着翠纹勉强站在原地。江沁澜正巧从另外一边宫巷经过,把淮安王妃这般反常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她原本是要亲自去内府局为延淅选夏衣的料子,立时转首往那边的方向去。
江沁澜笑意盎然的进前,慢声细语道:“淮安王妃进宫了?这是要往未央宫去吗?”
听见江沁澜的声音,淮安王妃立姚氏时机警起来,她面上堆着笑意,道:“宁淑仪安康,妾身进宫来瞧瞧五皇子。”
江沁澜面上挂着温吞的笑意,和颜悦色道:“听说熹昭仪月中都是姚妃跟在左右,难怪待五皇子比自己府里的孩子还要上心呢。”
姚氏心里一紧,也不大敢再多说什么。当即福身,道:“府中还有些琐碎事儿,不耽误淑仪娘娘,妾身先回府了。”
江沁澜瞧出她隐在眼中的惶惶不安,软软的唔了一声也没说旁的话。姚氏强隐着脚上的痛意,灰溜溜的钻进了一边的宫巷里。
却说宫里这两边互别风头,暗流涌动。京中这几日也有些风声鹤唳起来。淮安王妃姚氏回了淮安王府后便将姚木槿的话说给了淮安王听。霍景梽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为防万一,如何都要两手准备起来。否则因为宫闱内斗生生坏了自己的事儿,实在得不偿失。
淮安王府的暗卫在城内城外搜寻着那死婴的父母,不过这两人便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半分音讯也没有。
此时,京城最大的花街里。王二拖着一只跛腿敲开了凭栏院的大门,他双手缩在袖子里,鬼鬼祟祟的进了门。看院子的李大娘骂骂咧咧的怨道:“杀千刀的王八羔子,还不赶紧去看看你那疯婆娘。”
王二立刻点头哈腰,满面堆笑道:“去去,我这就去。她又怎么了?”
那李大娘晓得王二媳妇因为骤然失去孩子而迷了心窍气疯了,也是同情他们的缘故,才收留了两人。如今眼见那王二媳妇病的厉害,老鸨子又气的厉害,倒是不想再留他们两个了。她沉着脸,怒声道:“怎么了?还不是抱着个破枕头,满院子的跑。我说王二,你们还有王府上的亲戚吗?怎么听着你那婆娘喊神么王妃的?”
王二身上一个机灵,在心里暗暗骂了媳妇一句。不过他从小就是在这条花街里长大,八面玲珑,察言观色,又滑头的很。面上也没露出什么心虚的样子,倒是越发镇静下来,打着哈哈道:“嗐,什么王妃的,听错了吧。”
李大娘没好气的白了王二一眼,“甭跟老娘打马虎眼,老鸨子生了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把你们扫地出门!”
王二忙不迭的陪着笑脸,“别啊,李大娘,你再跟老鸨子通融通融。过了这阵子,我就宽裕了。到时候别说给她租子,就是把这凭栏院买下来也使得。”
李大娘啐了他一口,不信道:“德行,就你那点子本事儿。”李大娘没心再跟王二说下去,当即挥了挥手,“得,得,得!老娘也不跟你费嘴皮子,再帮你跟老鸨子宽容宽容!”
王二听着,乐不得的道谢。他紧接着进了挨着门房的小屋子里,他媳妇目光呆滞的靠在炕上。王二小小的眼睛散着光,他从淮安王府返回来那天就发现卖孩子那件事儿奇货可居。他对着疯媳妇儿小声说道:“他娘,我这回可清楚了。咱们那孩子是为了什么去的,”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笑容,“和宫里的娘娘牵扯上,那就是天大的事儿。等我摸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就狠狠敲上一笔,咱那孩子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王二心里打着小算盘,又偷偷察觉了京城有人四处寻他们夫妻两个,便更加晓得这件事儿太不简单,必然不能轻易揭过去。他聪明机灵,倒是让宫里的一干人都坐不住了。
这一日天朗气清,苏絮撑着腰在太液池的边儿上散步。秦袀竹自另一边过来,远远对着苏絮笑脸相迎。走近了福身道:“夫人万福。”苏絮含笑免了她的礼,她抿唇低低一笑,很自然的上前扶住苏絮的手臂道:“这两日难得的好天气,不过瞧着,倒像是山雨欲来的晴天儿呢。”
苏絮回身向白檀睇了一眼,白檀轻轻地颔首,领着人往后退了又退。苏絮看着粼粼的太液清波,慢悠悠道:“文姐姐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本宫是半点儿也没瞧出来。”
秦袀竹漫不经心的向四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京城里外被两个平头百姓闹的翻了天,都十多日的功夫了,各府各院派出去的,也没搜到人。”她说着,不觉摇头啧啧叹道:“别是已经被……”她在脖颈间比了比,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
苏絮不觉在心里发笑,问道:“若是人已经被处置了,淮安王府的人现下又在漫天漫地的寻什么呢?”
秦袀竹恍然一笑,恭维道:“臣妾不及娘娘的心思。”
苏絮笑意盎然的凝着她,“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若非姐姐得力,淮安王心里打的那点子小算计如何让皇上察觉?”她说着,越发笑靥深深,“此事之后,姐姐必定要高封了。”她说着看了看秦袀竹硕大的肚子,“眼瞧着临盆在即,姐姐便是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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