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不屑的嗤笑一声,慢悠悠开口道:“刻意?谁能有那个闲情逸致,刻意去布局?再说,有孕的妇人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寻着的。”她说着略带娇嗔的看了霍景嵩一眼,眉头轻蹙,尖尖小小的脸上无比阴郁,反问道:“皇上也信吗?”
霍景嵩面无表情的抬眉,但眼神却带着很深探究打量着秦袀竹。
秦袀竹被霍景嵩看的有些慌,不禁抬手随意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恍若无意的垂首,仿佛无限伤感似的,“端敏夫人去了,臣妾心里也不大好受。可到底人死不能复生,也该早早的入土为安。”她说着,眼神便不自觉的往荣妃那边飘。
荣妃思前想后,眼瞧着礼部立时就要发丧。苏絮便成了真真正正的死人,如何能容许这么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一时脑热,便也附和着秦袀竹道:“臣妾也实在想不通,若是端敏夫人还在人世,怎么不早些回宫?这都五日的功夫,宝华山往宫里也好几个来回了!人……”她一顿,小心抬眼觑着霍景嵩的眼色,低低道:“人,怕是已经不在了!”
“本宫,这不是回来了吗?”
荣妃话音未落,便听见殿外响起极清亮的一声。殿门被推开,外面的光透进屋子。苏絮撑着肚子,身上穿着一套天水碧的宽腰琵琶袖宫装。头上挽着十字髻,蓝宝的流苏垂落至耳边,映得她一雪白的耳侧。
殿内的人瞧见这样的景象无比的震惊,秦袀竹杏目圆瞪,一眨不眨的盯着苏絮。一只手便不觉握紧了拳,苏絮扶着白檀的手,不疾不徐的踏入大殿。她这样从容,仿佛不过是从长乐宫来太极殿请安罢了。并没有经历过那场刺杀,绿杨也还在人世。
苏絮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霍景嵩才觉得看着真切。他亦是起身,走上前去。苏絮刚欲盈盈一福,忽然被霍景嵩揽入怀中。霍景嵩如此,终于信了苏絮还活在人世。苏絮顶着不小的肚子,便只能错开身子,侧倚在霍景嵩的怀里。霍景嵩双臂拢在她的肩上,低低道:“朕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离开朕。绾儿,朕再不许你出这样的事儿。”他说着,越发欣喜,立时松开苏絮。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自下而上的打量着苏絮。看着她仍然拢着的小腹,大是欣慰惊讶,“谢天谢地,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苏絮侧首的瞬间,眼梢从殿外的身影前面划过。在她心里,一时滋味难辨。抬眼时,眼里不自觉的便蓄上了泪水。几日的惊险和挣扎似乎一股脑的要从身体里钻出来似的,是一种难以明说的复杂情绪,她眼波盈盈,带着凄楚之色,道:“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所幸,老天庇佑!”
文妃与荣妃两人眼见着苏絮活生生的回来,心里要呕出血来。面上却只能做出一副庆幸、感激的模样,立时迎上去道:“夫人此番必定无比凶险,如今回宫了,倒是该请御医先来瞧瞧才是。”
霍景嵩低低“嗯”了一声道:“传御医。”话落,立时将苏絮打横抱起。带着她往内殿去,“你是几时回宫的?怎么没有人向朕通报!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苏絮无比尴尬,面上也腾地通红起来。她落目在文妃、荣妃两个的脸上,仿佛能读出腾腾杀意似的。最后目光停留在江沁澜的脸上,望见她眼含热泪,却是无比的温柔的笑意望着自己,立时就落了泪。
皇帝没叫三人跟着,文妃等人自然是不得不早些散了。
进了内殿,霍景嵩将苏絮放在榻上。仍旧是忍不住一阵自下而上的打量,苏絮掩唇一笑,道:“皇上一下问了这么多的问题,到是让臣妾怎么答呢?”
皇帝拢住苏絮的手,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件一件的说,你回来了,朕往后也再不教你轻易离开真的身边了。绾儿,咱们往后还有很长的日子呢!”
苏絮闻听此言,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啼笑皆非。她仿佛是许久都没有听见霍景嵩如此甜蜜的情话了,可想起自己最终回到这深宫来,到底不是为他。五年前的那股子爱意,如今在她心里已经激不起一星半点的涟漪,如何不教人觉的滑稽?
“臣妾才入宫,私心想着,皇上必定担心着臣妾,为臣妾伤心不已。所以没让人通报,草草换衣梳妆后,一刻也没耽搁,立时就来面见皇上了。”苏絮靠在霍景嵩的怀里,眼神有些迷茫。她此刻心里忍不住再想。得着她死讯得这些天里,昭云归都在做什么。
霍景嵩一只手忽然抚上了苏絮的小腹,面上是掩藏不住的疑惑,“朕听回报的人说,那日在宝华山上尸横遍野,如今瞧着你倒是毫发无损。究竟是如何避过去的?这五日的功夫,又是去了哪?”
苏絮瞧不出霍景嵩的疑问是出于关心,还是起了疑心。她低首,想起绿杨得死,眼泪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掉下来。落在霍景嵩明黄缂丝彩云金龙纹的龙袍衣袖上。那颜色让人看着无比灼目,“那日被刺客袭击时,臣妾是坐在马车里的。还没回过神,便有人将马车架走。绿杨情急之下,立刻扑在了臣妾的身上。所幸,君大人及时架住了马车。将臣妾从车上救了下来,可是绿杨……”苏絮说着,忍不住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霍景嵩闻言,赞叹道:“你倒是有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朕必定会替你好好安抚她的家人。”
苏絮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一阵悲凉萧索的感觉,人都已经不在了,如何安抚,都是弥补不了的伤痛。她极悲切的小声啜泣着,低低的嗯了一声。霍景嵩抚着她的背,并没有安慰苏絮什么。便又开口询问道:“那当日你和陌白是如何逃走的,这五日的功夫又去了哪?”
苏絮听得霍景嵩这样的问话,便忍不住觉得这并非他的关心,而是藏在心里的疑团。苏絮想着,若当真关切在乎,如今该是轻言安慰吧,何必多问这么许多?尽管如此想着,苏絮却将自己的情绪把握的极好,她低低的啜泣着,小声道:“君大人带着臣妾躲在了山洞中,原本早就想回宫,可君大人受了伤,臣妾的身子忽然发热。臣妾就想,皇上必定会派人寻臣妾。可等了一日也没瞧见宫里的人,倒是君大人发觉山上仍然有刺客守着。”她说着,越发抽噎难语,断断续续道:“臣妾当时真是害怕极了,害怕再也见不着皇上,再也见不着元慈与泓儿。更害怕臣妾腹中的孩子还没出来,就要跟着臣妾齐齐殒命!”
“不必害怕了,你如今回宫了,有朕在,朕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霍景嵩不住的抚着苏絮的背,软声安抚道。“朕如何没派人去寻你,听见你失踪的消息,立时就派人去宝华寺寻你与陌白的下落。可回来的人奏报,说是在悬崖下瞧见了你与陌白的尸身。”霍景嵩如此说罢,似乎也没有想多解释的意思,而是转了话头问道:“你说没见着宫里的人,还有刺客守在山上?”
苏絮不住的点头,余悸未平的看着霍景嵩道:“是。”
霍景嵩面上立时阴沉下来,眼神极是幽深,“若是流匪强盗,何必要在山上守着。这几日禁卫军的人一直在山上山下搜查,怎么会没发现刺客?”
苏絮大是惊讶,看着霍景嵩道:“皇上,那刺客并非流匪与强盗,那刺客与君大人交手的时候说过,打听好了才过来的,而且只要臣妾的性命。”苏絮抬首望着霍景嵩,眼中满是惊惧的泪水,“皇上,那些人是冲着臣妾来的,她们要的是臣妾的性命!当真是罪孽,佛寺所在的山上,因为臣妾一人死了那么多的无辜性命,当真是罪孽啊!”
霍景嵩微微眯目,一言不发的盯着大理石的地面。殿内便唯有苏絮低低的啜泣声不绝于耳。半晌,霍景嵩忽然道:“陌白人在哪里呢?”
苏絮立时回道:“跟着臣妾一块儿进宫了,臣妾叮嘱君大人等着臣妾报过平安后才许让人向皇上通传。”
霍景嵩若有所思的扶着苏絮的脊背,也不看她,仿佛是在心里想着什么,扬声吩咐吴德全道:“让君大人先回府歇歇,朕今日要好好陪陪端敏夫人。明日再宣他入宫。”
苏絮听得皇帝如此吩咐,倒是摸不准他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又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儿。苏絮倚在皇帝的怀里,忍不住极力的思索起来。皇帝因何不宣君陌白问问究竟,如此淡然的举动,让她心里没了主意,不晓得霍景嵩是不是有心让这件事就此化无。
这时间,王均进了门,向他二人回禀道,“皇上,李玉李大人到了。”
苏絮闻听是李玉,不觉微微蹙眉,向王均询问道:“怎么是李玉李大人,昭云归昭大人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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