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楚云笙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了起来,然而苏景铄却似是并未放在心上,他轻笑着,抬手拿过来他身后的一个油纸包,然后递给楚云笙道:“现在尝尝,应该不咸了。”
闻言,楚云笙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垂眸接过了那油纸包,然后小心翼翼打开。
随着油纸包被打开,里面那泛着油香的烤兔子也映入了楚云笙的眼帘。
而这一瞬,她的眼睛又再一次忍不住湿润了。
烤兔子……
曾几何时,在上阳的时候,她和苏景铄被何容追杀,双双落水,而阿铄也因为救她而身受重伤,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躲在深山里,她发烧睡着了的时候,他就去外面打了一只野兔,那是他第一次动手做吃的,结果烤出来的味道可想而知,当时楚云笙还打趣他说太咸,然而即便是咸,吃在她的口里也觉得美味无比。
却不曾想到,这件事他一直都还记着。
许是看到楚云笙看到烤兔子发呆久了,苏景铄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次手艺应该精进了,你放心吃好了。”
闻言,楚云笙这才回过神来,她对苏景铄眨了眨眼睛,笑着道:“那我可就要尝尝了。”
说着,她也不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直接私下来一条兔腿儿来,啃了一口,苏景铄烤的兔子不仅卖相好,而且皮脆肉嫩,味道鲜美,再不像之前那一次那般的咸,此时饥肠辘辘的楚云笙一口咬下,简直要感动哭了。
她又随手扯下另外一条兔腿儿然后递给苏景铄,道:“嗯嗯,确实不错,你尝尝。”
苏景铄也不推辞,两个人就在这疾驰的马车内分享完了一整只烤兔子。
待到肚子吃的圆滚滚,楚云笙才用旁边准备好的丝巾搽干净了手并道:“你什么时候烤的?”
苏景铄也跟楚云笙一样,用她擦拭过额丝巾将手擦干净之后,再度将她揽在了话里,语气里也是极尽温柔道:“中午,我们在一处驿站做短暂停留的时候,我抽空去打了一只野兔子烤的,想着你醒来肯定会饿着。”
没有想到他会考虑的如此妥帖,然而更让楚云笙感动的是他精进的厨艺,上一次的跟这一次的相差了天壤之别,如果不是经常烤兔子练习,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想到此,楚云笙不由得好奇道:“莫非在上次之后,你还专门练过厨艺?”
闻言,苏景铄噗嗤一声笑了,他没有正面回答楚云笙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没有想到他还会在这上面卖关子,楚云笙瞪了他一眼,旋即才想到一个问题,他们现在去哪儿?
想到此,她坐直了身子,抬手掀开一角车帘子,向外看去,现在已经是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残阳如血,景色如黛。
两边是快速倒退的山崖峭壁,他们这辆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车,三辆车周围由几十个穿着普通护院模样的护卫守护着,一路飞奔前行。
楚云笙对地形不了解,但是也知道算时间来看,他们应该早就到了楚营,所以不免道:“这是要去哪儿?”
闻言,苏景铄抬手接过楚云笙掀起的那一角车帘子,将它别在了侧壁上,然后看向楚云笙道:“临阳。”
“临阳?”
楚云笙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见苏景铄点头,她的眉头都不由得皱了起来。
因为这地方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它就在漯河一带,是隶属于楚国的一座边城。
但是如今卫军赵军都在无望镇这一带驻军,苏景铄为何要带着她去那边?
似是看出了楚云笙疑惑,苏景铄抬手将楚云笙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温柔道:“据我判断,何容不会将无望镇这一带作为主战场,而之所以将兵力驻扎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在这里的驻军并没有外界传说的这么多,而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漯河延东一带,因为……”
说到这里,苏景铄的眸子顿了顿,他看向楚云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除了深情之外还多了几分忧色,然后才道:“因为那里有他的兵器工厂,还有当初从陈国俘虏来的秦家军,虽然折损一些,但现在能战斗的人保守估计应该也在七万以上,这对于何容来说,无异于是一支敢死队,当初对于这些人杀不得放不得,如今放到战场上,对于他来说,便是对于这些士兵的最好的处置方法,虽然这太残忍,但是符合何容的性子。”
说完这些,苏景铄的眸子都没有离开楚云笙,他在为楚云笙担忧。
也确实,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楚云笙有愤怒,为何容不拿这些将士的性命当回事,但更多的是担忧,因为有了这一支队伍对于何容来说如虎添翼,再好不过的人肉盾牌,然而对于本来就两面夹击的楚军来说,无疑是一大打击。
迎着苏景铄的目光,楚云笙不解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苏景铄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将楚云笙揽入怀里,并道:“何容在无望镇故布疑阵已经有些时日了,而迟迟不肯动兵,肯定有他的原因,也许他是在顾虑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漯河修建陵墓的这些秦家军还有什么问题不能启动,所以他才会这般迟迟不动手,而相比起等到他时机成熟我们被动受敌,倒不如在他还没准备好之前,我们提前主动出击。”
这一番话苏景铄说的轻描淡写,然而这话里所包含的的意思却让楚云笙惊讶不已。
因为楚云笙知道,他已经在轻描淡写间就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走向。
虽然战争残忍,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叠如山,但是到了必须要为家为国作出战斗的时候,就不该退缩和软弱,尤其是在面对何容这样的虎狼之师,苏景铄的决定没有错。
如果是楚云笙站在他的位置,也一定会这么选择。
所以,她只点了点头,便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没有回答,但却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还有一件事。”看到楚云笙不再讲话,而是有些疲惫的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苏景铄犹豫了一下,在想着要不要开口。
但他的话才到嘴边,楚云笙就已经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看向他道:“是关于卫国的?”
没有想到她如此敏感,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的苏景铄也再不能迟疑,只好如实说道:“据我安插在何容身边的探子得到的消息,说是何容确定已经跟卫王,也就是你的小舅舅达成了一条战线,而你的小舅舅……现在的卫王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所以……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这些,即使是苏景铄没有说,楚云笙在孙应文和王程的话语里也听出来了,只是当他们说的时候,她心里那么难过,那么痛,然而此时被苏景铄说出来,她却并不那么难过了,以前觉得难以接受的现实,现在仿佛只要有他在身边,便也没有那么煎熬了。
闻言,她点了点头,然后咬牙问道:“我姑姑是不是就是被他,卫王所软禁的?那么元辰师傅呢?他当初可是带着姑姑平安无恙的离开了辽国的。”
然而,苏景铄的一番话却让她有些意外,他道:“谁说他们是平安无恙离开辽国的?据我所知,他们在无望镇的时候就受到了袭击,元辰先生为何护住公主而受到重伤,后来我在无望镇的天杀组织在得到消息的时候赶去救他们,却也为时已晚,他们已经被人带走了,再后来,便传来了公主被卫王幽禁在公主府的消息了,而至于元辰先生,却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心知你一定挂念,所以已经派了人去查,只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听苏景铄说完这些,楚云笙那一张本来还带着红晕的脸颊瞬间苍白如纸。
因为苏景铄所说的,都是她曾经没有想到,也不敢想的。
她一直以为元辰师傅是带着姑姑安然无恙的离开了辽国并回到了卫国,至于后来姑姑被卫王软禁,那也一定是后来发生在卫国的事情。
但是,她却不曾想到,早在他们踏出辽国疆域之后,就有人已经潜伏在了无望镇并重伤了元辰师傅,还带走了他们。
而那个幕后黑手是谁?
当初在辽国的时候,当得知辽王后为了利用玉沉渊曾跟远在千里之外的燕王合作,而且这里很有可能有何容的手笔,那么这一次姑姑和元辰师傅遇袭是不是也跟他们有关?
想到这里,楚云笙就已经出奇的愤怒了,她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后背的冷汗眨眼间就打湿了她的衣衫。
这时候,苏景铄连忙将她拥入怀里,细声宽慰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你的姑姑虽然暂时被幽禁在公主府,但还算安全,不会有人伤害她,而听说她的状态还好,想来元辰先生也应该还没有事,只是很有可能被人关押,甚至以此来威胁你姑姑,但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一切都要等坛子们探查清楚了才能下定论。”
苏景铄的猜测基本上都是八九不离十,他这么说也都是为了宽慰楚云笙,楚云笙自然清楚,但是等到苏景铄将这一切分析给她听的时候,她的心底里的寒意却更盛了几分。
如果有人将元辰师傅重伤并关押他来威胁姑姑,那么那个威胁姑姑和这幕后的人是谁?
仔细一想楚云笙心中就已经能猜到那个答案,只是她现在仍旧还不敢面对。
苏景铄的手揽在了她的肩上,看着她颤抖不止的小肩膀,他忍不住抬手轻轻的拍着哄着道:“放心,一切都还有我,等这边的战事先搁一隔,我就陪你去一趟卫国,这样你也能安心,只是现在……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他所说的,楚云笙又岂能不理解,她“嗯”了一声应了,便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没有再往深处想了。
没过了多久,飞奔的马车终于停了,这一次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的农舍门口。
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小院子,低矮的土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苏景铄牵着楚云笙的手,带着后面跟着下车的孙应文和素云走进院子的时候,才发现这院子里别有洞天。
里面的小到一棵草,大到一口缸的摆放都是有阵法在的,稍有不慎就会触动阵法让在暗处已经蓄势待发的剑弩瞬间齐发。
这些都是苏景铄牵着楚云笙的手一边信步走进院子,一边轻描淡写的说出来的。
楚云笙早已习惯苏景铄这般的从容镇定,而身后的孙应文则听得了一身的冷汗,但他也是见过了大场面大厮杀的人,所以即便是心底里有那么几分凉意,表面上却还是表现的很是镇定,只不过跟着楚云笙苏景铄的步子又贴紧了两分。
楚云笙也没有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院子里会让苏景铄布下这么多的阵法和陷阱,但既然他带着她来这里,也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苏景铄一边帮楚云笙布菜,一边才解释道:“翻过了这座山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赵国修建在漯河的王陵了,也就是何容的兵器锻造场,所以,想要摸清楚那里面的情况,只有这个村落的位置最好。”
他不说这个,楚云笙还没有想起来,这一说起来,楚云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被何容挟持着到那王陵入口时候的情形,那里就是三面开阔,背靠绝壁,原来这绝壁就是他们现在背后这座山的。
但是,既然这是唯一一条能通往王陵的路,何容又岂会疏忽,不会在这里布下重兵?
不等楚云笙开口,苏景铄似是就将楚云笙的疑惑看穿了一般,他道:“山后的绝壁就是王陵的天然屏障,站在山上看似能看到王陵下去就是王陵,但是想要平安从绝壁上从天而降顺利到达王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一个轻功绝顶的高手,而这样的高手世上又有几人?即便是落到了王陵里,面对的也是何容驻扎在那里上万的守兵,所以,无论如何,对于何容来说,都够不成任何威胁。”
听到这话,楚云笙的疑惑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发加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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