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楚云笙没有读懂玉沉渊的眼神,抬眸疑惑道:“莫非玉相转了性子?”
玉沉渊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便转过了眸子,不再看楚云笙,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下面翻滚的云海,并道:“我浪荡不羁厚脸皮也是要分对谁,对于赫连姝这样的姑娘,既然我已经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炽热,而我对她又并无半点爱慕,所以自然不会再去做搅乱人家心思的事情,剪不断理还乱,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掐断她的念想,也好过她受爱而不得所折磨。”
闻言,楚云笙一怔,玉沉渊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她意外这样细腻的为他人着想的小心思居然是出自玉沉渊之口。
更意外他竟然还会将这小心思对她讲出来。
楚云笙惊讶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玉沉渊看向云海的表情有几分落寞和惆怅,让楚云笙越发读不懂,为了化解这突然的尴尬和冷凝的气氛,楚云笙故作轻松的笑道:“怎么听玉相的口气,似是就懂得什么叫做爱而不得,求而不得?莫非是从这万绿丛中过,也遇到过那一朵不曾为你倾心的女子?”
不说这还好,一听楚云笙提起这个,玉沉渊翻了一记白眼,但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一时间,这悬崖边上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两个人不轻不重的呼吸声。
良久,还是楚云笙开口道:“你可知这刘大人是谁的人?”
闻言,玉沉渊摇了摇头。
楚云笙又想起来国师的话,便对玉沉渊重复道:“国师说,他曾经在一名皇家暗卫身上看到过跟你一模一样的毒,所以这才还留有这解药,然而他却并没有直言如今这皇家暗卫到底是谁的部下,我总觉得他欲言又止的背后是已经猜到了追杀我们的背后主使人是谁,但有可能是碍于身份和地位不能说。”
“皇家暗卫?”
玉沉渊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脸色唰的一变,那本就绝色倾城的容貌上顷刻间多了几分苍白。
楚云笙看到他这样的神态,几乎可以笃定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于是连忙追问道:“是的,所以,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幕后之人了?”
闻言,玉沉渊却并没有给出楚云笙答案,他嘴角微动,最终只挂了一抹十分苦涩的笑意,然后凉凉道:“走吧,时间不早了,后面还有很长一段路,如果我们在天黑之前不能走出这段悬崖的话,只能在这峭壁上过夜了。”
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会让玉沉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楚云笙本来还想再多问一点,然而玉沉渊却身子一动,站了起来,并抬手再度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顺着前面的悬崖小路背贴着峭壁一点一点侧身往前挪。
这种时候也再不能周走神,所以楚云笙只能收拾起自己所有的思虑,全神贯注的将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到了自己在慢慢往前挪动的脚上。
就这样,一步,一步,熬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这峭壁小路的尽头,那是一片茂密青葱的林子。
而此时,天际已经挂满了晚霞,残阳如血,将半边天都染的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而随着那落日一点一点西沉,楚云笙和玉沉渊的进度也在加快。
在那轮红日终于完全落到了对面的山头上的时候,他们也终于到达了峭壁小路的尽头,在双脚踏上厚重的土地上的时候,楚云笙差点没有累瘫到地上。
玉沉渊也倚靠在一边的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楚云笙抬眸见他眉头紧紧地蹙起,就在她说出国师的那番话之后,他这一路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脚下的石子打滑,他的身子在悬崖边上颤抖了几次。
这些,跟他双手紧握的楚云笙自然感觉的到。
玉沉渊在极力的压制住自己的情绪。
然而,又会是什么事情会让他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她心底里不解,然而见他这时候的痛苦表情,却又不忍心直接问,在休息了片刻之后,楚云笙抬手拔下了一根发簪子,然后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打散最后重新用发簪固定成了一个发髻在头顶,一边道:“你说,昨日里,我们在街上抢了那个人的马之后,叫他去右司空府找马,他会去吗?”
闻言,玉沉渊只是眉梢动了动,然而却并没有答话。
楚云笙不放弃,继续道:“按理应该是会去的,那么既然他会去的话,右司空应该也在那时候得知了我们的行踪,应该很快就会派人来保护我们才对,而这一路我们遇到的全部都是刺客,除了我们走错了路之外的原因,会不会还有别的隐情?”
听到这话,玉沉渊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他抬眸,目光悠悠的落到楚云笙身上,然后道:“那呆子也没有来,按理,他不应该是第一个能找到你的吗?”
说到这里,玉沉渊又是一怔,似是自己想到了什么似得,他蓦地转过了头去,再不看楚云笙,而是沿着脑子里记住的赫连姝的路线一路踩着林子里过膝的杂草而去。
玉沉渊不说这一点,楚云笙几乎忘了,阿呆兄!
当时她虽然叫阿呆兄先护送着三皇子回右司空府,然而,按当时阿呆兄轻功的速度以及当时她和玉沉渊遭遇那长达一个时辰的埋伏来看,是完全足够阿呆兄将三皇子送回右司空府再赶回来的。
然而,他没有。
他不但没有赶来,也没有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犹如天神一般,在楚云笙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降临。
如果说别人都还有几分可疑,让楚云笙不能完全放下戒备,那么阿呆兄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全身心的信任。
也可以说,她对阿呆兄的信任甚至更超过苏景铄。
一来,为她和阿呆兄曾经几经生死共同患难,他多次出手相救让她死里逃生。
二来,也是因为阿呆兄单纯偏执的性子,是不会丢下她不管。
想到这里,楚云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第一反应便是——会不会昨日阿呆兄带着三皇子也中了埋伏,最后没能逃得出去?那么他之所以没有找过来,是不是也可以猜测为他已经遇到了危险或是不测?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子里冒出头来,楚云笙就再也不能冷静下来,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的飞快,而此时玉沉渊却已经快步走出去了好远,她也不敢耽搁,连忙提起步子快步跟了过去。
她身上的伤口昨日全部都被撕裂开来,在赫连姝的丫头翠儿送过来换洗的衣服的时候,她去换掉衣服的同时,也给自己又上了一遍药。
本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样将养着也能很快恢复,却哪里晓得,在跟着玉沉渊从瀑布外面跳进水幕里面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个透彻,这还不算,这一路走悬崖过峭壁,大多数时候为了稳住身形她都不得不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贴到那凹凸不平咯的人生疼的峭壁上,而她一路又不能放弃,只能这样一路摩擦着峭壁过来,她右肩胛骨上的伤口早已经血肉模糊,这时候已经将她整个后背都浸透了。
刚刚只顾得从悬崖边上下来松一口气,这时候喘过这口气儿,这后背上的伤口才像是有刀子在狠狠的刮着一般的疼,疼的她直掉眼泪。
然而,却也丝毫不敢耽搁。
因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如果不能赶在天黑之前走出林子,那么他们在夜间更难在这茂密的林子里辨别方向,甚至很有可能走岔了路。
更重要的是,明日就是老辽王盖棺下葬的日子,而他们现在走出这林子的尽头就是祭坛的后背,明日,在辽王下葬之后,越王会率领诸位皇子以及文武百官到这里祭天!
辽国的大局会如何定论,一切都在明日!
玉沉渊走的很快,楚云笙也不甘落后,即便后背上不时的传来刮骨般的痛楚。
两个人都很清楚明白明天的重要性。
然而,就在他们眼看着就已经走到了林子的尽头,眼看着前面已经出现了一条在夜幕降临之下依稀可见的青石板小路,这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人很多,声音很整齐,脚步声都很轻而且速度很快!
在得出这一结论之后,楚云笙和玉沉渊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下的步子。
楚云笙抬眸看向玉沉渊,玉沉渊也正垂眸看向她。
在这一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了警惕。
玉沉渊率先抬手一把拉过楚云笙并环住了她的腰际,带着她脚尖一点,就将身子蹿到了距离两个人最近的一棵大榕树上。
这棵榕树长势极好,他们的身子藏在茂密的枝桠里,下面即便是仔细看也很难发现,而他们两人坐在一条粗壮的枝干上,顺着枝干的长势匍匐着身子,透过林子里树叶的缝隙却能很清楚的看到下面的一举一动。
等到他们将将稳住好身形,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就近在咫尺。
紧接着,一群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里的人岣嵝着身子潜进了林子。
他们很有秩序和默契的潜进这林子,并很快的分散了开来。
其中有十几个人奔向了楚云笙和玉沉渊所藏身的榕树。
眼看着他们就要到奔到他们这里,楚云笙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就怕这些人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要准备藏身到这里,偏巧要是再选中这棵榕树的话,那就真是巧到令人发指了。
然而,最终让楚云笙担心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因为这十几个人到了这里之后,竟然没有选择像其他人一样闪身进了树林之后就藏匿了身形,他们就在这榕树底下盘膝坐了下来。
见此,楚云笙只能抬眸看了一眼玉沉渊,两个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只盼着这些人能赶紧的离开,她和玉沉渊的全部心思都在明天的事情以及阿呆兄的安危上,现在才没有闲工夫管这些人到底是哪一方势力埋伏在这里的伏兵,但是这些人人多势众,以她现在和玉沉渊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这些人抗衡,所以只能咬牙坚持等。
然而,这些人却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们在底下一打坐,就是半个时辰。一直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月亮都渐渐的升了起来。
满当当的月光从天际撒了下来,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的缝隙投到林子里,也只有了零星半点的月光,虽然不足以将整个林子里照亮,却已经依稀可见人影。
这时候,听到这十几个人人当中的那人道:“这边已经布置好了,三,你去通知另一边也可以准备行动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这话,听到他的声音楚云笙就立即想到他是谁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昨夜带队搜查她和玉沉渊的那些刺客的领头人!
而这时候,楚云笙才想起来昨夜她和玉沉渊躲在那石缝底下的时候,听到的他的那两个属下曾说要到祭坛埋伏的事情,却原来他们现在就已经在准备了。
万万没有想到楚云笙和玉沉渊兜兜转转的,都能在这里把他们碰到,毫无疑问若是这是碰到,她和玉沉渊绝对是必死无疑。
然而,再这么隐藏起来也不是办法,若是运气稍微不好的话,月光转了一个方向而正巧这时候底下有人抬起头来察觉到了头顶上方榕树的异样,那么他们依然跑不了。
千算万算,东躲西藏,都不曾想到她还能主动的送到人家面前,楚云笙这时候除了在心底里膜拜自己这逆天的运气之外,只祈求着时间赶快过去,祈求着再发生些什么变故将这些人吸引离开。
然而,她的心里刚刚将这个念头冒了出来,却听见不远处突然掠过来一道黑色身影,那人动作很快,眨眼间就到了他们所在的大榕树下。
见状,当中的那个刺客领头人沉声道:“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那人也不理会他语气里的斥责,匆匆行了一礼之后,直言道:“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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