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慕欺咬牙,忽的话锋一转。
“不巧得很,慕欺对睡眠也看中得很,若不然国师与慕欺同睡一榻?”
墨煊不为所动,借口随手拈来。
“本国师一向睡眠浅,禁不得半点风吹草动。”
阮慕欺冷笑。
“既然我二人都不想让,那便比试一场,谁赢了谁睡。”
墨煊抬眸。
“奉陪。”
尾音刚刚落地,屋内的气压瞬间变换,两人的衣袍皆无风自鼓,墨发飞扬,桌子上的茶水在轻微的颤抖,忽的阮慕欺神色一凛。他身形变幻迅速,冲向墨煊,墨煊站在原地,在即将被击中时,身子一闪,便避开攻击。
而身后的桌椅便难逃厄运,被阮慕欺的掌风扫到,瞬间破裂,墨煊眸子一缩,急速上前,与阮慕欺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不消片刻,屋子里的摆件都被破坏,发出的声响引来店家,店家站在门外,感受到屋内传来的气压,焦急的来回踱着步。
他处在江湖,自然也晓得这高手过招的破坏力有多强,若不及时阻止,他这小店都难保了啊!
沈画在隔壁也察觉到不对劲,虽然料到墨煊与阮慕欺两人相处会不太和睦,却没想到这么激烈,她急忙出门,店家见到她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抓着她便是一阵哭诉。
“姑娘,姑娘您快去劝劝那两位爷,小人这小店禁不起折腾啊!”
沈画安抚他的情绪,看着屋中依然传来的打斗声,柳眉倒竖,‘砰’的一声将门撞开。
屋里的两人动作一顿,竟不约而同的撤了手,墨煊衣冠整洁,丝毫看不出方才打斗过的迹象,阮慕欺也是毫发无伤,他抿着唇,嘴角不再挑笑。
店家一看屋里能毁大的东西都被毁了,顿时两眼一翻,差点没昏过去,墨煊眉头微蹙,看着闻声而来的风澈,风澈领会,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店家手里。
阮慕欺也不甘示弱,风之不用他示意,也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塞到店家手里。
店家被这反转闹得反应迟钝,他呆呆看着手里的银票,这些钱,是他两年的利润呐!
沈画无奈扶额,对两人的性情着实没法子,她决定回房,让两人自生自灭。
经过这么一闹,唯一一间可以住人的屋子也没了,墨煊顿了顿,转身下楼,还好有马车,虽然不太舒适,但也能将就了。
阮慕欺对比起来就没那么好运,他是驾马而来,只能寻了个树杈,喝了一夜的冬风,早晨起来沾了一身的露水,他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尖,感叹这侍卫的生活也是蛮艰辛。
客栈只是个插曲,翌日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前往千云国,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抵达。
千云国被称为‘药都’,有着千百年的历史,这里的京都靠卖药为生计,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不少的药材,集市上买药丹与药草的也极多,因为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制药,因此京都没有医馆,最多的是拍卖楼。
沈画一行人一入京都便引来大批目光,沈画想着,阮慕欺待得一对人马着实壮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阮慕欺对此不以为意,他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引得街上女子频频暗送秋波,沈画暗叹,这千云国的民风真是开放。
墨煊曾说,来千云国除了要找寻‘蛊虫’,还要查清那批大麻的流源,这一来二去,用的时日必定不短,因此他想在千云国买个别院。
沈画看着面前宏伟壮观的别院,再次感概墨煊这个有钱人的出手阔绰。
此刻的墨煊却半点也不高兴,他拧眉盯着阮慕欺。
“阮少身上银两用完了?为何也跟着住我这别院。”
阮慕欺顺着他的话回道。
“是啊,用完了,国师大人不会拒绝吧?”
墨煊不再搭理,径直踏进了别院,沈画紧随其后,阮慕欺勾了勾唇角,也跟着进去。
几天的周途劳累,沈画身子刚刚痊愈,有些乏累,早早的便洗漱歇息了去,墨煊在房里唤来风澈,风澈站在一旁,恭候着。
“你去彻查大麻一事,务必在短时间内查出流源在哪处。”
风澈点了点头,应了声,多嘴的问了句。
“大人,‘蛊虫’一时你要从哪处着手?”
墨煊一反常态,竟没有怪罪风澈多嘴,他淡漠的开口。
“皇宫。”
翌日清晨,沈画还未来得及吃早饭,便被墨煊一路拉着,她疑惑。
“去哪儿?”
墨煊回之。
“皇宫。”
沈画咦了一声,又问道。
“去皇宫作甚?”
墨煊回头看着她,一字一句。
“去找你的朋友,许流翎。”
沈画这才想起许流翎也在千云国,想着见到,一脸欣喜。
墨煊与沈画坐上马车,前往千云国皇宫,墨煊直说来见许流翎,却没说他为什么会在皇宫,沈画一路各种猜测,却独独没有想到,她再次见到许流翎,他已经成了千云国的国君!
许流翎坐在这龙椅之上,望着他们。
“你怎么成了这千云国的国君?”沈画疑惑地看向龙椅之上的许流翎。
许流翎轻笑了一声并未解释什么,一直默不作声的墨煊淡淡道,“你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她需要蛊虫续命……”许流翎微微勾着嘴角,眼中却流露出一丝丝悲伤。
墨煊终于忍不住道,“那么现在那人的性命是由蛊虫续着的?”
沈画看着墨煊,心中有些不安,墨煊沉着脸,气息阴沉。
许流翎点了点头道,“是,她不能死,因此我用蛊虫替她续了命,但是代价很大。”
沈画不由得问道。
“什么代价?”
许流翎语气轻柔。
“以血养蛊,我每日都得用半碗血来给她体内的蛊虫作为滋养。”
沈画倒吸口凉气,不待她开口,许流翎又缓缓道。
“但是起死回生毕竟是有违天理的事情,因此我的寿命减少一半,她与我血脉相连,也会一同去世。”
“究竟是何人竟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这你不用管,做好你本职的事情就好。”许流翎瞥了一眼墨煊,轻声道。
沈画看着许流翎,欲言又止,墨煊眸子里却有了杀意,沈画连忙握住他的手,墨煊抿唇不语。
许流翎也察觉到墨煊的杀气,他语气冰冷。
“朕劝国师大人莫要动她的念头。”
墨煊淡淡的看他一眼,不作声。
沈画尴尬的笑笑,瞪了墨煊一眼,觉得墨煊的想法着实离谱。
既然蛊虫一事没了希望,墨煊也不愿再做多留,倒是许流翎留沈画在宫中小住几日,沈画想了想,正想答应,墨煊却开口。
“不必了,郡主与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
最后沈画几乎是被墨煊一路提出来的,沈画本就矮上墨煊一个半头的身高,此刻墨煊拧着她毫不费力,沈画黑着脸,到了宫外,她挣扎着。
“别动。”
沈画瞪着他,语气愤愤。
“放我下来。”
墨煊哦了一声,手一松,沈画一个没站稳,往墨煊身上扑去。
墨煊只手揽住她的腰身,语气淡淡。
“原来郡主是想让我用这样的姿势。”
沈画脸颊飞红,她连忙从他身上站稳身子,没好气的瞥他一眼。
“你方才不会真的动袖引身上蛊虫的心思了吧?”
墨煊淡漠回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沈画噎住,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击,只得皱了皱鼻子,就此作罢。
墨煊心头思绪万千,没了蛊虫也就意味着,只有找解药这一个法子了,先不说在沈画身上下蛊的人是谁,就算找到了,以当初那般狠毒的劲儿,也不会轻易交出解药,他不觉眉头紧缩。一时间陷入深思。
沈画见墨煊也不作声,以为他真的要打袖引的心思,顿时急了,她拉住墨煊的衣袖。
“蛊虫这个想法马上打消。”
墨煊被她一闹,心思打断,他冷冷的看着她。
“你似乎很想死。”
沈画却一个愣怔,她苦笑,想死?怎么可能,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她怎么能死?她巴不得自己有着完好的身体,但老天似乎同她开了个不小的玩笑,重生是不假,但以这样时日不久的身体,又怎能报仇雪恨。
这个世上奇迹很多,如沈画,如袖引,然而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也只是因为巧合而已,墨煊不相信命运,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放手,他想要沈画活着,阎王也不能同他抢!
沈画同墨煊回到别院时,风澈神色匆匆的迎上来,他严肃着脸,沉声道。
“阮少重伤。”
沈画心中咯噔下,阮慕欺怎么会受伤?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这个人,但心中总是不太安心,她急急道。
“他现在在哪儿?”
风澈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墨煊一眼,犹豫着,沈画催促。
“你倒是说啊。”
风澈一咬牙。
“东厢房。”
沈画闻言急急赶去,风澈感受着墨煊传来的低沉的气压,擦拭着冷汗,阮少重伤,性命危在旦夕。他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这年头,做下人的真难。
沈画感到东厢房,见到风之在一旁踱着步子,见到沈画时,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露出一丝欣喜,他急忙腾出位置。
沈画的医术并不在阮慕欺之下,她定能治好他的!
沈画急忙上前,阮慕欺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阮慕欺一向都是笑着的,面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态,此刻这般虚弱的躺在床上,沈画一时间有些恍惚。
风之见她发愣,催促着。
“郡主?”
沈画一惊,回过神,拧着眉头查看阮慕欺的伤势。
阮慕欺是腹部受的伤,伤口极深,沈画探出手,在他伤口周围比划着,半晌,她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伤到要害。她转身对风之道。
“一盆热水,干毛巾,纱布。”
风之领会,急匆匆赶去布置。
沈画回过身子,却见阮慕欺不知何时醒过来,他弯着嘴角,对沈画笑的温柔。
“你在担心我么?”
沈画翻了个白眼,凉凉道。
“还有力气调戏,看来死不了。”
阮慕欺又轻笑,接着又沉沉陷入昏睡。
实际上阮慕欺伤的极重,伤口处发黑,明显是中了毒,这毒显然已经蔓延到身体里,若不及时将它逼出来,便是神医来了,也回天乏术。
沈画严肃着脸,待风之将东西都备齐,又吩咐他准备一桶热水,当阮慕欺整个身子泡在水中时,沈画深吸口气,将随身携带的银针拿出,开始在他身上各个穴位施针,每一部都需极度仔细,一不小心便会浑身血液倒流,窒息而死。
当沈画全部施完针时,她自己也浑身湿透,天知道,这得需要多大的精神集中。
不消片刻,木桶中的水开始发黑,沈画又急忙从百面玲珑盒里掏出药水,撒进木桶,水流又开始恢复正常的颜色,沈画庆幸着自己带着药,若不然又得费一番功夫。
阮慕欺在木桶里泡了半天,直到夜幕降临,水也凉透了,沈画才吩咐风之将阮慕欺捞出来,又将他的伤口包扎一番,见阮慕欺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才舒了口气。
她回到自己的房里,却被窗前站着的身影吓了一跳,见是墨煊,她嘟囔着。
“大半夜的不睡,在这吓人。”
墨煊冷冷道。
“你操的心还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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