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日子,过得格外漫长。
谢青瑶不是没想过自己一个人果断地跑出去,再也不回来了。可她毕竟还是缺乏勇气。
而且,她还想当面问莫浅一句话,如果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谷中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渐渐地多了起来,最近这些日子,更时常有负责采办的奴才带回些红绸彩缎凤冠霞帔绣鞋珠花锁麟囊等物,看着热热闹闹,一副要办大喜事的样子。
谢青瑶只觉得心烦意乱。
妾侍扶正而已,闹得好像要重新娶她一次似的。
虽然,君御涵其实并没有娶过她。
想到君御涵,谢青瑶才忽然发现,她似乎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过他了。
她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他是在躲着她。
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不管换了谁,在寻寻觅觅多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灵魂伴侣之后,却被自己老妈硬塞了个正室进来,心里都难免会有些疙瘩的。
最难办的是,这个被硬塞进来的女人,还是自己灵魂伴侣的小姐妹,打不得骂不得的。于是便只好自己一个人躲着憋屈。
想到这一层,谢青瑶的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意。
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君御涵在躲着谢青瑶,谢青瑶在躲着孙红素,孙红素恨不得躲着所有的人。
于是一个好端端的的滴翠谷,这一阵子的气氛着实怪异得吓人。
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之中,太妃选定的好日子终于还是到了。
这日一大早,谢青瑶便被几个不认识的丫头婆子拽了起来,梳起繁复的发髻,插了满头乱七八糟的簪子。
谢青瑶觉得十分别扭,终于在婆子拿了一盒颜色红得吓人的脂粉准备往她脸上抹的时候跳了起来。
“王妃不要急,时辰还早,您总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去见王爷不是?”那婆子咧嘴一笑,满脸褶子上面簌簌地落下粉来。
谢青瑶险些把刚刚吃下的点心吐出来。看见那婆子的魔爪又伸了过来,她慌忙讨饶:“王爷又不是没见过我长什么德行,你就算把我画成鬼,他也认识的!”
“那倒也是……”婆子们齐齐笑了起来,神情那叫一个怪异。
谢青瑶强忍住打人的冲动,极为客气地“请”她们出去。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貌似十分意外。又或者是,非常为难?
为难什么?怕她跑了吗?她看上去是一个很不安分的人?
谢青瑶憋了一肚子的气,可是婆子们却不知是听了谁的吩咐,可着劲地跟他作对,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她的视线,甚至还不死心地试图拿着那盒子可怕的胭脂往她的脸上招呼。
谢青瑶用了很大的耐心才说服自己不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跟人动粗。
虽然今天这个日子,在她的眼里跟一个笑话也差不了多少。
“瑶儿装扮好了吗?”珠帘外面传来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谢青瑶像遇见了救星一样,兴冲冲地跳了起来:“素素快来救我!”
孙红素慌里慌张地掀帘子闯进来,却见谢青瑶好端端地在妆台前坐着,三四个喜婆子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闹得她顿时尴尬起来。
谢青瑶嘻嘻一笑,推开一个碍事的婆子,挣扎着冲了出来:“我都快要被这些人给折腾死了,你再不来救我,我八成要闷死在这里!”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一个婆子拼命往地上吐口水。
孙红素也急得直跳脚:“大喜的日子,什么死呀活呀的?这么大人了,说话还是口无遮拦的!”
谢青瑶从门后抄起扫帚,发了老大一通脾气才把几个婆子统统赶了出去。
孙红素被她这副泼妇姿态闹得哭笑不得:“今儿是你大喜,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胡闹呢?”
谢青瑶闷闷地从头上扯下一根根簪子丢到桌上,瓮声瓮气地道:“什么大喜?喜从何来?我只看到有人想把我当猴子耍!素素,如果换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被人这么糊里糊涂地画得跟个茄子精似的,送到一个注定不会给你幸福的人手里,你会不会高兴?”
“涵……王爷他,会对你好的。”孙红素这句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谢青瑶冷笑道:“他对我好?那可真见了鬼了!没准他这会儿正躲在房里扎小人,咒我早死呢!话又说回来,我宁可他对我坏一点。如果他肯对我好,估计你就该哭了。”
“我不会的!”孙红素举起手,发誓似的说道。
谢青瑶嗤笑了一声,并没有深究的打算。
一头乱七八糟的簪子拆下来,发髻也乱得不成样子了。谢青瑶想了一想,索性把发髻拆散了,自己随手摆弄一下,挽了个不成样子的流云髻。
“瑶儿,你这是做什么?”孙红素在旁看了半天才恍然惊觉。
谢青瑶漫不经心地撇嘴道:“好端端的,我干嘛要自己找罪受?那簪子少说也有五六斤,真戴着它们一整天,我这脖子还要不要了?又不是真的新嫁娘,何苦折腾我自己?”
“话也不能这么说……”孙红素的神情十分纠结,跟便秘似的。
谢青瑶根本不打算猜测她的心思。她的打算是,现在时辰还早,可以躺下补个眠,等婆子们来叫的时候,盖上盖头出门就是了。
孙红素迟疑了一下,捧了一杯茶来给她:“先喝口水吧,我刚刚听太妃说,立正妃的规矩很大,怕是要累一整天呢。对了,你吃过东西没有?”
谢青瑶接过茶水,看也不看便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点心就不用了,刚刚吃了不少。”
孙红素看着空空的茶盏,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谢青瑶慢吞吞地走到床边躺下,想了一想又把身上的大红喜服脱了下来丢在床边,拉开被子结结实实地躺了下去。
“瑶儿,不能这样睡的,待会儿还要拜堂,还要祭祖呢!”孙红素面带忧色,怯怯地过来拉她。
谢青瑶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笑得没心没肺:“拜堂?祭祖?素素,我不愿意去,你代劳好不好?”
没等孙红素答应,谢青瑶已经两眼一闭,死……哦不,睡死了过去,简直比猪还快。
孙红素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大红色嫁衣,神色复杂。
事情这样顺利,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谢青瑶……她一直当作亲妹妹的瑶儿,还是跟从前一样,傻乎乎的,从来没有什么防人之心。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照理说,这种傻乎乎的女孩子,是很容易吃亏上当的,但谢青瑶似乎并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麻烦,想必是没有人忍心伤害这种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吧?孙红素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时辰已经快到了,孙红素顾不得想太多,飞快地将床帐放下,把熟睡的谢青瑶遮在了里面,随后摊开大红的喜服,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上好的云锦,富贵万字不到头的纹样,金色与红色相互辉映,毫不扭捏地彰显着富贵与尊荣。这套喜服穿在身上,孙红素几乎有种被幸福淹没了的错觉。
只可惜,喜服不是属于她的,她也不能穿着它给最心爱的人看。
所以这场婚礼,算得上是是错上加错,实在看不出“喜”在何处。
龙凤扣繁复而华丽,孙红素一点点将之扣好,慢慢地走到铜镜前面,看着镜中的自己。
严格来说,她的容颜称不上美丽,至多算是清秀可人吧?
但今日似乎比平时格外好看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喜服的缘故。
镜中的女子,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悦。
也是,身上穿着别人的喜服,以别人的名义跟别人的夫君拜堂成亲,这件事至多只能算是荒谬,一个“喜”字,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可是……
往镜中看得久了,孙红素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与谢青瑶的身量并不相似。
谢青瑶算是小巧玲珑的那一类,浑身带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精气神儿。这种女孩子站在人群中,你可能会半天找不到她,但只要你与她打个照面,看见那双灵动的眼睛,便再也不会忘,再也不会丢。
孙红素自己却是高挑而纤瘦的,整个人像一株玉兰花,高贵而纤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所谓“明珠翠羽尚不胜”说的大概就是这一类的女子了。
既然身量不同,这衣衫自然也是不能混着穿的。可是这一套喜服穿在孙红素的身上,却是要多妥帖有多妥帖,完完全全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
孙红素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忽然想到,在医术方面,这个师妹似乎一直比她自己有天赋的。父亲曾经说过,不管是毒物还是灵药,所谓无色无味,只是对寻常人而言,而有些人,对药物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
她的师妹谢青瑶,恰恰便是那一种与药物有着奇特共鸣的人。
所以,刚才的那一杯茶,她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孙红素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和谢青瑶,究竟是谁算计了谁?
“时辰差不多了,王妃,奴婢们可以进来了吗?”喜婆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孙红素微微一愣,迅速扯过红盖头遮住了自己的脸:“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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