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谢青瑶走得飞快,完全是在落荒而逃。
莫浅一语未发,只是紧紧地跟随在她的身旁,遇到不太好走的地方就伸手扶一把。
到了山下,谢青瑶沉默地上了车,莫浅也跟了进来。
出了八角亭之后就没有再看到齐公子他们,不知莫浅吩咐他们做什么去了,他们的事情总是很多的。
谢青瑶知道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战事,决定着双方的生死存亡。
但打仗这种事,不是她有资格过问的。
不管是莫浅还是君御涵,都口口声声说要打下江山送给某个人,可是谢青瑶明白,这只是一个听上去很美好的借口而已。美人一笑,不过是打下江山之后收获的战利品之一,而且是最不值钱的那一种附赠品。
在一场战事之后,坐拥天下还是灰飞烟灭,都是造物者手中的游戏。
而她自己,连棋子都算不上。她是附着在棋子上面的一粒尘埃,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一个人为她的消失而痛心。
甚至,根本不会有人留意她是不是还存在着。
有时候,太过清醒真的也是一种悲哀。
谢青瑶不止一次想过逃离:逃离君御涵,逃离莫浅,逃离这乱世之中的一切谎言,也逃离那个关于“帝王燕”的无稽之谈。
可是说到逃离,谈何容易?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她并不认为任何一座小镇村庄或是深山古刹之中能有她的容身之地。
何况,逃离之后又如何呢?她不是世外高人,种花采药、孤独终老的那种生活,并不适合她。
她不是侠女,更不是仙人,她只是俗之又俗的一个小村姑而已,既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领。
她唯一的优点是“清醒”,但这个优点似乎并没有带给她任何好处。
这样的觉悟,让谢青瑶有些泄气。
她知道这世上几乎所有的女子,都是在糊里糊涂的顺从之中度过一生的。这是不是说明,糊涂的女人容易过得比较好一些?
似乎也并非如此。
孙红素一直是糊涂着的,青媚是自作聪明,但她二人的结局,似乎也未必能有多好。
绝大多数的烦恼的根源,无非是“无能为力”四个字罢了。谢青瑶曾以为凭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多少可以改变一点什么,但如今看来,她实在太高估自己了。
谢青瑶想不明白,决定不再浪费精力。
事实上,上了马车之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了。
今日明明并不如何劳累,这种疲惫,来得莫名其妙。
莫浅在谢青瑶的对面坐着,面沉如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谢青瑶没有猜谜的兴致,听着车轮的碌碌声,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叹息:“你到底……还是放不下……”
谢青瑶的睡意,倏地一下子消散了个干干净净。
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莫浅一张放大了的脸,鼻尖离她只有不到二指的距离。
短暂的对视之后,莫浅狼狈地坐直了身子,脸色有些阴沉。
谢青瑶怕他尴尬,依旧闭上眼睛打算装睡。
这时莫浅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想说话也罢,没必要装睡。”
谢青瑶只好睁开眼睛看着他,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上当受骗的人好像是她吧?为什么最后生气的人是莫浅?
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谢青瑶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在脑海里头过了一遍,依然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就算她不该在八角亭外面停留,那也不过是因为懒得走动而已,不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吧?
谁说女人心是海底针?分明男人才是!
想必男人每个月也是有那么几天情绪不稳定的。谢青瑶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决定继续养神。
忽然手腕一痛,右手已被莫浅抓住。
谢青瑶只好睁眼看着他,却见莫浅的脸上,似乎有即将发怒的前兆。
那眼神,就跟当场在衣橱里抓到了隔壁老王一样。
“你做什么?”谢青瑶不由得也来了气。
莫浅随手一扯,谢青瑶便不由自主地往前跌了一下,撞到了他的胸膛上。
她气急败坏地推开他,抬头便看到一双暴怒的眼睛。
“后悔吗?”莫浅的声音很轻,怒气却一点也不少。
谢青瑶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后悔什么?”
莫浅像是看到一个说谎的孩子一样,露出嘲讽的笑容:“我知道你心里有他,你不必在我的面前假装坚强。当初离开是一时意气,现在看到他很快找了别人来替代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吧?”
“莫名其妙。”谢青瑶觉得此人无聊透顶不可理喻,根本不值得浪费心神与他沟通。
“莫浅哥”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所以眼前这个人虽然十分陌生,她却也看得开。
哪怕他以后一直是这个样子,谢青瑶也不会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
可是莫浅很生气。
“你说我莫名其妙?瑶儿,你到底有没有心!”他冷笑地看着谢青瑶,双手加力,紧紧抓住她的肩头。
谢青瑶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一时却还是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要生气,总该有个生气的理由吧?
他到底希望她怎么做?难不成要她在君御涵的面前哭哭啼啼,表达一下离别的苦恼,求着他重收覆水,那样才算是“有心”?
谢青瑶甚至有些怀疑莫浅是在为青媚难过,但想想刚才他对青媚的态度,又觉得似乎不像。
这么说,那就是单纯的发疯了。
谢青瑶回应他一个冷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岂知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在莫浅看来无异于一种挑衅。
他紧紧箍住谢青瑶的双肩,双手发颤:“瑶儿,他从来没有好好待你,你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你看到了没有,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离开几天之后,他就宣布立孙红素为正妃,转眼之间又找了青媚来代替你!在他的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吗!”
谢青瑶一直是明白的,可她并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值得莫浅生气的。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让莫浅在挫败之余,更添了十分愤怒。
等谢青瑶意识到莫浅的愤怒根本不能用冷处理的方式来对付的时候,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莫浅的手上完全没了分寸,谢青瑶几乎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肩骨碎裂的声音。抬头看时,只见莫浅的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一样,怒意几乎要将她完全淹没。
“你怎么了?”谢青瑶吓了一跳,费力地抬起手,想试探他是不是发烧了。
“你没有心,瑶儿!”莫浅用力按下了谢青瑶的手,整个人欺了过来。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谢青瑶的手腕剧痛,使不上半分力气,可能脱臼了。
莫浅丝毫没有怜惜,反将谢青瑶的另外一只手也别到身后,欺身上前,胡乱地撕扯她的衣衫。
这一下子,谢青瑶吃惊不小,连害怕都忘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莫浅一定是吃错药了。
可是吃错药了的人,力气只会比平时更大,谢青瑶几次试图起身,最后都发现只是徒劳。
“瑶儿,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莫浅的力气很大,陌生的语气、陌生的神情,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一个现实:此时的他,并不能用平时的心态来考量。
谢青瑶已经没有力气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只能寄希望于莫浅的仁慈。
可是现在的莫浅,显然不是平日那个对她百般宠溺的邻家大哥。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期然地淹没了谢青瑶所有的勇气。
连坚强的假象都没法再继续伪装,谢青瑶听见自己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软弱:
“莫浅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莫浅并没有停手,谢青瑶甚至不敢确定他是否听到了她的恳求。
外袍很快被扯落,像毯子一样凌乱地铺在身下,谢青瑶想说话,想开口骂他,却觉得喉头发哽,难以成声。
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她一直希望自己的人生是平淡而美好的。她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无波无澜地度过这一生。
可是现在看来,这种简单的小心愿,才是最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她知道自己已不可能找到一个人,能够像她希望的那样用心待她。
所以,有些东西,似乎也已经没有了坚持的必要。
莫浅可以为了不影响大局,认她留在君御涵的身边做妾,又怎么会在意她的身子、她的心?一直以来,很多坚持,都是她自己在庸人自扰罢了。
既然他根本不会珍视,在洞房给他还是在马车里给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马车依旧在平稳地行驶着,衣衫已被尽数剥落,耳边只有莫浅的呼吸声。谢青瑶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禁不住浑身一僵,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松了下来。
平淡得好像点灯的时候烫到了手指头一样,虽有些异样,却还是可以若无其事。
原来,一直以为很重要的一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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