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墨被引到耳房里,刚一进去,便觉一阵凉爽,才发现南面的碧纱和合窗正开着,外头一缕缕清风携着花香吹进来,令人好不清爽。
大太太褪了早上那身华服珠饰,只穿了件家常宽松样式的素缎单裙,又洗净面上浓妆,整个人看上去祥和安泰,莫名的让人安静下来。初见大太太时,沈惜墨便觉得她年轻时定是位美人,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今早相见,那身光亮打扮显得人不威而畏,而这身家常服却容易与人拉近距离。
这也让沈惜墨一丝紧张的心稍平和了,她早上那番失礼之举,让她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萧家人。现下见大太太这番打扮神态,似并不是要怪罪她的样子,她也就安定下来了。
见过礼后,大太太指了桌上的白洋糖玉露糕,让她吃几块,沈惜墨便拿着块尝了尝,说了句味道清甜,大太太便笑道:“这是元郎做的。”
沈惜墨愕然,只听大太太接着道:“你看,他并不是傻,他晓得我喜欢吃玉露糕,就亲自下厨房做给我吃,起初哪会做,是做了许久才做出这个味道。你说,天底下哪有像他这样孝顺的孩子。”
大太太说着说着,喉咙里有些哽咽,沈惜墨拿帕子揩了揩嘴角,坐过去正要宽慰几句,大太太却突然睁大双目望住她:“惜墨啊,婶婶知道你的想法。”
沈惜墨对视上大太太那双眼睛,里面盛满了浓烈的怜爱与忧愁,让她不忍多看,只能别开目光。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要摊牌,连萧三郎都看出她不愿嫁给萧元郎,那么其他人理应都清楚,可他们还是一力地撮合。她不愿妥协,奉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便不顾大太太这番神态,直言道:“婶婶是想要惜墨顺从吗?”
大太太目光一闪,片刻摆了摆头道:“不,我不会为难你,反而尊重你的决定。”
这话完全出乎沈惜墨的意料之外。
不会为难?是不是只要她说不同意,她和萧元郎的婚事就告吹了。
南窗外的清风一波波吹拂进来,片刻的沉凝,沈惜墨的后背还是沁出一身汗来,她等着大太太接下来的话。
大太太喝了口消暑的清茶,酝酿了会情绪,慢慢道来:“元郎自十岁那年害病,身子骨便一直不大好,大夫们都说他日后就是个孩子。可别家的孩子说话跟倒豆子似的,只有他话也说不太清。这些年,我这个做娘亲的看着他从不会说话,到现在能说出两三个字,他是很不容易的。他也很想多说些话,却只能如孩童般咿咿呀呀地说几个字……”
大太太说起这些话,心头正如刀搅般难受,见沈惜墨在身旁抚着她后背,她一把紧紧抓住她的手道:“惜墨啊,我们元郎他不傻,他会好起来的,他比他其他兄弟都善良、孝顺,你怎么忍心伤害他呢?”
沈惜墨的双手一颤,还是让她妥协吗?
大太太感受到她手心的颤动,便松开了她道:“婶婶知道这门婚约对你不公,你不愿意嫁他很正常,谁愿意自己的夫君是个孩子呢?婶婶也是女人,能明白你的委屈。可是,婶婶看的出来,元郎他喜欢你,他连平日伺候的丫鬟都喊不全,却一见你就喊你娘子,他竟然能认得你,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大太太越说越激动,眼圈一红潸然落下泪来,沈惜墨软下语气来道:“婶婶您莫要激动,您有什么话便直接吩咐惜墨。”
大太太听了这句软语,好一会儿才止了泣道:“我刚才说不会为难你,并尊重你的决定。如果最后你们真的不合适,婶婶一定履行对你的承诺。”
意思是还有前提条件。
思虑一闪而过,沈惜墨只能静静地听着。
“元郎的病有太医说是可以治的,只是需要有人帮他。”
帮他?怎么帮?
大太太看着她神色,继续道:“婶婶想要你和他好好相处,这对他的病是有益的。他在这个家,除了我、老祖宗还有这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婆子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本就寡言,我真怕哪日他说不出话了。你和他是同辈,他又一见你就喜欢,你多陪陪他,看看能不能帮他恢复心智?”
沈惜墨苦笑,这不就是要她和萧元郎处在一起吗?
大太太见她迟迟不做声,又急忙道:“你放心,婶婶晓得这种事不好强求,但请你谅解我这个做母亲的私心,你也当帮帮婶婶帮帮元郎。你的恩情,婶婶一定不会忘记。”
事到如今,沈惜墨就算再能言善辩,也无法拒绝大太太的慈母真情,唯有应下来道:“惜墨试试看吧,如果真能帮他,惜墨义不容辞。”
“好好。”大太太看她总算是答应了,由心而欢道,“不管有没有效,都要试试。”
沈惜墨垂眸,半晌又难以启齿地说:“只是……惜墨也有一个请求。”
意外地,当她说出这句时,大太太面色毫无变化,镇定自如地道:“我明白,你的请求我答应了。只望你这段日子定要真心待他,帮他治病。”
沈惜墨迟疑地应了好。
如果能帮萧元郎恢复心智,他们那纸婚书就作废,为今之计也只有依了大太太的意思。
两人达成协议,大太太也累了,要晚池送沈惜墨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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