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晨起,云端睁开迷蒙的双眼时候,发现有人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揉揉眼睛,她迷蒙的起身,揽紧身前的被子,哑声说道:“侯爷,今日不用去刑部吗?”
莫念痕眯着眼睛看云端慢吞吞的动作,没有开口,他昨日宿在书房里头,没了温香软玉在怀,竟是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云端一头青丝垂于脑后,小脸因为困倦皱了起来,可爱的没法子,全然不见平时的冷漠和敷衍,真是让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无法……放手。
想要紧紧的握在手心中,让谁也无法觊觎,想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冠上自己的姓氏,怀上自己的孩子,然后一生一世无法离开。
一旦想到此处,他的眼神便炽热起来,手掌慢慢向前,又在游移之中放下,年轻的镇远候爷微微低头,隐藏自己如狼一般的眼神,生怕吓坏聪明的伊人,让她夺路而逃。
这样的女子,一味的强迫留不住她的心,那是下下之策,唯有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能动用。
昨日他去了隐安院,确实瞧见小安卧倒在床虚弱的模样,莫念痕已经认清自己的心意,但是不代表他就不再记挂小安,那毕竟是与他相依为命整整十年的姑娘,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合格哥哥,誓要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正是因为这样想,小安起身的时候,他温声安慰让她安心养病,小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也认真听了,翻来覆去就是连山上的几件事,还有这些日子的孤单落寞。
“念哥,我还是怀念咱们在连山上的日子,虽然清苦些,但是师兄妹们学习,聊天,切磋,不多会儿时间就过去了,现在在府里头,大家对我……好,可是没有人陪我说话,练武,你经常不在,至于夏云端,哼,你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我,天天往府外头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念哥,你就是再喜欢她也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忘记她是怎么进府里头来的。”
念痕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自然宠溺云端,可是小安说的也是一点错没有,云端出去做什么从不会和他讲,回来也只是敷衍着,虽然自己有心逼着她也愿意等着她回心转意,可是总需要一个契机才好,如今的她,将自己裹得如同石头一般,根本不给他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念痕的眼眸更深,他站起身来,对着床上渐渐开始清醒的美人说道:“想来我们成亲也有半年时间,为夫居然没有给娘子梳过头,描过眉,今日好不容易赶上了,让我也试一试吧。”
云端苦笑推开念痕的双手,正经说道:“还是算了,第一我不愿意当侯爷的试验品,第二,我没有描眉的习惯。”
念痕好脾气的拍拍她的脸蛋:“娘子是雪肤花貌,天生丽质,不打扮也漂亮的紧。”
兰桑敲敲门,在外头恭敬问道:“夫人,奴婢可以进来伺候洗漱了吗?”
云端忙不迭的说道:“进来吧。”说着状似无奈的冲着念痕笑笑,意思是他现在可以滚蛋了。
莫念痕收回手掌,似乎没有遇到拒绝一般,镇定的出了房门,后方的云端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觉得这人阴气似乎更重了些,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一样,后面又立刻释然,这家伙芯子里本来就是黑的,不对劲儿才是正常状态。
她起身洗漱,将早晨这一遭全部抛在脑后,却不知道,对方冷不丁的在背后放了大招。
念痕默默回到书房,关上房门之后,走向立在书案身后的多宝格,然后上数第七行第六格,那里摆着一只玛瑙貔貅,光滑油亮,慢慢抚上貔貅的脑袋,摸到后边有一处凸起来的玉石块,微微按下去,多宝格慢慢开始移动,连带着后方的玉莲雕屏一起,玉莲雕屏后方是一扇小小的门,推开那扇铁质小门,念痕拿着灯慢慢走下去。
这处书房的密室,是他去见母亲时候,母亲告诉他的。
他这辈子父母缘分并不深厚,小时候在家的时光多是和祖父祖母一起,上了连山更是多年不曾回家,安夫人莫慎对他有父母之恩,他可以敬他们爱他们,但是却无舐犊之情。
当初莫慎莫名惨死,他虽然心痛,但是更多的却是放松,等到安夫人归入佛堂之后,那种感觉更甚,也正是如此,他真正的心性才能顺利释放出来。
基于基本的礼仪,他也曾去过别院劝说安夫人归家,待到和母亲见了面,除却几句基本安慰,念痕什么也说不出来,母子二人如同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安夫人灰了心,交予他一把玉制葫芦,让他好生保管,并把莫慎留下来的暗卫势力也如数奉告。
安夫人告诉莫念痕,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踏出别院,也不用他再去探望,只盼他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
念痕沉默许久,挽留的话依然没有说出口,在安嬷嬷失望和责备的眼神之下,安夫人走进了内室,背影落寞萧索,再不似年轻时候英姿煞爽。
念痕有时候会问自己,想他这样等于毁掉一世父母缘分,会不会后悔?每一次的内心衡量之后的答案都是——不会!
说他冷漠也好,无情也罢,从来未曾享受过的东西,他觉得没有挽留的必要,父母二人的离开,对他来说,像是遮住阳光的乌云终于消失一般。
他进了暗室,找到调动暗卫羽灵,这些遗留下来的势力自己本来不想动用,可是如今他还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得力助手,也只能先拿他们当成助力来用了。
羽灵之令一下,莫念痕等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感觉到两股不同气息出现在房间之内,他内力陡然暴涨,察觉出一人由左一人从右方,手中纸张瞬间平整,待二人出现的一瞬间从他们中间“嗖”一声飞过,柔软的宣纸变得锋利如同刀刃,将二人身后高高耸立的书架边缘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黑衣人对视一眼,连忙单膝下跪,抱拳说道:“隐一,墨一,给主子请安。”
念痕深深看着他们,沉声问道:“我既是你们的新主子,找你们来自然害死有任务,把莫家暗卫如今的情况报上来与我听。”
隐一长着一张干枯平凡的脸,目光暗淡无神,放在大街上就是一号贩夫走卒,隐二略微胖些,长得也很是平凡,可是按照刚才念痕的查探来看,这二人都是隐藏气息的好手,自己若非暴涨内力,也不会在他们进入房间之前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至于是不是高手,刚才以纸为刃试探,他们二人面对攻击不闪不躲,明显在瞬间看出那纸张不会碰到他们半分,落地时候气息匀称,没有半分慌乱,两人手掌宽大,臂膀强壮,单膝跪地之时脚点三分之地,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
一等一的高手,念痕暗自点头。
隐一平凡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按照念痕的吩咐平板陈述着莫念痕所问的内容。
“暗卫分为隐,墨两派,一派二十二人,属下为隐主,他为墨主,自先羽灵主去后,隐墨共四十人分守上京雍城两地,手下与墨一留守莫府,等待新一代羽灵主指令。”
念痕点点头:“若是如此,你们这三个月的解药还未服用?”
隐一颔首:“确实如此。”
念痕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拿去,这是半年的剂量,从今以后,你和墨一轮流跟在我身边,再派几个得力的手下过来,有女子最好,帮我盯住夫人,其余几个全部听我吩咐,查查刘万乘这件案子。”
隐一和墨一接过念痕手中解药,同时点头称是,一个转眼之间,二人似乎凭空消失一般,没了踪影。
念痕叹了一口气,心中想着那挠人的丫头,只愿她乖乖听话,不要再来惹他生气,这些日子本就心浮气躁,他只怕一个忍不住,就勾起心魔,到时候,受罪的肯定不是自己。
是不是这些日子应该离她远一些,自己似乎越来越没有耐心,看着她望着她时,总想把对方扒得干干净净然后吞吃入腹才好。
云端接了阿桑手中的信笺,看着小姐匆匆拆了信封着急忙慌的模样,便抿了抿嘴唇。
父亲恐怕是害怕此信路上出问题,只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大意与外祖一样,不让她插手刘万乘的案子,只说是今上的想法还没有确定,如果夏家贸然有人出手,恐怕会引起更大反弹,到时候未免得不偿失。
云端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这事情一旦和夺嫡扯上关系,她就觉得完全冷静不下来,因为所能预料的后果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呀。
可是,可是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况且她现在什么头绪也没有,想帮忙都找不到路子。
云端气急败坏撕了信笺,一个人窝在椅子里生闷气,以前圆润可爱的小脸似乎变得清减了些,都是这几日的事情让她焦头烂额,连饭也吃不太多。
兰桑看看云端难看的脸色,便和兰语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上外头去看着,然后默默走到云端身边,温声说道:“小姐,奴婢有件事想给您说,可能有些用处也说不定。”
云端只觉得阿桑是想要安慰自己,所以怏怏说道:“阿桑说吧,我听着。”
昨日送信时候,马房的老李告诉我,他前两日出去购置草料的时候,看到上京戚府门外的夏府马车,老李以为小姐昨日去戚府就是为了探望娘家人。
“所以,我连夜赶回去夏府一趟,问了许多人,也拜见了老爷,却没有一个人说,夏家派人来过上京。”
云端慢慢打起精神:“阿桑,你确信你问了我爹,他们确定府上无人来上京?或许是我母亲呢?”
阿桑摇摇头:“不是夫人,夫人这两日中了暑气,在屋中修养,我也去拜见过。”
云端有些失神:“既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用的还是夏府的马车前去戚府,甚至不与我知道,那会是谁呢?”
第六十四章念痕番外(昨夜梦中多少恨)
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要伸手将对面这个让他爱很不得的女人活生生掐死,像是被魔鬼略去心神一般,她的每句话都成为催化黑暗发芽的养料,一步步将他退向深渊,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便和我一起下去这无间地狱吧,即便凡世和你成仇,轮回尽头也绝不放过你。
这一生,所爱所恨,不过如此。
面前尸骸满地,血流成河,吃食腐尸的秃鹫在昏暗的空中高高盘旋,血红的眸子满怀警惕的盯着站立在尸山中的唯一一人,他一身铁甲戎装,雪色长剑染满殷红,滴滴流之不尽,眸子昏暗无光如同死者,可是他却莹然独立与这末世一般的景象之中,仿佛周围的惨状全是虚无。
其实也不差什么,莫念痕抖着嘴唇哼笑,天下大乱之后,唯有手中的这一柄长剑是他实实在在可以触摸到的真实。
百炼成钢的神兵利器,雪色长峰,含光不露,蕴含霸气不显,在平凡的年代,这把剑是灵剑,待到了这个时节,它就只是杀器。
剑还有灵吗?许是没有了,即便还有,也已经被浸染成弑人性命的魔灵,在虚空中长着饕鬄的嘴,吞食着乱世中的最不值钱的人命。
看看这长野荡周围吧,今早七万士兵血战于此,从朝阳如霞到暮光似血,整整一天的时间,独独剩下五千的老弱病残,在这个时候,这些人命啊,脆弱的就像是个笑话。
话说的多么好听,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为兵者,马革裹尸而还!只可惜,这里没有人杰,更加没有鬼雄,只有一片荒冢,只有一片白骨。
此战大胜亦是大败,匈奴和西羌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他们夺回了城池,重创了敌人,但是也失去了近五万男儿的战力,这一站,只是失败的胜利而已。
莫念痕面无表情的进了自己的营帐,他铠甲之上处处是血,有敌人的,更有他自己的,回退了医官的跟随,他才慢慢转向营帐的一角。
那里站立着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即便是在这个血气冲天的军营之中,即便她只是穿着一套粗陋的麻衣裙装,即便她愁色满脸形销骨立,但是依然还是那样美,那样漂亮,让他移不开眼睛。
“过来,帮我更衣!”莫念痕低下头,掩饰着眼睛里的痴迷,冷冷说道。
女人沉默蹒跚的上前,将他已经粘连在他身体上的衣裳一件件脱落,先是铁质的铠甲,沉重,泛着金属铁锈和血的气息,很难闻,苍白的脸庞变得冷了些,额头也皱了起来,然后再是内里黑色的袍衫,湿乎乎的,增添了一些重量,纤细指尖似乎沾染了某些红色的液体,她微微一愣,便将袍子扔在了地上。
最后,便是白色的单衣,腹部和后腰被血色染得通红,她伸手去解的时候被莫念痕一把擒住双手,男人森冷的墨眸之中带着不可忽视的蛊惑:“你不是恨不得我去死吗,看见这些红色了吗,把你头上的木头钗子拔下来,狠狠戳进去,你就能如愿。”
她苍白的面孔更添萧索,狠狠把手甩掉,然后把他身上的衣服撕扯开,腹部的伤口和单衣粘连在一起,此时被生生撕开,她目光一顿,手下动作便轻柔了许多,小心翼翼不敢再下狠手。
目光所及之处,三处剑伤,一处是前些时日留下的,没有好好治疗早就已经化脓,另外两处是新添的,翻卷着皮肉,狰狞可怕。
她拿了烈酒和晒热的刀子,将白色的手巾递给他,莫念痕抛在一边,眼睛跟着她的动作,看她仔细谨慎的将刀子对准他的伤口,这个时候,只要她心一狠,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可是她没有,她皱着眉头将化脓伤口旁边的腐肉割去,然后包上药,干净的绷带一圈圈缠上,这样如法炮制几回,将所有的伤口全部包扎好后,她沉默的放下所有东西,拖着腿一步步挪回最开始的角落。
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失却了所有责任,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小小的一角世界。
莫念痕看着她走回去的蹒跚背影,看着她空洞没有实物的目光,心中忽然漫起一阵难以抵抗的心酸和不可名状的绝望。
这个世道,这个世道为何如此可怕,他们到底怎么了,才走到这么一步,余生他莫念痕与她夏云端还有机会心平气和的共度白头吗?
元历三十一年,刚刚过完满城洪庆的春节,便传来了华西州作乱的消息,正月十五的元宵之夜,二皇子华音寒舞剑为号,当场刺死元历帝,杀害三皇子,一时间大华大乱,四州茫然无措,华西州各城聚齐同乱,与华音寒狼狈为奸。
华泰之乱之后,有一场腥风血雨在皇室同室操戈的情况下展开。
云间王逃脱之后,以皇长子身份在外继承大统,责令镇远候莫念痕为平叛首将,前往西北平叛。
最开始以为和华泰之乱一样短暂的战争,在对方强大无比的实力下越来越难前进一步,战争持续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塞外之人也参与进来,情势变得更加复杂。
但是莫念痕眼睛中的阴寒并非完全因为战争,在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灾难之中,他遇到了很多难以承受和无法相信的事情,这些事情带给他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他恨得咬牙切齿,却铭记自己的责任无法发泄,就这样一天天的憋闷在心中,成为阴毒的种子,恶之花的肥料。
偏偏在这个时候,云端想要离开他,他又恨又笑,恨她没心没肺,有爱她正好给了自己机会,因着心中的近乎于毁灭性的暴虐,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他已经爱恨到没了理智。
这短短的二十多年,父母不可信,朋友不可信,所爱之人不肯倾心相待,凭什么,凭什么他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已经身处乱世,那就干脆将这块美玉摔碎吧,然后把碎片一片片的捡起来,包在怀中,永不给她复原的机会。
他强她弱,他拥有决战一方的实力,她为了父母宗族低头妥协,曾经清明的目光变得空洞,曾经微微上扬的嘴角再也没有痕迹,生活对她如同死水,毫无波澜,夜间与她如同刑房备受煎熬。
可是莫念痕乐此不疲,看着她,伸手触摸她,把她压在身下,都是在这场残酷战争中唯一的乐趣,云端还说话的时候曾经指着鼻子骂他是畜生,当时他记得自己笑的很开心,反问道:“这个世道,谁不是畜生呢?”
然后恶意的撩拨,看她慢慢留下眼泪,听到她清冷的声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最可悲的事情,不是这个时代太黑暗,是你,因为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
他不发一言,却在心中恼羞成怒,将她欺负的不成样子,从那之后,她不再同他说一句话,闲暇时候便一个人待着,除却他受重伤,为他包扎时候,才会有些表情。
他也怕她的决绝,便时不时的中上两刀,只看她蹙眉表情,便已经满足。
后来,有一次回营帐的时候没有看见她,莫念痕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发了疯的冲出营帐,然后漫无目的的寻找,想要把所有阻碍视线的东西全部毁掉。
他想着,她终于受不了,终于跑了,可是她能够跑到哪里去呢,无论哪里,他都可以把她找回来,找回来干脆掐死算了,这样就不会再找不到了。
黑暗的妖异之花终于盛开,他的手在杀人,血沾染的太多,终于也把身体里那个曾经温雅的莫念痕彻底杀死,剩下的这个,是被绝望和背叛浇灌出来的镇远候,是大华乱世而出的杀将,他彻彻底底疯了。
所以浑浑噩噩走回去的时候,所以在看见慢慢在河道边行走的云端的时候,他自然的跟了上去,云端早已不和他说话,看见他也没有反应。
他的目光深沉而黑暗,如同深渊,无边无际。
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云端只听见一阵令人牙酸的脆裂声音,只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最后看见的,便是战场上的灰暗色阴云密布的天空,盘旋着黑色的秃鹫,刺耳的嘶叫声音,是乱世的悲歌。
也是她的。
莫念痕醒悟过来的时候,云端被他勒在怀里,几乎没了气息,右腿小腿诡异的扭曲着,骨头断裂的彻底。
他将她抱回去,叫了军医,然后待在一旁傻傻看着面无血色的她。
手指无意识的寻找着什么,待摩挲到腰间匕首时候,他便去了鞘,将锋利的刀尖对准自己,狠狠扎下,看着鲜血四溅的场景,笑的开怀。
若不是军医和旁边将士的阻拦,一刀还不够。
他早已满目疮痍,却又盲目挣扎着要把岸上的她也拉下来陪她一起受罪,念痕是心疼夏云端的,可是他更心疼自己,只有云端陪着,他才不会觉得苦,所以即便云端自己再苦,他也可以装作看不见。
由爱生怖,由爱生忧,想要逃,已经太晚了。
云端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午夜十分,她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见夏家的覆灭,亲人携手共赴阴司,唯独留她一个,一生孤寂。
这梦冷的可怕,她在虚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便怕的不敢再睡下去,然后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噩梦。
右腿痛的麻木,她皱眉坐起来的时候,念痕就在床边熟睡,容颜一如从前俊朗优雅,可是他的心,已是乱世屠夫。
他在她有动作的时候便清醒过来,抬头时候正看见云端仔细端详着自己,便笑道:“你醒了,饿不饿,我去拿些东西与你吃。”
云端摆摆手,然后看看自己被包成粽子的腿,轻声问道:“念痕,你现在开心吗?”
莫念痕想了想:“只要你还坐在这里,我就是开心的。”
她在黑暗之中喃喃:“原来是这样。”
隔了许久,他以为她不会再和他说话时候,那个清冷的声音又再度想起:“我不恨你,念痕。”
“你是个可怜人,从今以后,你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认真,也深以为然。
是呀,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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