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很多时候很多人,会在你的人生当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是这些痕迹并非牢不可摧,流沙一般一层层的覆盖上去,不多时,你本以为是石头的铭刻,也成了易碎的沙土,被微风吹散,再不复见。
飞翎费尽心机,终于还是联系上了林细细,也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二人相见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寒暄的机会,因为彼此都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对方,飞翎将连臻的警告转达,细细听后唯有苦笑。
“咱们这位少主子,当真是眼睛里不留半点沙子,只因我少时糊涂,他便心里存了厌恶。”飞翎几次张嘴想要安慰她,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她们从小都是为着辅佐连臻而存在的,哪里有背后说主人坏话的道理。
细细自然知道飞翎沉默的理由,冲她安抚笑道:“别担心,你是知道我的,我当时也只不过是想要拼上一把而已,不成便算了,如今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已经是条被人养在瓮子里的鱼,不听话就会死的。
一阵莫名感伤的情绪在两人之间开始流转起来,细细率先反应过来之后便将自己在三皇子府中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飞翎,言语之中很是着急,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冲击也算巨大。
“阿翎,三皇子此人……着实有些危险,平常不显山不露水,谁知竟是那样一个残暴的人物,况且他如今势力见长,更是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这样可怕的人,让他处于棋盘中心,怕是终有一天会生变。”
飞翎想着当时三皇子大手笔买下细细的沧海王,眉目清朗,言笑晏晏,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等残暴之人。
她颇有些怀疑,细细却烦躁起来:“我最开始也并不相信这堂堂王爷能做下那等丧尽天良之事,只可惜这就是事实,我会骗人,可是上京后郊那些土坑里头的尸体却不会骗人。
“阿翎,你回去告诉主子,三皇子华音凉,实实在在的应了他的名字,心凉如同死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偏偏这样一个恶人确是天潢贵胄,活该这世道要生变。”
飞翎听了细细的话也严肃起来,她们姐妹两个不管怎样也算是见过市面的人,若不是真的让人触目惊心,细细也断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既然这样说,那就代表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到了必须要重视的地步。
“细细,如今沧海王既是选中了你,你又如何能够脱身。”
林细细眉目黯然,低下头来,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全是一片苍白,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由苦笑,想要摆脱这种宿命,却偏偏是逃不开。
“不必担心我,华音凉给我找了这么多“师傅”,无非是想要把我送给当今的两位权臣其中一位而已,不是镇远候便是虎贲军的统领刘归彦,想要利用我看上一场好戏而已,我到时候看一步走一步吧。”
飞翎摇摇头:“你想的有些简单,三皇子必然会让你作为眼线进行情报传输,你身份特殊,有心人若是时时刻刻的监视,大半会露出马脚的。”
林细细却并不认同,只因这几个月她将三皇子的行为看在眼中,知晓此人的种种怪癖。
“沧海王行为怪异,他自有自己的探子,将我送出去,只是因为他觉得目前的这出戏少些角色罢了,想要找些鲜妍的颜色点缀些乐趣而已,所以才有了我的这次事情,不瞒你说,我本以为进府之后必能得到待在他身边的机会,可是三皇子本人对女色并不感兴趣,后院的莺莺燕燕不过都是摆设而已,再美的姑娘,在他眼中,不过是没滋没味的一张面皮罢了。”
细细长相并不艳丽,是清淡雅致的,她的美在与清纯的面孔和妖娆身姿的强烈对比,这种美并非索然无味,所以很是引人注目,只可惜买下她的三皇子只是想得一个风流的雅名不被父皇忌惮而已,他记不得人的面孔,所以为了掩饰自己才往后院塞了许多人,人多生乱,也能掩盖他不识人的毛病。
“我看着这情况,大概趁着皇贵妃的热度,皇帝是要为他选妃,他或许是想着趁这个机会将我赐给镇远候或者刘统领吧。”
飞翎心事重重的点头:“你说的我都记下来了,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要事先提醒你,细细,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要靠近镇远候,那人我在查刘万乘案子的时候曾经接触过,铁血无情又神思敏捷,和咱们少主一般出身连山,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样子,你最好还是避开他去,镇远候的家世复杂,少主也对我吩咐让我不必去管他们加的情况,所以说眼下的处境,你尽力而为,入刘家还安全一些。”
林细细不由失笑:“看你说的,难不成那虎贲军统领刘归彦就能轻松到哪里去?”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这如今的世道,朝堂之上能数得着名号的人又有几个是好糊弄的主,她们这样的,也只能拼了这颗脑袋,才能斡旋出一条活路来。
而在上京的另外一端,也有一个女人,正为了之后的幸福人生,与个严厉的嬷嬷,生生斡旋着。
“错了,大小姐,每一步不得超过两掌,您这第六步迈的太急,听听腰间的禁步,都已经有了碰撞的声响,您得重新来。”
李小安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几日她算是受尽了老货的折腾,那一套套规矩被说的有模有样,偏偏是念哥下口让她学规矩,夏云端在中间她又不敢对这老女人怎样,真是恨得不行。
被禁锢在小小的庭院之中,还要屈辱的接受教导,而且那一套套的规矩实实在在让她头疼的不行,最惨的还是在学习过程中不断被挫伤的自尊心和挥散不去的屈辱感。
喝茶的时候,冯春说她动作粗野,咽下茶水竟然可以听见声音,乃是大忌;吃饭的时候说她端碗姿势不对,手掌包碗底,是下人做派。
一句一个粗野,一句一个皱眉和不屑的眼神,都让她本就不好的脾气越发暴躁,只想着等到这场折磨到头,她定要一掌劈死这老货,才能解气。
此时正是正午十分,就算是秋季也是炎炎的热,她一身正装,头上一套首饰齐全,身上包的严实,只因为学习的外出礼仪,所以一切都要准备的的齐全才能训练得力,腰间挂了整整一套的禁步,一环扣一环的玉佩虽然漂亮,但是它清脆的响声如今却成了李小安催命符。
要行走得当,却不能让腰间垂挂下来的禁步发出响声,这样才是贵胄小姐家的做派,李小安抽着嘴角曾经反驳过,镇远候乃是军候世家,礼仪确实应该重视,却不应该吹毛求疵,反失了将门女儿的个性。
曾几何时,她也羡慕过那些弱质纤纤的闺门小姐,只是现在体会下来,又觉得还是轻松一些好,她本就是个注重享乐的人,根本不想学这种乱七八糟又吃苦的礼仪,她下定了决心要征服莫念痕,而念哥本就知道她是什么模样,学这些东西给谁看?想来那贱人夏云端定是想要故意折磨她,然后顺势将她教好,以便于嫁给别人,所以才招来这样一个老虔婆。
“将门女儿的个性,呵呵,恕老身眼拙,看不出小姐哪里有什么将门女儿的个性,真的将门儿女,如镇远候府老夫人老夫人一般,当年是骑得上马,下得了台,言行举止前后有度,大方得体,满上京的贵女也比不上安夫人一个扬眉得意,只是拿小姐您来比,不是老身故意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差的太远……”
李小安暴怒正要回嘴,可是冯春却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来,生生让她闭了嘴。
“看您刚刚的模样,是想要与我争辩吧,只凭着一点,您就不合格,贵家之女,当言行有致,即便别人言语之中有所冒犯,也当谋定后动,该无视便无视,若是实在有气,也该先保持安静,然后思索一番加以否定,显得气定神闲,对方无理取闹便好,而您呢,没有掩饰的直接想要口出狂言,半点教养也无,便是因为家世无人敢去讽刺,谁又能真的服您呢,左不过背后笑上两句‘村妇行径’罢了。”
李小安被憋得脸红脖子粗,飞奔回屋中大哭了一场,之后虽然情绪还是阴郁,可到底每次再教导时候,不会抱怨和大吼大叫了。
只是今天实在是有些太累,大热的天也不能休息,一遍一遍的步子走下来,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上黏糊糊的难受的很。
冯春却丝毫不显疲态,在旁边皱着眉头不断的说她哪里出了错,气的李小安听到腰间的玉佩一响就想要扯下来摔碎。
好不容易等着冯春松口说午后再练,她总算是得了解脱,和冯春告了礼退下之后,李小安才慢慢走了回去,后边的玉容见此一把扶住李小安,小声说道:“小姐,慢些,我已经吩咐好厨房,给您炖了一盅眼窝,好克化些,您这么辛苦,理应好好补补。”
李小安满意的看了一眼玉容,笑了笑,而忽略了一旁心事重重,略显呆滞的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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