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玉露涔上高枝翘,寒晕渗着枝枝叶叶化散而开,疏影降下点点月影斑驳,倚着石壁的藕臂微微垂下,静谧夜色。
红影默默隐靠另一侧石壁,盯着梁凤和侧颜打量许久,指尖透过疏叶空隙轻划似是摩挲棱角,挪移至眉间,力道似是柔了柔,红唇沁着月露微微张盍,蓦地收了匕首转身入了洞内,轻笑无声。
不愿杀你许也只是因你也是这一类寻找光明之人吧。
不过,蹙眉真丑...
天刚破晓,自京城郊外折去几个时辰便是到了京城,那块刻有龙飞凤舞字体“京城”二字的牌匾耀眼十分,紫行与我驾着马行于前方。
不少百姓围聚成团,场面盛大,敲锣打鼓、万人空巷、赫然欢迎的长幅从京城第一家门铺拉至了第一百家门铺,而百姓们的欢呼声竟是不绝于耳。
苏晗笑道,“这下你可是声势大造了!”
梁凤和摇摇头苦笑不言。
“啊!”一名小孩伴着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地被挤了出来,一时挡住了军队归行的路。
小孩摔在地面上,膝盖上蹭破了皮,血渗着麻衣见了红,跟在梁凤和身旁的碧欣忙不迭走过去提起小孩的背领,“你这小孩,跑这儿来挡路,原本喜庆的回归竟是被你这小孩染了晦气!”
碧欣一下子便丢掉了小孩,人群中很快就有一名女子跑了出来,心疼地摸摸小孩的伤腿,怒骂碧欣,“我家孩子天未晴便跑来迎接太子殿下和苏将军的归来,一个人偷偷摸摸跑在这挤挤攘攘的地方,挤破了头想见太子和苏将军一面,他怎么了,怎么就挡路了。”
人群中顿时出了不少指责,
“这太子身边的人怎么如此嚣张…”
“这看样子也不过个丫鬟,怎么一个小孩也是要去欺负。”
“这种丫鬟,要不得,要不得啊…”
碧欣闻言脸顿时尴尬羞愤得不知放哪儿,一时竟是僵持在了那儿。
梁凤和无奈摇头,正准备出面,紫行压住她正欲下马的动作,自己下了马,走近察看小孩的伤势,“太子殿下身边有些个嚣张的奴才,是该罚,不过,太子平素里很是平易近人。”边说着边帮着小孩处理伤口。
“太子殿下,这伤口挺深的,你来处理下吧!”紫行抬起头,看向梁凤和,君临天下的气势在她面前化为了一泡信任的宠溺。
“好…”知晓他是在给她去化解的机会,她也不说明,下了马便过去,给小孩撒了药、绑好了绑布,细心地叮嘱着小孩母亲该忌口什么、该怎么阻止伤口发炎、每日换一次药和绑布…
见二人身着朴素,她从腰间拿出了绣有“和”字的荷包,递予了女子,女子感激得欲拒绝,“这太多了…”
“不多,只要你们能好好地过日子。”
她硬是将荷包塞给了女子,带着一队人马便离去了。
殊不知梁凤和的这一切落进了另一个人的眼中,城楼上,白玉之姿翩翩、银色面具下樱唇薄启,“易娘,也许,她是个好人。”
“少主,不管好人坏人,她都是将死之人。”
翩翩美男陡然一震,持玉扇的白皙手指纤细修长,玉扇上赫然写着,“金玉三千,滴血成霑。琅琊一榜,终成沆瀣。”
终归是沆瀣一气还是滴血成玉霑…
这一场,他曾定她为死局。
京城
“启禀皇上,喜事喜事…”李公公满脸堆笑,低头弓腰在瞻齐皇面前乐呵着。
而此刻的瞻齐皇,神色无波地看着他怀里的美人,这是新封的妙美人,得名于妙人。
“华浓衣,绣锦裳,妙人语,得朕心。”
“皇上好棒…”妙美人抬起臻首,蛾眉皓齿,含羞带怯地看向这位君临天下的主宰者。
“云姬…”
“!”妙美人身形一震,原本羞怯带笑的脸几分难看,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
云姬!?妙美人唇齿不经意恨恨咬牙,却是一掩而过,脸上再次赔上了笑意。
“皇上,太子回来了…”李公公再度轻声提醒。果不其然,瞻齐皇听见太子竟是回过神,见到妙美人虚假的笑,心中隐隐不爽深恶。
“恩,正好,上朝吧!”
“!”上朝?可今日已然上过一次朝了…
看穿了李公公的疑虑,瞻齐皇起身,妙美人娇躯滑落。王者的上位风范让瞻齐皇眉宇间多了几分凌然,“朕说上朝便上朝!”
“是...是...老奴便是去安排。”李公公退下,同情地看了妙美人一眼,便是离去了。
朝堂上,
不少官员急冲冲地就位,有的中路折返,有的在府上还未坐热乎,便是听见皇上的传唤,赶着跑着到了这金銮殿。
梁凤和携着紫行等人步入金銮殿,碧瓦飞甍、金丝镂空、廊柱飞牙、黑漆红屏,赫赫然的壮丽如初,一步入皇宫,便身处刀尖,这话不错,但或许更好的形容无非是烫灼的刀尖。
“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参见皇上!”
一声又一声盖过,但终究不及那皇袍一身,五官棱角削分的上位者瞻齐皇一句话。他的一句话,主宰生死;而台下人的话,再多再响,也不过徒劳。
“平身!”瞻齐皇炯炯有神的双目凛然一扫,最后落在了她身上,变得温柔起来,“太子这一番来去着实为我大梁声名大造,该赏!”
“谢父皇,不过父皇,儿臣认为这次的功臣还有苏将军和紫行,儿臣不敢妄自邀功。”
梁凤和一句话也不甘拜下风,头也不抬地低着。
这句话的确很冒险,人人都知道梁瞻齐有多忌讳苏府的骁骑军,一心欲图削弱。
而她此刻却是明目张胆地替其求赏。
果不其然,瞻齐皇剑眉一挑,些许不悦,终是看向了梁紫行,“紫行,这次你带领吕家军前去解救太子,说吧,想要何奖赏。”
“儿臣希望父皇能恢复母妃六宫之主的地位,将凤印交由母妃掌管。”梁紫行跪下,虔诚地恭敬俯身。
瞻齐皇犹豫了片刻,终是笑着说道,“自然,你母妃教导有方,该赏!”
见瞻齐皇根本无意赏赐苏晗,梁凤和开口打断,“父皇,儿臣还望父皇能赐赏于苏将军,儿臣可不要奖赏!”
一句话顿时让整个朝堂哗然,苏晗则是拽着她的衣袖说,“不用...”
依旧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儿臣还望父皇赐赏苏将军!”
瞻齐皇面部紧绷,手中拳握得青筋可现,“朕看太子多半是刚从战场归来,现在脑子还懵着。”
“来人,把太子送回东宫!”
挣脱开两名侍卫的禁锢,她严词不改,“请父皇成全!”
瞻齐皇微眯黑眸,整个气场一刹变冷,竟是吓得身边摇扇的奴婢把摇扇落在了地上,顿时场面变得寂静,“把她拖出去。”
这个她,李公公很快便意会,差人将那名大意的奴婢拖了出去,都知道,她的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父皇!”梁凤和本欲求情却是被瞻齐皇瞪了眼,“朕想杀谁便杀谁,自然,想不赏谁便不赏!”
的确,瞻齐皇,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她,不过一个挂着实名的太子。
“...”心上说不难受是假,本以为他虽高高在上,但至少宠溺自己,可惜终究这一切敌不过他的威望,谁若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又怎会心慈手软。
可笑,可笑,她终究有那么半分顾及这份养父女亲情,凄然一笑,脸上如染冷意烟花,“今日,本殿定要为苏将军寻赏!”
瞻齐皇目染怒色,猛然站起,奏台一拍,惊吓得屈于台下的官臣背上冷汗涔涔,“梁凤和!你是大梁太子,亦是朕的皇子!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别跟朕装作不知晓!”
不卑不亢地直起身板,每走一步都惊心,每行一寸竟是都如行走刀尖,竟是走至瞻齐皇身前,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正因为是大梁太子,本殿才应对每一位为大梁尽心尽力的大臣争取最好。”
瞻齐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孽子!”
“多谢父皇夸奖!”梁凤和低下身,嘴角微微勾起,“听闻父皇此前赏大功臣的皆为免死金牌,那不如?”
“梁凤和!”瞻齐皇圆目怒睁,一巴掌正欲打下,竟是被她的下一句话撤了回去,“大梁素来以宽仁为名,想来是不会吝惜于一块金牌。”
瞻齐皇气得面色青紫,全身战栗着,“好,好,赐苏将军免死金牌一块!”
“多谢父皇!”
“谢皇上!”
“退朝!”瞻齐皇已然无心朝政,整张脸气得几近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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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公子,皇上听闻了须公子的佳绩,特派老奴前来告知公子,您现在是兵部尚书,日后掌管这京城城都的军事。”李公公恭敬地在须道凌面前低着头,虽卑躬屈膝却不失气度。
“好…”尚在乐呵的泡影中沉浸的须道凌直到感受到手上光滑丝绸样的金黄圣旨,整个人乐得双手双脚跳起了尬舞。
李公公极为不解,正欲离去,却是被须道凌扯着一起摇摆,“来啊,快活啊!”
一句话让李公公老脸羞愤得抬不起,这…须大人怎像青楼妓子一般。
宫阶上
苏晗手握着免死金牌,一张脸看不清神色,“今日,多谢太子!”
“这不过你该得的。”语罢也并未谈及更多,清冷的脸依旧,算是还了救命之恩。
正犹豫不知该说什么,君临渊魅步轻踏,叮当声格外吸耳,暗香浮动,疏影斑驳,柳腰如脂玉,脸上浅笑衬得丹凤眼眉目如弯,焰唇薄启,“太子,该授课了…”
梁凤和不禁一怔,有多久未曾听课,她已然不清,可今日...
“好,苏将军,本殿先行告退。”
苏晗目送着她,俊脸竟是难得地在这令人作呕的皇宫中绽放出笑颜。
“君临渊,你想玩什么把戏?”梁凤和抬起眸子,明明眼前人儿那般美好,却是不想多看。
“不玩什么,只是觉得殿下很是出人意料。”
君临渊红衣依旧,那一身如同淬了血,披散的长发飘飘,丹凤眼妩神媚世,樱唇微微开盍,“明明那般在意皇位的人,和竞争者竟是成了形影不离;明明知道说那样的话会开罪惹怒瞻齐皇,却是嘴上不饶人半分。”
“君临渊,只是因为我有心,而不是如你一般,心狠手辣。”每每想到他所杀的人,无辜的,抛妻弃子的。
唯一的感受只有胆寒,他不仅杀,而且是恶杀,弯脖子轻扭手下便是一条条无辜人命。
“...”他心狠手辣,的确...
可是,呵...
他再怎么心狠,脑海里那个曾经叫他老师唤他大哥哥的小个子,曾经会关心他的人儿花影难挥。
“老师,您吃了么?”
“凤和这儿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别跟我抢,嘻嘻...”
“天冷了,老师得加衣物...”
“老师...”每每自己教授她,她不会,打到了她的头,她总会噘起小嘴看着他,
那个时候,她称呼她自己是“我”。
那个时候,她总会笑着关心他的东西和来去。
而自从她第一次见他杀人,便对他什么都变了,总会不经意疏离他,总会摆出她太子的架子,总会…说他没心没肺,毒蝎心肠。
呵…呵…
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成了这样。
而她口中的手辣,他何时伤害过她,国师多次下令借机杀掉她,可每一次他总会推脱,“再等等...”
心狠…
手辣?
“梁凤和,但愿你日后还会这般坚持己见。”君临渊竟是头也不回,步履艰难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总有几分沉闷,有些东西,有些人,有些事,幸许开不得玩笑,又或许,这也不是玩笑。
“君临渊…”
见梁凤和站在桃枝下,身姿傲然,长发冠一部分于头,余下的披于背,而那寒凉的背影几分孤傲,不禁碎碎念叨,“你这货,怎么在这儿啊!”
见须道凌慌慌张张,她转过身,清冷开口,“何事如此慌张?”
他一脸了不起的模样,牛鼻子冲上了天,“有两件事,你想听么?”
“跟我无关的都不想。”
须道凌不禁摸了摸她的头,“没发烧啊!”平素不是都那么喜欢斗么?
“第一件事,我当上了兵部尚书…”须道凌嘴里念叨着,后面跟了一大堆怎么英勇的事迹,“你不知道啊,我推脱了好几次,没办法,你老子太重视我了,硬是把这圣旨塞给我。”须道凌不禁做出一副难以推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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