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或月明朗、或星新晞,他是确确实实陪着她走过的。
那个肩膀宽阔,是为她曾遮住的烈阳,她不知道,这一去,他会剩下些什么,只记得一句‘安心’,正如他初见时的笑,憨厚,冷毅...
烈日正好,何时才能见得人比花娇、月比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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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斌翘起兰花指,掸落拂尘颇有几分高高在上,阴阳怪气道,“苏将军,杂家可是记得皇上之前有说过午膳后便要歇息,您怎地就不信邪偏生要来惊扰呢!”
苏晗抖落一身战甲寒星,虎石眸坚定澄澈,字字铿锵,“微臣有重要之事向皇上禀报,还望求见!”
李斌扭缠拂尘,将头抬得颇高,鼻孔出气颇有些好笑,“苏将军,您以为如今的苏家除了杂家要给苏大公子两分薄面,您的面子...”
忽地嗤笑一声,“杂家哪里还有需要看。”
李斌没有留予丝毫面子,提着拂尘便是缓缓离去,“皇上这才刚睡下呢,苏将军您可好等了。”
“...”
身后雨溅落滴滴打在苏晗面上,血色男儿,本以膝为贵,方刚血性、志在千里行...
虎石眸阖下,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在刚化下寒星的铠甲上雕弓饮月。
“为男儿者,当志在千里,流血不流泪!”
男人说话极是威严,捻着胡渣,眸中满是血性精干。
“哭什么!你也要像你那不让人放心的哥哥一样做个窝囊废不成!”
“我是男儿!大梁的好男儿!”
长鞭呼喇喇打在背上,男人声如洪柱,“听不见,大点声,活脱脱一个娘们!”
“我是男儿!!大梁的好男儿!!”
“这杯酒敬你我二人父子深情,此去战役平叛殊为凶险,父亲日后让你承上衣钵,你可要好好帮为父督促你哥哥。”
酒杯觥筹交错,碰撞之中酒液彼此相撞,似是要紧紧融合在一起。
“哭什么,父亲又不是不回来了,弄的便像哭丧一般。”男人碎碎念道,“瞧你这不争气的模样,怎么练了这般久还像个娘们!”
“父亲!!”
送回来的却是只有父亲出行前换上的衣甲,如今这一身继承至他身,虎石眸抬起,蔚蓝的天围聚着乌云,稀零的雨打着溅着,他仰望着,似是触摸不到边际。
父亲,晗儿做到了,这身铠甲长年磨洗已不见了过去的光亮,但晗儿穿着便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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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众人离了去,侥幸躲过牟平前来搜剿的军队,凤眸凝视着窗外雨水淅沥,哗啦啦的颇有些宁静滋味,不知此时苏晗又是身处何番境地...
凤眸阖下,鼻梁处软泥芳香沁湿了打落的桃花瓣,萦绕着颇为沁入心脾,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也许有这样个姐夫...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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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天亮,朝九这个小丫头片子便踏着欢快的步子跺响好几层楼雀跃般跑上来掀开青帘帐,杏眸晶莹闪亮,“大人,大人,成了成了!”
寒眉一蹙,凤眸睁开瞧见是朝九,朝九调皮地冲她眨眨眼,“嘻嘻...”
勾了一下朝九的鼻梁,梁凤和起身笑道,“瞧你,一大早地把傲雪红梅客人给吵醒了。”
朝九吐吐舌头,调皮地眨动杏眸,“我这叫一夜不见便对大人思之若渴。”
再一次勾了朝九鼻梁一下,笑得几分责怪,“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朝九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却在她见不着的身后吐了吐舌头。
“朝九。”
朝九有些心虚,一个踉跄摔到了榻上,捂着屁股,秀眉蹙着,想来也是摔疼了。
杏眸好看地滴溜着,小心翼翼又坚定地握住眼前白皙手腕,笑得开心,“谢谢大人。”
想起正事,朝九不迭低头凑近开口道,“皇上处置了牟校尉,秋日处斩。”
“...”
梁瞻齐,你从始至终便没能找到自己的过错吗?在你眼里,究竟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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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府
“牟平,接旨吧!”
圣旨扔至他手上一时便如同千斤重,那明晃晃的字眼行间字里皆是对他罪行的披露,大到致命,小到封府的。
牟平仰天一笑,笑得可凄可悲可怜,“可恨我牟平除却一身污垢之气,却并未做任何危害社稷之事,如今皇上为了自保其声誉竟是推送忠臣至死路。”
“老臣不瞑目啊!”
说罢便将圣旨抛至天边,头往红柱撞去,白眼翻瞪再也不起,彭荭瑟抖着身子一时不知所措,只有苏家夫人兀自手中拨动着佛珠,嘴里喃喃不知何话,但若是细看,便也能见着她眼角的泪润湿了面庞。
“封!”
曾在京城响彻一朝的校尉府一时不复存在。
茶馆
“牟平贪官死得其所!”
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忿忿道,“这也是恶人得报啊!想当初这牟平不知祸害多少姑娘,如今这番下场,活该!”
“...”
饮着茶,听着说书人说书、打快板的说着相声、闲谈棋子的,嘴角竟是扯出一丝讽刺笑意,这牟平生前不为人所谈论,死后却是成了一口恶心人的‘佳话’,也是可怜他大半辈子为大梁做出的点点滴滴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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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们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黑子站在一旁,等候着指示。
唇角笑意渐深,兰息薄唇淡启,“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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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昏黄,树木风声吹得簌簌作响,皇宫天牢此时正陷入一片寂静,狱卒们畅饮烈酒,醇香齿留,只因这群死囚再过几日便会命丧黄泉。
狱卒颠着步子,将酒坛子往里一扔,指着里面的人笑得开心,“赏你们的,记得好吃好喝好上路!”
天牢里,成百人挤在甘草垛堆积的牢房里,没有暖意,没有干净的食物,就连方才那狱卒所赏的酒坛,酒水早就顺着酒坛滚动流了一地淌湿,给本就不通风的屋子增加了些湿意。
“大哥,来世你我再做兄弟!”
一名稍显魁梧的囚徒紧了紧锁铐,眉宇间尽是凶神恶煞,粗壮手臂一伸手便是抬起酒坛一饮而尽,接过便是递给另一个兄弟,一人一口同甘共苦。
那位被众人称呼为大哥的囚徒重重点了头,也毫不示弱地干下。
新研制的觅夙香,觅平生夙愿,梦百转千回,凡是嗅及此香,加以饭食佳肴之中寒山石作陪,则醉生梦死饮,承梦难起。
狱卒跌跌撞撞着,只觉眼前扑腾着繁星点点,一颗两颗的越来越多,一名狱卒指着另一名的脑袋笑得傻气,“两个你...不对,三个。”
那名狱卒想拍掉指在他跟前的手指,却是怎么也站立不稳,只能由着,到最后两个人都一起倒下了。
黑影重重趁着夜色一道接一道而至,由于训练有素,只听得锁咔擦一声接一声,天牢内七八间屋子的人都被放了出。
背过身,凤眸低视地面,淡声道,“如今你们自由,天涯海角随你们去。”
那些狱卒纷纷彼此相视,最后不约而同地跪在地,开口如撞山河,“我等誓死跟随,刀山火海,绝不蹙眉!”
凤眸转身凝视,看着眼前颤抖得紧的男人笑得眉眼间颇为柔和,指白扣着他的头理了理,无视他眸中惊惧,笑得倾城,“刀山火海?不必这般严重。”
“我要的,很简单,你...”
拍了怕那个男人的脸颊,笑得全无温度,“杀了那两个狱卒,这忠心我便信了。”
那男人颤抖得紧,但想起狱卒对众位兄弟平素的刁难,也便起了身,踉跄着步子执着刀而去,手起刀落,便是将两名正睡得香甜的狱卒扼杀在地上,血流成河。
凤眸划过满意,却并未因此打算放过众人,“还有你们的大哥,杀了他。”
那男人眼底划过惊讶和犹豫,执刀的手偏了锋,险些离鞘,但怎么办眸中都是不乐意,甚至那戾气大有鱼死网破之意,似乎若是我执意如此,他和诸众必定化为厉鬼勾魂生生世世不休不眠。
见梁凤和眸底杀意丝毫不改,那名大哥笑得无畏,一个接一个地向众人道去离别,一把匕首自他袖口横出天际,不带丝毫犹豫欲往他自己死穴刺去。
预料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
凤眸带着笑意,又仿佛坠落人间的精灵颇让人亲切,“欢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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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好了?”
目光不移高楼外鹤唳风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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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梁天牢囚徒逃狱一事轰动整个大梁,百姓们人心惶惶难安,纷纷锁上门闸,不肯出门,有的甚至更是背上家财、带上家眷,便兀自往别国安宁之地而去,以免受着边殃之灾。
朝廷之上,瞻齐皇剑眉挺拔、深邃黑眸眯了眯,颇为危险地讽刺一笑,“尚书大人,朕让你好好地将此事压下去,你便是这么给朕压下去的!”
李尚书身形战栗,忙不迭趴在地,匍匐前行,“皇上,微臣有罪,可微臣着实是让人封锁京城内所有消息,微臣也是不知为何为这般,还望皇上恕罪。”
瞻齐皇正欲将此人拿下,梁紫行躬身道,“父皇,此事许是有人暗中作祟,李尚书素来忠诚、为官清廉,倘若在此节骨眼将李尚书处置,恐怕...民心更为难安。”
瞻齐皇黑眸深邃,似是陷入沉思和考量,忽而下了奏台扶起李尚书,笑得亲切,“李大人,朕不过是给您开了个玩笑,可莫要当真。”
李尚书颤抖着身子,皮笑肉不笑,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言语,也只有他自己知晓,背上涔了多少冷汗。
见李尚书这般模样,瞻齐皇回了奏台也便让他回府上歇息了。
“诸位爱卿可有何高见?”
吕厝起身沉声道,“臣以为,此事不妨先将百姓安抚下,以免过多流失,不利于我大梁。”
众臣纷纷点头赞同。
史禄夫勾起一丝笑意,眉带眼角细画着黑黛有些妖冶,睁睁眨眨仿若星明璀璨了流年,他轻点额头,抬眸一笑,“皇上,臣以为吕大人说得在理,可未触及其根本。”
“哦?”
见瞻齐皇眉眼间挑起一丝兴致,史禄夫笑了笑,捻过青丝顺理了理,淡然道,“都说大梁是块宝地,猛虎觊觎,此时大梁人心惶惶一事只怕早已入了北胡、南蛮之众耳,若有心人,势必会想着如何将这块已山河破碎之地吞入囊中,皇上以为可是如此?”
瞻齐皇点点头,笑得颇为亲切,“史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为好?”
史禄夫并未立即答话,背过身笑得寒锋冷进赤骨,“皇上,大错既已铸成,何不将错就错呢?”
梁紫行蹙眉,正欲上前,吕厝将其拉住,“切勿轻举妄动,且先瞧瞧这史禄夫有何花招可使。”
史禄夫轻眨妖冶眸子,续言道,“瞧这一双双不赞同的目光,禄夫可不是就这么将大梁江山捧手送人的意思,而是假时假亦真,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是谁糊弄谁,谁又知道呢。”
瞻齐皇本紧蹙的眉宇蓦地舒开,笑得赞同,“史卿,你果真让朕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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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府
史禄夫脱下一身官服,眉眼间全然是阴恻恻的寒气,一遍遍抚摸过官服上的棱子笑得让身旁的女子不寒而栗,拿着棱子又往她脸上蹭着。
那略带磁性的音有些沙哑颤抖,“彭荭,你喜欢这样的吗?”
彭荭瑟抖着身子,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哪还有半分原来清浅素雅的模样,挣脱着禁锢在全身的麻绳,哭得似欲脱掉妆容,“史禄夫,你...”
史禄夫并未就此放过她,一手钳制住她喉脖,一手掀开了里衣,那还未干涸的血迹看得彭荭一阵寒毛直竖,瞪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往何处看去。
史禄夫收回衣裳,笑得没有半点温度,眸中嫌弃鄙夷不减,一只手抬着她的下额,那眸子里寒光一道道的,“太监吗?彭荭怎会这般以为?”
史禄夫眼神似是又有些受挫,满是受伤,手上的力道却是紧了紧,疼得女人身子蓦地痉挛,笑得癫狂,“为什么?”
史禄夫扯着嗓子,双目圆瞪,满是猩红,“彭荭,你以为,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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