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圣旨已下,封妃势在必行
今日的早朝,格外漫长。
长到苏轻鸢虽然揣着一肚子心事,最后却还是在软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过午。
淡月、疏星两个丫头躲在屏风外面窃窃私语;妹妹苏青鸾靠在窗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苏轻鸢醒来,两个丫头立刻赶过来伺候着,苏青鸾却“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怎么了?!”苏轻鸢脸色大变。
苏青鸾跪地哭道:“我是进宫来照顾姐姐的,不是来服侍皇上的!请姐姐劝劝皇上,收回成命吧!”
苏轻鸢慌忙跳下床来扶她,苏青鸾却死命地赖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苏轻鸢只好也跪了下来,急得嗓子都哑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青鸾“嘤嘤”地哭着,把脸埋在苏轻鸢的肩膀上,哭得浑身发颤,已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疏星只得跪地替她解释道:“皇上要封五小姐为淑妃,三日后便是册封礼。如今圣旨已下,礼部也已经发了文,事成定局了!”
苏轻鸢只觉得心头突地跳了一下,随后眼前一阵发黑,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四姐姐!”
“太后!”
耳边传来几声尖叫。
苏轻鸢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十分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苏青鸾放声大哭:“我不愿意的!姐姐,我真的不愿意的!你去求求皇上好不好?青鸾此生不愿被宫墙所误,何况……姐姐的心事,做妹妹的岂有不知道的!”
苏轻鸢抬了抬手,示意要起身,淡月忙过来扶她。
谁知刚刚撑起一条腿,她忽然胸口一痛,禁不住又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四姐姐?!”苏青鸾吓得呆了。
苏轻鸢努力挣扎着想爬起来,无奈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身子似有千斤之重,只想瘫到地上去。
苏青鸾慢慢地跪直了身子,咬牙道:“姐姐,你不要生气,青鸾是死也不会进宫的!姐姐若是不信,青鸾现在便碰死在这里,以明心志!”
说罢,她踉跄了一下,飞快地站了起来。
“给我拦住她!”苏轻鸢厉声嘶吼。
疏星慌忙抢到苏青鸾的面前,死死抱住她的身子,急得满脸泪痕:“太后这里已经够烦的了,五小姐就不要添乱了好不好!”
苏青鸾挣扎了几下,簌簌地落下泪来:“青鸾没用,帮不到姐姐,只会添乱……”
苏轻鸢已说不出话来,只觉胸口一阵一阵地绞痛不止,身子更是早已动弹不得,眼睁睁地向着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沉了下去。
“四姐姐——”苏青鸾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白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芳华宫中立时乱成了一团:有尖叫的、有哭喊的、有跑着去传太医的、也有赶去报知陆离的……
苏青鸾很快就醒了过来,伏在软榻上“嘤嘤”地哭个不住。
苏轻鸢却迟迟没有醒。
太医已经来了,却被落霞拦在了门外,不敢放进门。
直到,陆离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冲到苏轻鸢的床边,看着她全无血色的脸,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淡月抬起头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如你所愿,听到五小姐封妃的消息以后,就这样了!”
苏青鸾依旧伏在软榻上,哭得更厉害了。
陆离紧紧地攥住了苏轻鸢的手,却发现那只手的温度,冷得吓人。
他惊恐地将那只手举到眼前,心颤不已。
只见苏轻鸢的手掌呈现出异样的青紫色,被他攥住过的地方有明显的白色痕迹,久久不退。
“阿鸢……”陆离的心里彻底慌了。
落霞在旁边低声请问:“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一句“快传”差一点冲口而出。陆离勉力忍住,缓缓地站起身来。
门外来了五六个太医,全都挤在门口,紧张地向内张望着。
陆离咬了咬牙:“余慎,进来!”
余太医领命,快步趋上前来,一言不发地将手指搭在了苏轻鸢的腕上。
片刻之后,他的手指竟微微颤抖起来。
陆离把无关的人都撵了出去,沉声道:“你直说吧:人有没有事?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余太医听他问到“孩子”,心知躲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微臣……愿尽力而为。”
淡月在旁哭道:“你只保住大人就好,谁要你保那个小孽障……”
“住口!”疏星扬起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陆离却竟然没有发怒。
他只是盯着苏轻鸢的脸,沉声道:“都给我保住!”
余太医擦了擦汗,从药箱中取出药丸给苏轻鸢服下,施了针,又开了药方。
这一切做完之后,他才重新跪到地上,小心地道:“太后应当不久之后就会醒来,喝下汤药就无碍了,只是……烦请服侍的姑娘们看看,是不是已经见红了?”
陆离踉跄着退到屏风处,后背重重地撞了一下,眼中竟而落下泪来。
疏星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哭道:“只一点点……太医,请您务必尽全力……”
余太医忙道:“若只一点,或许还有希望。只是这一胎原本便有些不安稳,此时胎气已伤,醒来后万万不可再有大怒大悲!”
淡月擦着眼泪,大声冷笑:“有人偏想让她大怒大悲,我们能有什么法子?不如干脆别叫她醒了,让她睡到孩子落地好了!”
余太医想了一想,眼睛一亮:“此计大妙!”
淡月气得差一点吐血。
余太医忙解释道:“凶险只在这几日,微臣可以用药让太后多睡一阵子,等胎儿保住,再……”
“再怎么样?”床中躺着的苏轻鸢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虚弱的冷笑。
余太医呆了一呆,竟没能接上话。
苏轻鸢挣扎着要起身,余太医忙抢上前来拔了银针,惶急地道:“太后万万不可起身,此胎大为凶险啊!”
苏轻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随手将他提起来甩到一旁,跳下床去一头撞在了陆离的身上:“你来得正好——我的孩子快没了,你快去叫人来看啊!等它不存在了,你的计谋就泡汤了!你还在等什么?难道你甘心浪费这两个多月的苦苦筹谋,甘心浪费掉这几年的虚情假意?”
“阿鸢,你不要乱动,快回去躺着!”陆离终于从怔忡中醒过神来,看见苏轻鸢状若癫狂的样子,立时慌了。
苏轻鸢揪住他的衣领,嘶声大笑:“我要让你失望了,陆离!这孩子没得太早,还没成形呢,算不上‘铁证’吧?我只要抵死不认,你这一计就不算成功!”
陆离越听越糊涂,有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去深究她的疯言疯语。
他努力从苏轻鸢的撕扯之中挣扎出来,试图安抚她,却几次被她抓伤了脸。
苏轻鸢的癫狂有增无减。
她不顾一切地在陆离的身上撕扯、捶打,嘶声哭喊:“你快去叫人来啊!叫你的朝中栋梁、你的文武百官,叫他们都过来!我亲口告诉他们!我亲自跟他们说:当朝太后与人私通、珠胎暗结,愿受一切责罚!你快去啊!再晚一点等孩子没了就来不及了!”
“阿鸢,你冷静一点,太医说了孩子还有救!”陆离死死地攥住她的手,厉声嘶吼。
“有救?哈哈,有救……”苏轻鸢呆了一呆,稍稍安静了一些。
陆离忙弯腰将她抱起,准备送她回床上去。
苏轻鸢却又拼命挣扎起来,双手再一次死死地揪住了陆离的衣领:“既然有救,你为什么又要害青鸾?我还有用啊!你只要留着我、留着这个孽种,苏家可以任你揉圆搓扁,你为什么还不放过青鸾!你明明答应放过她的……你说过只要我乖乖的,你就不会动她!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一定让你满意!你放过她,放过她啊……你让我做猪做狗我也肯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折磨她……”
“阿鸢,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离一边躲闪着,一边还要防止她乱踢乱打伤着了自己,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只一会儿工夫,苏轻鸢便喊哑了嗓子。喉咙里几乎已发不出声音,她犹自不甘心地拼尽全力嘶吼着,抓住陆离的衣衫拼命撕扯。
“余慎!”陆离终于想起向余太医求救。
可是后者却跪伏在地上,只管磕头,连一个字也不敢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轻鸢渐渐地安静下来,却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实在累了。
累到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喉咙早已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意识还残忍地清醒着。
她死死地盯着陆离,视线却是模糊不清的。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是绝望地流着泪,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太没用了。
没有力量、没有智计、也没有可以用来与他抗衡的势力。
她就像是他圈养在笼子里的画眉鸟,任他玩弄、任他凌虐,虽然可以在他高兴的时候耍耍脾气,却也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一点儿乐趣而已。
真遇上事情的时候,除了哭闹撒泼,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苏轻鸢自嘲地苦笑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离终于等到她安静了,自己也已累得精疲力尽。
重新将她放回床中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狼狈不堪。
尤其是陆离,衣衫凌乱破碎不说,就连脸上、手上、脖子上,也多了不少血痕,看上去有些可笑。
苏轻鸢闭上眼睛,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河水,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时小宫女已把药熬好送了过来。
苏轻鸢紧闭双唇,说什么也不肯喝。
余太医在旁边急得直擦汗。
陆离跪坐在床边,紧紧地攥着苏轻鸢的手:“阿鸢,我答应过你的事,必定不会食言!青鸾是你一直宠着的妹妹,也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我必定不会伤害她!我封她为妃,不是为了羞辱你,当然更不是为了折磨她……”
苏轻鸢偏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他,表示不愿意听他说话。
陆离依然攥着她的手:“阿鸢,你仔细想想!昨晚的事,宫里已经传开了,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受沈氏威胁,更不能让你暴露于人前,我只能说昨晚我宠幸的是青鸾……”
苏轻鸢猛地回过头来,睁开眼睛,怨恨地瞪着他。
陆离从小宫女的手中接过药碗,沉声道:“你便是想打我、想骂我,也得养好了身子才行——来,把药喝了!”
苏轻鸢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伸出手来,重重地拍在那只药碗上。
药碗打翻了。陆离躲闪不及,半边肩膀上全是黑乎乎的药汁。
苏轻鸢微微扯了扯唇角。
落霞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一转眼又端了一只小碗走了过来:“这药熬了整整一锅呢,太后要打只管打,总有一碗会喝进您的肚子里去的!”
苏轻鸢头一次见这丫头这样伶俐,一时倒有些无措了。
这碗药,打还是不打?
陆离用小汤匙把药送到苏轻鸢的嘴边:“丫头们熬药很辛苦,别辜负她们了。”
苏轻鸢感觉到下腹坠痛不止,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这才恨恨地向落霞瞪了一眼,不甘不愿地张开了嘴。
陆离喜形于色,忙把药吹凉了,一点点地喂给她。
等到一碗药喝完,陆离已累得满身是汗,苏轻鸢却觉得嗓子疼得轻了些。
她冷冷地盯着陆离,艰难地开了口:“你拿话哄我,以为我是傻的……你故意让小路子送朝服过来,故意惹得宫中上下议论纷纷、流言四起——这分明是你自己的手段,你却硬说是迫不得已……”
陆离抓住她的手,无奈道:“沈氏有备而来,我一旦表现出半点慌乱,她必定会揪住不放,到时候你我二人就只能任她揉捏,你知不知道?”
“好有道理。”苏轻鸢勾唇冷笑。
“阿鸢!”陆离面露苦色。
苏轻鸢咳了两声,冷笑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骗我……青鸾昨日刚刚到宫里来,今日立时就出了这样的事,难不成这都是巧合?你知道我不是生病而是有孕在身,若非另有阴谋,你怎么会忽然想起让青鸾一个姑娘家来照顾我!”
陆离固执地攥着她的手,沉默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么说也没有错。我确实……”
“为什么!你已经毁了我,为什么还要扯上青鸾!”苏轻鸢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嘶吼。
陆离只得伸出手来帮她拍着胸口,低声叹道:“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绝不会伤害她!”
“怎么,这天底下的野狼都改吃素了?猫和耗子也开始把酒言欢了?”苏轻鸢嘲讽地冷笑着。
这时,苏青鸾擦干了眼泪,从屏外的软榻上爬起来,怯生生地走到了床前:“四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为了我跟皇上吵架……”
陆离叹了口气,指指旁边的锦凳示意苏青鸾坐下:“我本来想过几日再细细地向你们解释,没想到你的性子……唉,也是我考虑不周。青鸾,我封你为妃,是想拜托你做一件事。”
苏青鸾缓缓地摇了摇头:“四姐姐不喜欢我做你的妃子,我便死也不会入宫的。”
陆离只好依旧转向苏轻鸢:“阿鸢,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孩子,是见不得光的!你把他生了下来,却不能养在身边,我宫里又没有嫔妃……咱们难道要把他送到宫外去养吗?纵然你我能忍得下分离之苦,他将来的身份又怎么办?”
苏轻鸢眯起眼睛,定定地看了他许久:“除掉苏家之后,这孩子也就没有用了。难为你还肯替他谋划将来——只是这跟青鸾入宫又有什么关系?”
“谁说我要除掉苏家?”陆离大惑不解。
苏轻鸢凉凉地笑着:“等孩子落了地,你只要咬定他与你无关,就可以把所有的恶名都推到我的身上。到时候给苏家定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随便查抄一下……”
“你偷听了段然那个混蛋的话?!”陆离终于明白了。
苏轻鸢冷笑:“如此妙计,应该是你的得意之笔吧?若不分享给我共赏,那多遗憾啊!”
陆离的脸色渐渐地青了:“你听墙角,倒还挺理直气壮?我问你:你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段然说的不是?你可听到我有一个字赞同了没有!”
苏轻鸢见他气得额头上青筋都鼓起来了,不免有些害怕。再细细回想昨日听到的那些话,她忽然有一点点心虚。
陆离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又是一个该死的误会。
他攥着苏轻鸢的手,咬牙切齿。
说不出是气恼多一点,还是爱怜多一点。
最终,他还是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该怎么说你才好?那不过是段然的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利用咱们的孩子来算计你的父亲?若是真的用了那一计,你和咱们的孩子还有活路吗?阿鸢,在你心里,我当真已经丧心病狂到了那样的地步?”
苏轻鸢想了一想,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陆离的脸色不免又黑了几分。
两人互相瞪着,各自都有一肚子委屈,谁也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苏青鸾在旁边怯生生地插言道:“皇上封我为妃,是为了给孩子一个身份——等姐姐生下了孩子,可以对外宣称是我生的,对不对?”
苏轻鸢诧异地看向陆离。
后者郁郁地点了点头:“不错。你二人是亲姐妹,即使将来孩子容貌像母亲,也不会有人疑心;青鸾性子又好,必定可以对他视如己出……他是我的孩子,名正言顺。将来我便是要传江山给他,也不会有任何阻碍!阿鸢,你细想想,还有比这更周全的办法没有?”
苏轻鸢怔怔地看着他。
如果他此刻的话都是真的,这确实是一个四角俱全的好办法了。
可是——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如此一来,岂不是委屈了青鸾?她何其无辜,为什么要为你我的荒唐事,搭上她的一辈子!”
陆离歉然地看着苏青鸾:“确实,此事十分对不住青鸾。我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向你保证今后必定善待青鸾,许她一世富贵安宁。”
“可是,青鸾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苏轻鸢长长地叹息着,不敢去看妹妹的脸色。
苏青鸾缓缓起身,在床前跪了下来:“如果是为了姐姐,青鸾愿意入宫。”
“五丫头!”苏轻鸢急了。
苏青鸾抬起头,正色道:“青鸾自幼受姐姐庇护,常自恨不能报答,今后——就换青鸾来保护姐姐吧!”
“不要胡闹,你要保护我,不是这种保护法!”苏轻鸢急切地想坐起来。
陆离却按住了她,笑着安抚道:“青鸾已经答应了。”
苏轻鸢急道:“不能答应的!青鸾!”
苏青鸾抿了抿唇角,笑容虽然浅淡,却十分坚定:“青鸾知道姐姐和皇上情深义重,容不得旁人分宠。请姐姐放心:青鸾可以不见皇上,入宫以后一心照料‘咱们的’孩子,绝不惹是生非!”
“糊涂丫头!世上哪有这样的事!”苏轻鸢又急又气,又觉得心里发酸。
陆离按着她,笑道:“青鸾有这份心,你就答应了吧!”
苏轻鸢还待摇头,陆离又补充道:“箭已在弦上,不及收回了。圣旨已下,青鸾和将军府都接了旨,礼部也已经着手准备册封仪典——如今还是在国丧期间,你一定不知道,朕为了这个仪典,跟礼部的人磨了多少嘴皮子!”
“可是……”苏轻鸢依然觉得不妥。
陆离正色道:“没有‘可是’,事情已经定了!你如今执意反对,难道要朕自食其言,撤回圣旨不成?南越皇朝立国数百年来,可从未有过食言而肥的皇帝!”
疏星在旁劝道:“目前看来,这确实是最周全的办法,想必皇上定然已经深思熟虑,太后就不必多心了。如今皇上夜宿芳华宫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便是皇上此时收回成命,五小姐也嫁不得人了——太后那么心疼五小姐,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
“可是,青鸾已经受委屈了啊!”苏轻鸢的鼻尖又酸了。
苏青鸾擦擦眼角,柔软地笑着:“四姐姐,我真的没事——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
“陆离,你混蛋!”苏轻鸢越想越气,忍不住抓过陆离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陆离忍着疼不敢握拳,生怕硌着她的牙。
苏轻鸢自己觉得没趣,松开了口,嫌弃地把那只手甩了出去。
疏星见状,又继续劝道:“太后腹中的这个孩子,若没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便不该来到这世上。可是太后,扪心自问,您真的忍心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吗……”
“不要说了!”苏轻鸢烦躁地喝住她,闭上了眼睛。
陆离抓住苏轻鸢的手,目光沉了沉:“疏星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不该来的,他是孽种!”苏轻鸢依旧紧闭着眼睛,哑声说道。
“阿鸢!”陆离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是咱们的孩子!任何人都可以骂他,唯独你不能!你是他的母亲啊!”
苏轻鸢试图甩脱他的手,却没有成功,急得脸都红了。
淡月在一旁怒声道:“任何人都可以指责我家小姐,唯独你不能!要不是你混账,我家小姐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陆离手上的力道松了。
苏青鸾膝行向前,扯了扯苏轻鸢的被角:“四姐姐,我不知道你和皇上之间有多少恩怨,但是……你的心那么好,对我、对姨娘、对钧儿……你一直拼尽全力想保护我们,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今后青鸾和你一起保护他,姐姐从现在开始只管安心养胎,好不好?”
苏轻鸢闭目良久,低低地叹了一声:“可是,孩子……还在吗?
这时,陆离终于想起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余太医。
接受到陆离的示意,余太医慌忙战战兢兢地跪了过来,重新帮苏轻鸢诊脉验看,过了好一会儿才叩首道:“太后体质温厚,如今虽有所损伤,万幸根基尚好,腹中龙胎……尚有希望。”
说罢,他又提笔在先前的药方之中增减了一些分量,递给了疏星:“这药再去熬上,每隔两个时辰服一碗,明早之前若无意外,应当便无妨了。”
疏星忙小心地接了过来,赶着去熬药了。
苏轻鸢怔怔地看着,竟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在她的心里,对这孩子的不舍,竟已经有那么深、那么深了。
陆离替她将一缕发丝拂到耳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苏青鸾得空牵住了苏轻鸢的手,抿嘴笑着:“我就知道,孩子一定也是舍不得姐姐的。青鸾进宫已经成定局了,这孩子可是我后半生的依靠,就算是为了我,姐姐也要让他好好的,不要再做傻事了!”
苏轻鸢知道这个妹妹是在变着法子安慰她,便努力地挤出笑容,作出轻松的样子:“这话说得奇怪!我做什么傻事了?”
陆离的眉心微微动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
苏青鸾低下头擦了擦眼角,许久才道:“姐姐方才为青鸾的事伤心费神、大哭大闹,这还不算是‘傻事’吗?”
苏轻鸢放下心来,微微笑了:“好,我听你们的。”
陆离扶着床沿,缓缓地站起身来——原来他在床边跪坐了这许久,双腿早已麻了。
余太医“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微臣万万不敢多口,请皇上放心!”
“这话说得奇怪,朕有什么不放心的?”陆离挑了挑眉稍。
余太医忙道:“是,芳华宫一切正常,皇上没什么不放心的。太后只是因为先前伤怀过度,以致饮食失调,身子有些虚,并无大碍;微臣今日是来替淑妃娘娘调理身子的,想必不久之后淑妃娘娘梦熊有兆,微臣或可有幸奉诏替娘娘安胎……”
陆离在床边坐了下来,淡淡道:“余太医智慧过人,你的医术,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将来淑妃母子二人还要靠你照料,你可不要行差步错,辜负了朕的信任。”
“是,微臣万万不敢。”余太医躬着身子,慢慢地退了出去。
陆离握着苏轻鸢的手,向她解释道:“余慎是朕的心腹,你们不必担心。”
苏轻鸢仰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你当真不会伤害青鸾、也不会伤害孩子?陆离,我还可以信你吗?”
陆离认真地迎上她的目光:“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可信?”
苏轻鸢挣扎着要坐起来:“你……”
苏青鸾忙过来按住了她:“四姐姐,如今先别说那些旧事了,若是触动了心肠,对你和孩子都不好!你先歇一歇,养养精神,好不好?”
苏轻鸢看着她那一脸忧色,心下早已软了。
苏青鸾见她不再坚持,便回头向陆离道:“皇上今日来得匆忙,想必尚有要事未完。姐姐这里有青鸾照顾,皇上放心就是。”
陆离闻言便站了起来,又恋恋不舍地看向苏轻鸢:“确实还有一点杂事。阿鸢,你先歇一歇,等朕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干净了,立刻便回来陪你。”
“外面,出了什么事?”苏轻鸢有些担心,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陆离想了一想,笑道:“本来不想提这些烦心事,可是我若不跟你说,又怕你乱想:是西偏殿那一位的事。如今你可以安心休息,因为她恐怕没有机会出去胡言乱语了——她自己惹了官司,在劫难逃。”
“小林子的哥哥……真的是她害死的?”苏轻鸢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陆离的笑意加深了:“阿鸢,你如今确实比生病前聪明了许多!”
苏轻鸢胸中怒气上涌,忍不住冲他吼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疯!我也不傻!”
“是是是,朕的阿鸢没有疯,也不傻!”陆离慌忙表态,生怕苏轻鸢不信似的。
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却低下头去瞅了瞅自己身上破损脏污的衣衫,神色那叫一个无奈。
苏轻鸢拧紧了眉头。
她刚才……真的很像一个疯婆子吧?
她先前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勉强让人相信她疯了,难道今后还得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没有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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