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的一楼,此时空无一人。
一楼大门敞开着,也只有肥壮矮小的大掌柜,正两只胳膊枕着头,趴在柜台前。
柜台上立着一盏油灯,还有些账本算盘什么的,乱七八糟地堆在一块,看起来杂乱地很。
没多久,大掌柜睁开微眯的双眼,随意将手中的银梆子,往柜台边上的银碗让重重一敲——
“当……”
“唉,子时了。”
大掌柜哀声叹气,唇上的两撇胡须也跟着抖了抖。
一个满头胡乱白发的老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柜台下突然钻了出来。
大掌柜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眯着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问他道:“老孤,人送去了吗?”
这被大掌柜称呼为“老孤”的老叟闻言,只是张着干瘪得嘴巴,“啊啊”地叫着,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阵。
大掌柜却了然地点头。
他习惯性地伸手一摸两撇胡须,突然勾唇冷笑:“送走了,事儿就办妥了。”
“也就不枉费,咱们的公子大人,还去了天牢里受罪。”
大掌柜摇摇头,看着门外头那轮越发猩红的月,意味深长地轻声感叹道:“该关门歇业了,老孤。”
老孤说不了话,只能缓缓点头。
不多时,福来客栈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子时一刻,还是那条山道之上。
百里沉疴坐在一块巨石上,围他身边的,是梁易和常天牛。
其他的人历经厮杀放倒敌人后,正在坡下清点人数。
他手里正拿着那把会释放毒液的强弩,手指正拨弄着弓背和嵌在上头的机关,似乎是在研究。
梁易兴致勃勃地看着这把造型奇特的弓弩,边看边不耐烦地催促立在一边的常天牛:“把火把举近点。”
常天牛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揍他。
百里沉疴蹙眉,淡淡地扫了他俩一眼。
两人皆被他眸中警告意味十足的锐光所震慑,竟也不敢再瞎闹,同时安静下来,继续看着这弓弩。
百里沉疴拨弄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弩,严肃问他俩道:“这石头所在的地方,于我刚才站立的地方,足有百丈远。可这强弩依然能射这么远的距离,而威力不减。”
“本王想大量研制这种强弩,配置给军中的射手,不知两位老将军……”
“可,大可!”
常天牛不待百里沉疴把话说完,一拍脑袋就笑得合不拢嘴:“有了这玩意,再把它鼓捣得比现在大两倍,往上头一次性装十支箭,往冲来的胡狄铁骑一扫……”
“那家伙,别提有多带劲了!”常天牛伸出大拇指,笑得都咧出一嘴闪亮的大白牙。
“傻孢子,这么重的弓弩,要多少人拉才拉得动啊?”没想到梁易翻了个白眼,立马怼了他一句。
常天牛瞬间气急,握着火把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要砸在梁易那张妖里妖气的脸上:“你说啥呢你?这么好的玩意,你还跟老子抬什么杠?”
就在他粗声大吼的时候,百里沉疴扭头,看着距离石头不远处的一个草窝底下,眉头一皱。
伴着一阵轻微的息嗦声,干燥的草堆开始剧烈地摇晃。
不待百里沉疴出手,常天牛一步就冲了过去,一巴掌就挥开了那堆乱蓬蓬的枯草。
“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从草堆后露出残破的身体来。
常天牛历来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他大手往她脖颈上一夹,如提拎着一只鸡狗般,直接提着她的脖子往回走,任她摇摇晃晃的在地上被碎石割破身体。
“嚯,哪里来的,还敢偷听我们说话?”
常天牛像扔破烂一样,将女人一把扔掷在百里沉疴的脚下,活动了一下肘臂关节,一脚就踹在女人身上,凶恶地吼她:“说!谁派你过来盯哨的?”
结果,那女人忍痛低低地喘了一声,缓缓抬头,却看向自己正上方的百里沉疴。
血肉模糊的手,轻轻撩开遮挡在颜面前的碎发。
一张丑陋的、遍布瘀痕的脸庞,出现在三人的面前。
她希冀地睁着唯一完好的眼睛,看向百里沉疴的目光里,充满了疯狂的渴求,和如赤焰般的热情。
“三……皇子殿下,我是……萨拉拉啊。”
她动了动焦枯的唇,手却迅速摸到腰带后,想要将那枚能控制心智的摄魂珠抠出!
可萨拉拉的话刚一落下,一道携裹着无尽寒杀之意的剑光,立时挥了过来,眨眼间就将她的头颅斩下!
萨拉拉断了头颅的躯干,还维持着抠珠的姿势,跪在百里沉疴的面前没有任何晃动。
那飞出数尺之远的头颅脸上,还带着满满的虔诚与深情。
“噗呲!”
一大簇血流如洪柱般向上猛喷,常天牛和梁易二人虽被百里沉疴一句话没问,就出手杀人的动作给怔住,但两人还是反应极快,在血往外涌的一瞬间,就纷纷后退。
至于百里沉疴,早就在沉渊的剑气砍去的同时,就厌恶地往后一跳,离被鲜血浇透的石头远远的。
萨拉拉的身体边喷血边往侧边倒去,离她最近的常天牛的衣服上,还是不小心溅上了点点的血斑。
“三殿下,你怎么问都不问她是被谁派来的,就杀了她?”
常天牛一抹脸,扭头就对百里沉疴吼道。
“罪该万死。”
百里沉疴不过冷冷地说道,高高仰头,却连一丝目光,都不愿停留在萨拉拉遍布伤痕的残躯上。
倒是梁易想起了这女人,方才突然摸腰的动作。
眼珠子溜溜一转,梁易上前用羽扇捂住自己的鼻子,边去翻尸体背后的腰带,边难受地别过脸:“唉哟,我这晕血症又要犯了,还得折着老腰去掏东西……”
“唉?这是什么?”
梁易细长的狐狸眼瞬间瞪圆,看着掌心里一颗外观普通的小珠子,声音都在颤抖:“摄魂珠……”
他猛地抬头,两眼炯然地看向百里沉疴,大叫道:“是摄魂珠啊!”
此话一出,就连常天牛的眼睛都瞪出眼眶来了。
一只白皙的大手,瞬间自他面前探出,将珠子捻走。
百里沉疴仔细摸了摸珠子,眸中厉光一炽,缓缓放下:“不是,是赝品。”
“赝品?”梁易不由分说,又从他手中抢回了珠子,拿在掌心中,使劲地看了又看。
常天牛这次脑袋开窍,立即将火把递了过去。
接着火光,梁易才看清楚这珠子,两端都有人为凿动的痕迹。
“嘁,竟然是假的。”
梁易收了兴趣,挺没意思地将假珠子往地上一扔,脚一踩,珠子就被碾碎了。
“嘭!”
也就在此时,一片滔天烈焰,几乎是瞬间就自高坡熊熊燃起,并趁着夜风,迅速朝整片山头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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