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所有的战士们还在宿醉中尚未清醒，夜惊鸿和常天牛、梁易等三人，却集中在巴尔的营帐里开会。

　　巴尔已被粗略包扎完身上的伤口，正仰面躺在自己臭烘烘的被褥里，神情憔悴地看向夜惊鸿等人。

　　夜惊鸿见他这副可怜如狗的模样，简直和之前那灭天噬地的凶残样子判若两人，忍不住张嘴，预备狠狠嘲笑他。

　　“哟，我说呢，方才还是一副能吃人的样子，如今就学母鸡趴窝了？”

　　没想到梁易这厮竟是比她还要嘴快。

　　听着他阴阳怪气的揶揄，再看巴尔气得要冒烟的炸毛表情，夜惊鸿默默地把嘴闭上，决定不再刺激巴尔脆弱的心灵。

　　巴尔虽气得脸色更黑，但还是忍着气，板着脸硬邦邦地汇报道：“昨夜我成功煽动大部分其他部落的士兵，放火烧营帐，袭击阿狮兰的士兵，还偷牵了不少马出逃了……”

　　“干得不错。”夜惊鸿不待他说完，便首先给予他正面肯定：“我看对面都快化成火海了，你逃回来的时候，骨利干的火还没完全熄灭呢。”

　　“那是……”巴尔浓眉得意地一扬，露出一丝狠戾地笑容：“至少有近万个阿狮兰士兵被我们剁成肉泥，更别提死在火堆里的了……”

　　“看起来你们这些平素被压迫惯了的其他部落人，爆发起来也很可怕嘛。”

　　梁易插了句嘴，结果大家全都沉默了。

　　巴尔的目光更淡了去，再开口，亦是有气无力：“我们没跟阿狮兰硬抗，许多人杀了几个士兵，放了把火便偷了马逃跑了。”

　　“他们……是要逃去哪里？”夜惊鸿有些疑惑不解：“莫非，还想回家乡吗？”

　　“不然呢？”巴尔讥讽地一笑，却转瞬收了笑意，目光也愈发沉重：“他们总不可能逃到北泱这头吧……”

　　“老夫倒是好奇，你小子才去七天，怎么就能和他们打成一片，说动他们反了阿狮兰？”

　　说话的却是嗓门粗大的常天牛。

　　他个头高，伸手把瘦削的梁易往后头一拨，身体一挤，就把梁易怼到后头。

　　闻言，巴尔苦笑着，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倒不是我本事多高，而是……血狮那头没办法再补给粮食和兵马，只能将阿敕勒草原的最后十万铁骑调来，殊死决战。”

　　“但重点并不是这十万铁骑，而是一个叫巴拉思的人……”

　　“巴拉思？！”

　　两声惊诧万分的叫喊声，自夜惊鸿的背后同时轰然炸响。

　　来不及回头，常天牛在震惊万分之余，竟是徒手就把夜惊鸿从面前推开，冲到巴尔的面前，控制不住地大吼道：“巴拉思？真的是那个家伙？！”

　　“等等。”

　　夜惊鸿差点没被常天牛这个莽汉，给一掌扇到墙壁上去。

　　她抬头，奇怪地看向脸色几变的常天牛和梁易，大声疑问：“你们怎么一提巴拉思，就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啊？”

　　“鬼？”梁易冷哼一声，一张容长脸垮得老长。

　　他干脆将手中的羽扇，极不雅观地往后腰一插，伸出两只白腻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晃，比划着森森说道：“就巴尔这小子怎么大个的，巴拉思一手提着一个，轻轻往中间一撞，两人的头都要开瓢！”

　　夜惊鸿倒吸一口凉气：“天生神力？”

　　“呵，你哪天上战场就能亲眼见到了，老夫活了四十多年，除他之外，从没见过一上场，就能把对方士兵活活吓死的人！”

　　梁易的话，让夜惊鸿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常天牛回头一瞪梁易，不满地嘟囔道：“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要来便来，咱俩又不是没和他干过！”

　　“嘁，说的容易。”

　　梁易翻了个白眼，但也没再作声。

　　夜惊鸿觉得心头闷堵地慌，向常天牛几人打了声招呼，便出了营帐。

　　她心神不宁地走在营帐的过道内，虽一路有不少将士向她敬礼问好，夜惊鸿也不过微白着脸点头示意，并未搭话。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她便走到了营地的马厩场。

　　夜惊鸿看向马厩里，正好就跟自己的坐骑——雪莹，对个正眼。

　　雪莹瞬间激动了。

　　它立即抬起前蹄，搭在短板门上一直对夜惊鸿摇头摆尾地打响鼻，那副乖巧逗趣的模样，让夜惊鸿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容。

　　“雪莹，我拉你出来洗洗澡吧。”夜惊鸿走过去，伸手摸摸雪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道。

　　雪莹倒也颇通人性。

　　它温顺地厮磨着夜惊鸿的手，低低地“咴咴”一声，水汪汪的大眼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看。

　　于是，夜惊鸿便牵着雪莹出了马厩，带着它一路向营地的西边偏角走去。

　　提了两桶水，又带上一把毛鬃刷子，夜惊鸿把两手的衣袖推上肘部，露出一对白生生的藕臂。

　　两手一浸入冰寒刺骨的水中，夜惊鸿有些疲惫的精神顿时振奋，黯然的眼眸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沾沾水，再甩甩刷子，夜惊鸿细心地替雪莹梳理那一头浓密雪亮的鬃毛，雪莹亦舒服地眯起眼睛，不叫不闹。

　　“啊，惊鸿姊原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刷马呀。”

　　夜惊鸿刷着刷着，一个脑袋瓜子突然自马腹边钻了出来，对着她咋咋呼呼地喊道。

　　夜惊鸿低头一看，就见夜灵芝正鬼头鬼脑地缩在马边上，眯瞪着亮闪闪的大眼，对自己吐舌。

　　“灵芝，莫不是跟萧庆与吵架了？”夜惊鸿上下一打量她，便漫不经心地说道。

　　“咦？”

　　夜灵芝惊讶不已，弓着腰围着夜惊鸿如小猫儿转圈似的绕了绕，小鼻子缩缩，瞪眼惊叹道：“哎呀，惊鸿姊，你鼻子属阿黄的吗，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夜惊鸿睨了她一眼，将刷子往水桶里一扔，将一手肘斜搭在马背上，手心扶额，满脸无奈：“你自从来了军营后，除了一天到晚黏着他，你什么时候主动凑到我身边来过？”

　　夜灵芝干笑两声，直起纤瘦的身体，却是头蔫蔫地低着，红似果团的小嘴巴都能噘到天上去：“他老在我面前说夜天远的好话，我当然不耐烦了……这不就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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