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沉疴轻蠕了一下干裂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他实在是太过虚弱，只是蠕动嘴唇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让他半天喘不上气。

　　夜惊鸿见此，急忙俯身，将脸贴上他的唇边，仔细聆听他的话。

　　伴着一声声急促却微弱地喘气，她听见他极轻缓地发出一个字音：“手……”

　　夜惊鸿只愣了一瞬，就明白他想问自己的手怎么样了。

　　她坐直，慢慢摘了两手的棉布手套，露出一对被层层纱布裹成大白粽的手腕，轻轻抬高。

　　“还是梁老将军办法多，用人偶的残片熔了做成一把铁剪刀，常老将军一剪，这手铐就断了。”

　　夜惊鸿不以为意地说着，还笑了笑，故意挤眉弄眼地轻松调侃道：“梁老将军当时就感叹了一句，不过就想着‘以毒攻毒’试试罢了，没成想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给解开了呢！”

　　百里沉疴吃力地看着她笑靥嫣然的那双眼，听着她苦中作乐的戏言，虽笑不动，眉眼也被这积极乐观的情绪，熏染上点点朦胧的柔光笑意。

　　刹那花开，他也忍不住微扬眉梢，舒展了倦容，一脸庆幸。

　　但她终究还是受了不小的伤。

　　百里沉疴的目光，在她高肿的手腕部分转溜一圈，又瞬间黯淡下去。

　　“……疼？”他还是张嘴，用尽全力地小声问道。

　　夜惊鸿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把头垂下。

　　“是疼，但没有我心里疼。”过了许久，夜惊鸿才这样轻轻回复道。

　　百里沉疴的眼角霎时湿润了。

　　在自己离去前，他明明听见，她带着伤，一直在背后拼命地跑，拼命地呼喊，拼命地恳求。

　　可自己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也差点死在水里。

　　她这么深爱自己，亲眼看着自己绝情离去，又亲眼看着自己葬身水底，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楚，一定让她生不如死吧？

　　自己真是该死的混账！

　　百里沉疴脸上的肌肉，因懊悔和悲痛，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抬起身，大声告诉自己绝不会再离开她，也不会再以身涉险。

　　他边流泪，边在被子里挣扎扭动起来，还从喉咙发出“呵，呵”的沙哑声响。

　　夜惊鸿被他的强烈反应惊到了，马上抬手去摁他的肩头，想要制止他这样的剧烈动作。

　　但她冷不丁却被手腕的伤口激得一阵剧痛，又迅速收回双手，颤抖着伸平，疼得冷汗倒流，眼泪婆娑。

　　百里沉疴不敢再乱动，却心疼她扯到了伤口，自己也哭得更凶了。

　　听见这压抑的哭声，夜惊鸿回头，见百里沉疴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涕泪澌流，那惨兮兮的模样就跟一个受伤哭泣的孩童似的，心头一软，破涕为笑。

　　“你啊你，作什么哭得这般伤心？”夜惊鸿低低轻吟，伸手用微凉的指尖轻柔划过他的眉骨，揉开他紧蹙的眉心，又蜿蜒向下，拭去他眼角的泪，反倒是安慰起他来了。

　　百里沉疴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竟然抬起了手，慢慢握住她的指尖。

　　他也没力气捏紧，只是松松地拿着两指虚握着，看向夜惊鸿，艰难地说道：“休息……陪我休息。”

　　夜惊鸿点头说好。

　　她将他放在外头的胳膊又小心推回被窝里，然后将面巾和头巾摘了，又慢慢褪下最外头的棉衣，掀开被角，睡到了百里沉疴的旁边。

　　她一进被窝，百里沉疴就环紧她的腰，努力将她的身体往怀里揽。

　　夜惊鸿就主动挪了挪，蹭进他怀里。

　　百里沉疴心满意足地将手臂搭过去，勾紧她的背，又把她往怀窝里拱了拱。

　　下巴轻轻搁在她散发着幽幽温香的发旋上，百里沉疴慢慢合上满覆血丝的疲眼，唇边带着一抹幸福温柔的笑意，睡去了。

　　一夜很快就过去。

　　当清晨的犀透微光透过古老的窗棂，轻换地照在榻上的一对连体人儿上时，百里沉疴首先从好眠中转醒。

　　他先是蹙眉微晃了晃头，眼皮沉重。

　　但在他意识完全恢复清醒之前，就下意识地探手，紧张地四处摸索。

　　直到他摸到夜惊鸿的细滑的，温热的脸颊时，才长舒一口气，把眼睛一下睁开。

　　缱绻的眼神落在这吐气如兰的娇颜上。

　　带着丝丝凉意的曦光下，夜惊鸿柔丽的侧颜被几缕蓬松黑发遮蔽大半，却掩不住那惊人的春华艳色。

　　百里沉疴盯着她酥红的脸蛋，还有那时不时扑闪扑闪的纤密睫羽，如此娇憨可人，他心头的那点儿压抑许久的欲火，毫无预兆地全线爆发出来。

　　急切，火热。

　　他没有任何犹豫，低头一口就吮上她的唇瓣，深深吸含着她香甜的气息。

　　同时，他也不老实地动手动脚，三两下就把夜惊鸿身上的里衣褪个干净……

　　夜惊鸿是被他的用力动作给吵醒的。

　　她在半睡半醒间，只觉有双滚烫的手，一直在她脸上蹭来蹭去，还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让她难受地很。

　　她开始不耐烦地推搡这那手，可惜用处不大。

　　直到她身上倏地一凉——

　　夜惊鸿这才猛地睁开眼，就见百里沉疴已把自己的衣服剥个精光！

　　“你，你在干什么呀？”

　　夜惊鸿一时间脑子懵住，下意识地直接将被子往上身上用力一拉，没想到连带着把百里沉疴的头也给带到了过来，“啪叽”一声脆响，两人额头狠狠撞在一起。

　　夜惊鸿捂着被撞红的额角，嘴角一抽，欲哭无泪。

　　百里沉疴没想到夜惊鸿还有如此笨拙可爱的一面，忍不住低低闷笑起来。

　　他边笑，边伸手卷起她鬓侧的一缕发，小心地放在掌心中把玩了一阵，才看向她，声音沙沙地笑道：“惊鸿，别怕。”

　　夜惊鸿眨巴一下氲雾缭绕的桃花眼，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紧张而畏缩：“你，你伤还没好呢，别瞎来。”

　　听出她声音里的担忧和不愿，百里沉疴微微颔首。

　　但下一瞬，他就直接顶上她的额头，双眸极富侵略性地盯着她的眼，深深喘息着，哑然低语：“不等了，我不能再等了。”

　　“惊鸿，我要你，我现在就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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