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夫人比之诸位,如何?”
二娘微微昂首,沉声道。
跪地的贵女们这才认真端详着,很快便倒抽一口凉气。
如此姿颜绝盛,却威赫极重的女子,看起来就和她们差不多年纪,却如天上之皎皎日月,美得令人不敢直视。
贵女们本就为今天的宴会精心涂抹了胭脂,红艳一片,如今因嫉恨和自惭形秽更是双颊红肿,看起来都似是挨了巴掌一般,一张脸只剩红白二色,好不可笑。
二娘见她们又低下头,唇角轻抿,冷声道:“本夫人如此粗鄙之颜,与皇后相比尚自愧弗如,而你们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敢与皇后相提并论?”
“有些人又要想,不提相貌,单论德行,如今我北泱内外交困,几度濒临亡国。若非皇后毅然带兵出征,北上灭胡南下擒楚,你们哪里还有命在这里搔首弄姿,显摆自己,还敢对皇后没脸!”
二娘话锋急转,突然疾言厉色地大声斥责她们!
不少贵女们被吓得匍匐不起,眼泪直流:“没有,我们没有对皇后无礼……”
“瞧瞧,口是心非了吧。”六娘随手捏起一块桃花糕,轻轻一掰,一边乜眼看底下的贵女梨花带雨地娇蹄着,一边勾唇讥讽道:“穿成这副模样,还说心里没想着勾搭陛下?我们皇后都不敢在国库空虚之际大肆铺张,你们还敢穿成这样……”
“是想谋反吧。”
最后定论的,是抱臂斜倚在亭柱边,嘴里嚼着草秸秆子,冷眼旁观的李仇。
李仇的话一出,那群贵女们先是怔愣住,哭都不会哭了。
紧接着不知是谁大声凄厉地喊道:“没有,我们没有谋反,冤枉啊!”
大家似是醒悟过来,连娇哭的美好姿态都维持不了了,一个个不住在地上狠狠磕头,头髻散了,首饰落了,满脸的脂粉都糊成浆糊了,全都顾不上了!
在一阵阵浪涛似的嚎哭声中,夜惊鸿缓缓蹙眉,伸手一拍石桌:“够了,都哭什么,听本宫说清楚。”
她严厉的声音一出,哭声顷刻转低,但并未消失。
“本宫实话告诉你们,今天陛下并不会来,所以你们也别指望来个偶遇邂逅之类的,搏个青眼。”
夜惊鸿不急不慢地说着,眼神似是看着她们,又似是飘忽在更远的地方:“今天这场宴会,本就是让你们拜见新封的四位国夫人的,你们这一来却得罪了她们……”
“娘娘,娘娘是我们想岔了,求您宽恕我们吧!”
贵女们纷纷作揖叩头,哀求道。
下头的贵女们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始自终就是她们痴人说梦,结果还反倒得罪了新封的国夫人,还得了个“谋反”的天大罪名!
这下进宫的希望没了,抄家灭族却近在眼前啊!
而与此同时,就在距离这凉亭不远的暗阁之上,一扇沉重的紫檀木窗“嘭”地一声用力关上。
窗户里,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四方暗房,但房间内烛火通明,里头跪倒了一片身着官服的大臣。
唯独百里沉疴一人身着青竹长袍便服,安坐于众人上首。
他不动不言,下头的人自然更不会发出丁点的声响。
百里沉疴冷眼一扫底下的臣子们,缓缓摇头,肃声道:“朕小看你们了。”
“请陛下恕罪。”
众人心中大恐,立刻出声请罪。
“朕不敢让你们喊罪。”百里沉疴眸中无光,声音越发清寒:“你们都能借着长公主府里的婢子之口,说什么‘广纳百女’,‘平衡势力’,你们都能做朕的主,朕还要做这个皇位干什么?”
他利落起身,走到座椅一边,伸手指向这紫檀木椅,冷笑道:“你们谁来坐啊?”
“臣等,万万不敢!”
大臣们心中更是害怕,不禁连连哀呼,头都不敢抬起。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百里沉疴伸手一拍这紫檀木椅,直听得一声巨响,整个木椅竟是被一掌劈成碎片,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伴着空气暴流直扑向众人的头面!
大臣们纷纷把头埋到双膝的最深处,任凭木片砸得背上阵阵剧痛。
可没人敢呼痛,更没人敢跳起来逃跑!
百里沉疴掏出袖口的一方丝帕,顺着指尖,一遍遍地去擦拭自己的右手。
他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拭手上,耀黑如墨星的眼睛只冷冷看着。
自己的手,并未看向底下。
擦着,揉着。
他动作越轻越慢,底下的人越是汗如雨下,战栗不止。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玩平衡的游戏,那朕赐在座的每人二十名美婢,抬为贵妾,你们在自己家里玩玩‘平衡势力’的游戏如何?”
百里沉疴手一松,帕子便随之轻飘飘地落地。
但这一声却如有千钧之重!
“不敢!”
终于有大臣惨白了脸,抬头不顾一切地嚎叫起来:“臣知错了,臣万不敢再擅作主张,管陛下的家事了!”
“说的好。”百里沉疴闻言终于抬头,看向那呼喊的臣子,眸光轻闪:“知道是朕的家事,就不要随便想着往宫里塞人,这种自作主张,就是谋逆!”
一句“谋逆”,差点把下头的人全吓出魂来!
“臣再也不敢了,求陛下恕罪啊!”
在一片求饶声中,百里沉疴剑眉一挑,喝道:“沈丞相,你说说,今天他们敢如此挟持圣意,肆意妄为,女眷欺辱皇后,这些人究竟该如何处置?”
沈琅闻言,撑着老迈的身子骨,缓缓自众人间爬起,双手作揖,对百里沉疴恭敬地回复道:“陛下圣明。念在他们皆是初次犯错,恳求陛下饶他们一次。”
他沉吟片刻后,果断提高声音喊道:“今日家中有女眷参会者,罚俸一年,家中女眷再不可入皇宫一步,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百里沉疴一听,勾唇一笑,笑意模糊:“沈大人,年纪大了,也不愿做恶人了,朕明白你的想法。”
“既然沈大人都不愿做这个恶人,那朕要是罚重了,岂不是也成了恶人?”
百里沉疴摇头转身,不再看他们。
而背后又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磕头脆响。
直到良久后,百里沉疴冰森的声音,才慢慢从上头传了过来,如缭绕的云雾中,缓缓流淌的一泉寒流:“朕不做恶人,朕做媒人。”
他猛一回头,冷盯着底下的大臣们,面无表情地下令:“三个月内,今日参与宴会的女子,必须六礼过完,全部嫁人。做不到……”
“做的到,做的到!”
这些大臣们不待百里沉疴说完,马上急不可待地点头答应。
“好,记住今天你们说的话,都散了。”
百里沉疴一挥衣袖,穿过他们,沉着脸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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