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云的臭嘴被夜惊鸿一脚踩烂,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但夜宗礼就跟木头似的,弯腰半蹲在地上,还维持着出拳击打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眼中的愤怒仇恨之光全都消失不见,甚至于再也没得一丝生命的光华。
他就这样僵着,脸上的表情也永远停在暴怒的那一刻,动也不动……
“过来!”就在夜惊鸿还站在苏雪云的身侧时,百里沉疴突然对她冷声大喝道。
原来百里沉疴见夜宗礼的精神俨然已彻底崩溃,心里有些担忧他会突然发狂,便立即喝令离他最近的夜惊鸿马上离开他身遭附近。
夜惊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马上折身往后走,却在回身的瞬间,听到一声毛骨悚然的震天悲笑,自身后倏地炸响!
“哈哈哈……”夜宗礼仰天大笑,那巨大的,发自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无望,全都伴随着这大笑声冲出他渗血的喉咙,直上夜空!
无数栖息在树林间已悄然入睡的鸟儿们,被他这鬼怪似的惨笑声给惊飞出树梢头,发出阵阵鸣叫,密林里野兽频繁而阴沉可怕的吼叫声,也离大家越来越近。
夜宗礼笑着笑着,突然叫跳着往外冲去!
“他……”夜惊鸿看向百里沉疴,微蹙眉头。
“很快就会有野兽过来,咱们回去。”百里沉疴瞥了一眼地上只有一丝活气的苏雪云,又看向不远处开始飘过来如鬼火般的点点幽绿眸光,果断下了决定。
三人迅速离去后,几匹野狼从茂密的草丛里一匹接着一匹跳了出来。
它们嗅着地上那诱人的血腥气息,很快就围住了苏雪云。
头狼第一个凑上去,闪烁着幽绿双眼,围着苏雪云不急不慢地转了一圈,突然张开森森血牙,一口咬住了苏雪云的喉管!
“唔……”
她最后的一点飘渺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狼群撕咬啃噬血肉骨头的“咔擦”声中,再也不现。
当带着诡异墨色的新月升到禁林的最上头时,那小小的土包前,只余一滩浑着无数碎粒骨渣的暗血。
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凉风,轻轻拂掠过那小小的土堆,隐隐约约,似有凄婉轻吟,萦绕不绝。
夜宗礼奔出了密林,又从马车上卸了一匹马,骑上马一路往夜府奔去。
一路上,他连闯几道已宵禁的城门口,径直冲向夜府。
回到夜府后,夜宗礼马不停蹄,直接闯进了长荣院,一脚踢开庄氏的寝房大门。
披头散发、形如恶鬼的夜宗礼跑到庄氏的床榻前,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已身如枯槁、满头白发的庄氏,哑然道:“你……你明明知道惊鸿她被苏雪云抓走了,你明明派夜七去了禁地……”
“你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救她!”夜宗礼“嚯”地出手,向下卡住她的脖子,痛苦而绝望地嘶吼道:“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救她!”
“我恨你,恨你!”
这愤怒凄然的吼叫声,惊得长荣院所有的仆婢们纷纷尖叫着落荒而逃。
已气若游丝,只剩等死的庄氏,哪里能受得住夜宗礼这么大力的锁喉掐捏?
她翻着混浊灰黄的眼珠,没两下功夫就张嘴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头一歪,彻底断气了。
夜宗礼应是彻底疯了。
他甩动着庄氏软绵绵的尸体,还在咬牙切齿地掐着她的脖颈。
他十根只留一层薄皮贴着的骨爪,深深嵌进庄氏的喉管里,都掐出喷薄的血来还依旧没有罢休。
脏……
夜宗礼赤红的眸里燃烧着仇恨的怨火,似是要将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烧成灰烬!
这个夜府,实在太脏了,太脏了!
他猛地将庄氏的尸体扔出老远,几步就冲到案几台上,举起一盏摇曳不息的铜座烛台。
既然如此的脏,那干脆一把火烧个干净!
夜宗礼直愣愣地盯着那橘红色的火焰,忽地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哈哈大笑。
烧了吧,全都烧了吧!
让这肮脏的夜府,为他的玉娘,为他的女儿,赔命!
他扬手大喝一声,将这烛台掷向床榻。
火一落进镂金丝线的床帷里,一簇迅猛的火苗开始沿着床榻快速燃烧起来。
夜宗礼大笑着摇晃出了长荣院,自后厨里取了火种干柴,开始在夜府里四处点火。
夜府里残存的少量奴仆们根本没办法拦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府里的火越烧越旺,转头哭喊着自府门逃去,自寻生路。
夜宗礼手持着火把,一路点火狂笑,如一缕残魂鬼魄,摇晃着,不知不觉又走回到自己的幽篁小院里。
他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漆黑的寝房门,想起了玉娘和自己,在这寝房里所共度的每一刻欢乐时光。
他抖着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火把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那片空白的屏风。
那是玉娘即将临盆时,自己为她亲手打造的木架框底,告诉她,自己要把她和孩子一起画进去。
但结果呢?
“啪嗒……”
火把从他的手中重重坠地,滚了好几圈,终于撞上了房间里那排满满当当的书架。
结果呢?
就在玉娘生产的前两天,那个老不死的婆子下药在酒中,还趁机灌醉了自己,还让她的贴身女婢,也就是那个贱种的生母,和自己……
夜宗礼想到此处,疯了似的冲到屏风前,狠狠撞倒了这空白屏风!
“嘭!”
巨大的声响骤然响起。
夜宗礼狼狈地扑坐到这空白屏风之上,边哭边笑,疯疯傻傻,涕泪满面。
她把这事告诉了玉娘,害得她悲怆下突然发作,就此难产!
……最后,玉娘去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也被她挟制为人质,自己也要继续成为她手中的玩偶!
“啊!老天,你何其不公,你何其不公啊!”夜宗礼仰头惨嚎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没有一丝犹豫,狠狠刺进自己的胸口!
“噗……”
冰冷的刀刃刺破皮肤,绞动血肉的声音是那么的微不可闻,听到夜宗礼的耳中,却是那般的清晰……和舒服。
一泼赤血瞬间洒在空白的屏风之上,层层浸染,血珠流滚,红得那么刺眼和绝望。
夜宗礼干枯的嘴唇不住流血,却缓缓勾出此生最释然的一抹微笑。
他伸出手,以指带笔,沾着自己的血,开始在屏风上描绘着玉娘和女儿的模样……
如血的赤色火焰,很快便舔舐到夜宗礼灰褐色的袍角。
空白屏风上,已经赫然出现了一个血画的美丽女子。
她眉目如画,笑靥嫣然,左手边还牵着一个幼小的可爱女童。
“玉娘啊……”
叹息着,冲天火光迅速吞没了那画,那屏风,还要那蜷曲于屏风之上,至死也不愿再动弹一下的夜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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