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鸿决定暂时放下对林二娘的怀疑,绕过老树向岔口方向跑去。
没跑几步远,她还没看见交战的双方,巨大的兵戈撞击声和男人粗嘎的嘶吼声就已传进耳中。
夜惊鸿的神色更为寒冽,运真气于双腿,握紧匕首如利箭一般直冲那声音来源之处!
“滚,马上滚!”
她刚奔至交战的地点,眼睛还未看清几个混战于一起的黑影,便听见一个音调颇为古怪的男人粗吼声。
夜惊鸿心中一凛,反而冷静下来,停步仔细观望面前的场景:
只见几名身形略微矮小的暗卫,正将一名体格相当高大的壮年男子团团围住,不断地用手中的武器攻击这人。
而这全身都是血污泥灰的高健男子,浓厚繁密头发如马鬃一般高高辫在脑后,一双古铜色的大眼凶狠狞暴,使劲挥舞着手中的柴刀,毫不畏惧地与身手高强的众暗卫们周旋缠斗。
他偶尔也发出“啊,啊”的痛吼声,但很快就会下意识地闭紧嘴巴,继续咬牙和暗卫们厮杀在一起。
夜惊鸿转头,看见百里沉疴正站在一旁的不远处袖手旁观,神情似乎若有所思,便也歇了参与战斗的心思,走到他的身边,悄声问道:“是不是这个人有些古怪?”
“虽然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可以确定,他应是胡狄人无疑。”
百里沉疴眯着眼,继续盯着那高大的男子一动不动。
“那你,是准备把他干趴下再严加审问吗?”夜惊鸿眼睛一扫,就知道那些暗卫们看起来出招狠辣,咄咄逼人,实际上根本没往那男子的要害上攻击,不过是在刻意消耗他的体力罢了。
“北泱势弱,多年来受胡狄辖制,形同儿属国,胡狄人在北泱国的地位身份,甚至比北泱国普通贵族的身份还要高贵,平素欺横鱼肉百姓也无人敢管,如今在这边垂山落里,忽然出现一个想要隐瞒身份的胡狄人……”
百里沉疴没有再说,但却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夜惊鸿恍然大悟。
“看起来他功夫底子不错,这么苦苦搏斗还能支撑到现在还不倒地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土黄色的矫健影子忽然自她的身后高高蹿出,从半空中重重跳下,直落于那男子的脚跟边!
“汪!汪汪!”
原来,那条一进村就对夜惊鸿和百里沉疴狂吠的黄狗,竟然在此时奋不顾身地闯进战斗圈,对着那几名暗卫疯狂地大吼起来!
“阿黄,退下。”
那男子见自己的爱宠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还能不顾自己的安危跳进来想要保护自己,心头一暖,嘴上却僵硬地怒斥它道。
那阿黄回头,可怜巴巴地“唔汪”一声,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微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夜惊鸿见这狗子倒是护主仗义,料想到这人必定是林二娘口中的“马哑巴”,也感慨到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便立即出言缓和局势道:“行了,我们不打了。几位兄弟先退下吧。”
几名暗卫得了未来女主人的命令,自然从善如流地收了武器,迅速退后。
“扑通!”
那些暗卫一退,这男子立即气力不支地双腿跪地,半伏在地上,喘息不止。
夜惊鸿想走过去问他些情况,结果百里沉疴蹙眉抢先走过去,将比自己矮一个多头的夜惊鸿严实地挡在身后,冷着脸主动问他道:“你是胡狄人,为何要隐瞒身份在这小山村里?”
那人趴在地上喘了半天,就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而那小狗一直警觉而带着敌意前俯在地低吼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百里沉疴不放,可是它倒夹在腹部的尾巴,却暴露了它非常害怕百里沉疴的这个无情事实。
夜惊鸿眼珠一转,嬉笑着转身跑了。
没过多久,她拿着一大块肉脯又跑了回来,故意在阿黄黑湿湿的小鼻子前摇来晃去,艳红的唇不住翕动,诱惑道:“来啊,小乖狗到姊姊这边来,姊姊这里有肉吃哦……”
百里沉疴听着她一句接着一句的魅惑娇音,心里不知怎么对这狗子也产生了强烈的不悦和厌恶感。
他面上不显,嘴唇却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脸色更加冰冷酷厉了。
多年后,当百里沉疴不小心将自己连狗的醋都吃的可笑往事说与夜惊鸿听后,被正身怀六甲的夜惊鸿耻笑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就发动生产,生下他们的第四个孩子。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现在,这狗子显然饥饿许久,完全扛不住这肉脯的强烈诱惑。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回头看自己的主人,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就将两只爪子慢慢地往前移了移,小脑袋也紧张地往肉脯那里凑了凑。
它用鼻子轻轻挨着肉脯,使劲地嗅了嗅,马上吐出长长的舌头,口水都滴了一地。
阿黄的尾巴开始激动地左右摇摆起来,张开大嘴,就想“啊呜”一口将肉脯全吞了去——
“阿黄!别吃那东西!”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说话,一把将傻乎乎的馋狗阿黄揽进血淋淋的怀中,牢牢搂住,凶恶地抬头看向夜惊鸿,大吼道:“你想干什么?为何连狗你都不肯放过?!”
夜惊鸿静默了一瞬,将肉脯放下,转头问百里沉疴道:“他说的啥意思?”
百里沉疴:“……胡狄土语,问你为什么连狗都不放过。”
被强扣了一个“残害小动物”黑锅的夜惊鸿无奈摊手:“想什么呢,这就是普通的肉脯。没见你家的狗都瘦成啥样了?你怎么当主人的?”
当面无表情的百里沉疴,将夜惊鸿的话翻译给这男子听后,这满脸都是血灰的男子抖了抖厚唇,从胸膛里掏出一块烤熟的肉,丢给阿黄。
阿黄激动地尾巴甩地“啪啪”响,一口就将烤肉咬住,拖到一边狼吞虎咽地撕咬起来。
这男子从地上慢慢爬起,站直后,竟然比百里沉疴还要高一个多头。
他冷冽地看着百里沉疴和夜惊鸿两人,讥讽道:“想活命,马上离开这个村子!”
他话音一落,立即招呼着吃完肉的阿黄,一起快步往村子里走。
当他和阿黄的身影快要消失与老树那头时,夜惊鸿突然听见他又叽里咕噜地低吼道:
“这个春华村,从来不欢迎外来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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