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而旦也盯着乞蔑尔干有些扭曲的脸，直觉他似乎不太对劲。
但被这惊天好消息所冲昏头脑的木而旦，却来不及多思考什么。
滔天的富贵触手可及。
木而旦兴奋地两眼直冒绿光，钢钳似的大手抓紧了乞蔑尔干的双臂，疯了似地摇着他咆哮道：“真的吗？她现在在哪里？你若是敢骗我，我就拿刀将你千刀万剐，把肉都丢出去喂狼！”
乞蔑尔干微垂着满布淤青的双眼，眸中的嗜血冷意，渐渐汇聚成狂风暴雨。
可他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平静。
他缓缓抬手，指向帐篷外，一张口，声音似乎都浸满了熔浆，炽烫而锐涩：“就在外头。”
木而旦转身一掀门帘，就冲了出去。
而乞蔑尔干，却一点点地回头，看向地上的那一摊子碎裂的头骨，双拳曲起、捏死。
一抹血光浸上他那煞气冲天的双眸。
乞蔑尔干忽地将眼睛瞪到最大，转身一脚踢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毡帐外的地上，正仰躺着一个全身被毛毡毯子裹住头脚的人。
从毯子所勾勒的身形轮廓来看，应当是女人无疑。
木而旦早早地蹲在地上，蹙眉看着这毯子，眼睛发亮。
他盯着毯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伸手过去，背后的乞蔑尔干，如同幽魂般轻踱在他的身后。
木而旦即将触摸到毯子的手抖了抖，忽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乞蔑尔干一眼，暴喝道：“滚远点，你这肮脏的奴隶！突然出来弄得我头皮都发麻了。”
“尊贵的木而旦叶护大人，我出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乞蔑尔干木然而沙哑地低低说着，“我抓了北泱主帅，立此大功，大可汗可否下个恩典，放了我的父母家人？”
木而旦眼睛眯了眯，忽然哂笑一声，轻嗤道：“立功？你？”
他突然从地上往上一蹿，人还立稳，两只砂锅般大小的拳头就已砸在乞蔑耳干的身上，三两下就把他打翻在地。
“老子呸！”木而旦居高临下地瞥着口吐血沫的乞蔑尔干，鄙夷地骂咧道：“明明是老子的功劳，怎么就成你的了？还想放人？”
木而旦阴恻恻地抬脚，一下狠踩在乞蔑尔干的脸上，使劲地碾了碾，冷笑不断：“还想给一家子的低贱奴隶求情？我们阿狮兰部落从来不会把你们当人看，你还想去汗王面前求情？想得美！”
他说完，眸光发狠，又再次抬起脚，就准备对着乞蔑尔干的脖子处蹬去——
一道寒光忽然闪过木而旦的脖颈，随即，如瀑布般激涌的鲜血四面飞溅，喷撒向空中。
木而旦只觉脖颈一凉，眼前视线的一切，瞬间被血色倾覆。
他怔了怔，瞬间暴怒，满脸狰狞地转身，挥起拳头想要击打偷袭自己的贼人。
结果刚一转身，木而旦就见一个颜色姝丽绝伦的女子，正持着锋利的匕首，一刀捅进了他的心窝。
寒凉的微弱晨光下，这女子如刀剑般冷酷凌厉的面容，和她眸中旋流的澎湃杀意，令木而旦终于开始惧怕，开始止不住地战栗。
“……救命，救……”
他想要呼唤，可刚喊了一嗓子，夜惊鸿立即加重了手中的力量，一刀直接捅穿了他肥厚的心脏！
“咔！”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木而旦还保持着惊恐模样的头颅，伴着冲天血瀑，瞬间落地。
接着，是他那肥壮如山的残躯坠地的沉重闷响。
乞蔑尔干气喘吁吁地提刀，站在夜惊鸿的面前，眼睛却只是恨恨地盯着木而旦的头看。
外头守着帐篷的胡狄士兵们突遇事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终于回神，立即粗嘎着声音大吼着：“有敌人！”
然后挥刀冲向夜惊鸿和乞蔑尔干。
“嗖嗖。”
就在他们挥刀过来的时候，几支利箭子上空穿射而来，直接将他们一箭钉死在地上。
夜惊鸿抬头望去，就见帐篷上突然冒出了五个手持弓弩的北泱士兵，正冲自己举手行礼。
夜惊鸿也点头回礼，招呼他们马上落地，准备展开进一步的行动。
可她刚向前走一步，却出乎意料地听见乞蔑尔干愤怒而癫狂的嘶吼嚎叫：“为什么！为什么要砸了她的脑袋，为什么？！”
夜惊鸿扭头一看，就见乞蔑尔干正拿着刀，一刀一刀狂剁着木而旦的头，看那双赤红的眼和已极度扭曲的面容，他怕是已彻底陷入疯狂之中。
地上的人骨已破碎成渣堆。
夜惊鸿蹙起眉头，走过去一掌推开乞蔑尔干，低喝道：“他已经死了，你现在该履行约定，带我们去军队的粮草库和兵器库那里！”
乞蔑尔干被推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他咬着一口血牙，抬头瞪向夜惊鸿，缓缓勾出一丝极阴冷的笑意：“好，我带你们去……你们把这肮脏的一切全都烧了吧，让一切都化成火海吧！”
说完，乞蔑尔干加快了速度，转身向毡帐的后方跑去。
一行人跟了上去。
乞蔑尔干是真的彻底疯了。
他提着血淋淋的砍刀，遇见任何拦路的士兵，皆是一刀劈去，当场一分为二，地上很快便堆积满残破的，还在抽动着的断骨尸骸。
但他一人抢在前头杀人，也很快被不断涌出的士兵们砍杀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夜惊鸿一刀解决了一个从帐篷外冲出的胡狄士兵后，眼睛一瞟乞蔑尔干，就见他满身血窟窿，正摇晃着往地上倒去。
“你醒醒！”
夜惊鸿一抹血，冲到他的身边，刚想把他提拎起来，却见他满是血流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前头……左拐是武器库，再往里走，是粮草……”乞蔑尔干几乎被削光的下巴颌轻轻晃动，一动就将血肉里白森森的断骨撑出血肉之外。
因为这沉重的断裂伤，他说话吐字并不清晰，夜惊鸿俯身凑到他耳边努力聆听，才勉强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连皮肉绽翻的可怖胸膛，也不再有起伏。
只剩下一对赤红如血的眼珠儿，还直挺挺地望着天，望着那渐渐高升的红日。
夜惊鸿伸出两指，一探他的鼻息，又迅速缩回：“没气了，咱们走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离开。
可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乞蔑尔干的血淋淋的手，却突然抓上了夜惊鸿的臂膀。
夜惊鸿眸光倏地狠戾，回头瞪向他，却见他抖着秃断的下巴，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两个字：“报仇！”
伴着这声愤怒而无望的呐喊，乞蔑尔干红眸中最后的生命光华，也悄然灭尽。
“嘭咚。”
他大张着嘴，直挺挺地倒下，却固执地不肯闭上眼睛。
他的眼珠上似乎还带着太阳的红光，亮得瘆人。
在生命的最后，乞蔑尔干的眼睛透过这血色弥漫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草原上奔跑的成群牛羊，看到了父母亲苍老但和蔼的笑容，看到了妹妹扎着小角辫，戴着铜铃铛四处奔跑的欢快身影……
仿佛他家的牛羊没有被阿狮兰人掠夺一空。
仿佛他年迈的父母没有被阿狮兰人殴打致残。
仿佛他年幼可爱的妹妹，没有当着他的面被阿狮兰人砸碎了脑袋，分尸喂狼……
天空中的光越来越亮。
乞蔑尔干脑袋微微轻侧，终是含笑着闭上了眼。
喜欢惊鸿天下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惊鸿天下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