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

　　萧兰儿的名字。

　　或许也不是岚，只是这么一个音而已。

　　萧兰儿和天道出现的时候，这个时间还没有山，也没有风，更没有字，什么都没有。

　　就在云上仙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压迫感骤然消失，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光也不见了，天道萧兰儿君无意凤倾全都消失不见了。

　　云上仙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君无意紧紧抱住萧兰儿，害怕萧兰儿被天道所害，用全身护住萧兰儿。

　　凤倾早在天道出现的时候就晕了过去，他的实力并不比云上仙强，在见到天道的剧烈情绪波动和过大的压力，让他瞬间失去了意识。

　　天道自然知道凤倾是凤凰一族最后的血脉，他没有立即杀了凤倾，而是将人带了过来。

　　君无意将萧兰儿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双目带恨地看着虚空的光亮：“你原来是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君无意从来没有见过天道，甚至是在萧兰儿出事之前，他对天道的印象仅仅是萧兰儿认识许久的存在。

　　天道并没有理会君无意，在他看来，他没有必须要理会君无意的理由。

　　天道化作万缕光线，想要进入萧兰儿的身体，却被君无意用尽全身力气抵抗。

　　君无意并没有和天道殊死搏斗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和天道本身过手过。萧兰儿灵魂破碎的时候，他曾想过和天道动手，但天道并没有真的和他动手，而是借由别人的身体，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天道，哪怕是和萧兰儿打斗过的天道。

　　天道没有强硬地进入萧兰儿的身体，只是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说道：“我要把她的灵魂碎片还给她，如果你执意阻止，她将永远无法变回从前的样子。”

　　君无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却不肯轻信天道的话：“你可以把灵魂碎片交出来。”

　　“她的灵魂碎片早在这十万年里和我融为了一体，如果离开我，那些灵魂碎片会彻底散成光点。”天道的声音仍旧是一板一眼的清冷，但他却是在对君无意解释。

　　天道早不是从前的天道，根本无需对君无意解释，他完全有能力直接破开君无意的防御，将自己融入萧兰儿的身体里。

　　就在君无意还在思索的时候，萧兰儿开了口：“松开我吧。”

　　君无意惊诧地看着萧兰儿：“你……”

　　“他不会伤害我的。”萧兰儿推开了君无意。

　　就在萧兰儿快要离开君无意身体的时候，君无意大声吼道：“你不要被他骗了！”

　　萧兰儿摇了摇头：“我感觉得到，我的灵魂碎片……”

　　萧兰儿回过头看向天道：“就在他那里，而且……他不会伤害我。”

　　萧兰儿一直对天道抱有敌意，在她得到散落在地球上的灵魂碎片之后，她隐隐约约记起来一些事，对于天道一直抱有不认同的态度，但是真的看到了天道，她却改变了看法。

　　天道的气息很温柔，像是一个温柔的哥哥，很温柔地想要拥抱她。

　　萧兰儿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看着眼前的光亮，脑海里突然间想起了一些事，但只是模模糊糊的画面。

　　就在下一瞬，天道进入了萧兰儿的身体。

　　“啊——”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圣境之中响起，那些藏匿在各处的圣人慢慢出来，见证着眼前的一切。

　　君无意想要去抱住痛苦不堪的萧兰儿，却被人抱住。

　　君无意回过头，发现不仅是女娲，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风清朗莫栖梧轩辕玄离和冷千澈。

　　他们已经恢复了当年的身份，虽然他们没有君无意这十万年的积累，但他们合力之下，还是能够勉强拦下君无意。

　　君无意怨恨地看着女娲：“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君无意有意识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女娲，所以当年天道才让女娲来拖住他，所以哪怕女娲对不起他，他也没有想过和女娲斗得你死我活。

　　女娲深深地看着君无意，轻叹了一声：“你别冲动。”

　　就在这时，萧兰儿停止了惨叫声。

　　君无意立即回过头去看萧兰儿，等看到萧兰儿筋疲力竭地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顾不上别的，立即去看萧兰儿的伤势。

　　就在此时，萧兰儿抬起了头，看着君无意的眼神满是漠然。

　　如此熟悉的眼神，如此熟悉的人，君无意愣在原地。

　　萧兰儿没有看君无意，而是看向了站着的其他人，他们都缩在了原地，低着头，好似等着萧兰儿的责罚。

　　无论如何，萧兰儿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他们并没有劝阻萧兰儿，而是认同了萧兰儿的决定，然后自动成为了萧兰儿计划中的一部分。

　　萧兰儿的目光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他们都会浑身战栗不止。

　　他们仰慕着萧兰儿，也畏惧着萧兰儿，天道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天道灭了先天生灵，给人族开辟了适合生存的空间，促进妖兽和人族的相处，虽然本意是好的，最后却还是偏向了人族，任由人族将两族的关系以不公的方式缔结。

　　一个种族的覆灭不过在天道的一念之间，他们的生死也不过在天道的一念之间。

　　而萧兰儿即是天道。

　　萧兰儿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君无意的身上，她的眸光很深，带着清亮又深不见底的意味：“你很喜欢我吗？”

　　萧兰儿的声音很凉，和从前一样凉，和天道一样的凉。

　　君无意并不知道真相，不解地看着萧兰儿：“你……都想起来了？”

　　“是的，我都想起来了。”萧兰儿轻声说道，眼睛却仍旧看着君无意，“君无意，你喜欢我，是吗？”

　　君无意被萧兰儿看得低下了头，带着诚惶诚恐的畏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要喜欢萧兰儿，但喜欢这种事本身就是情不自禁。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萧兰儿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你难道不是应该问我喜不喜欢你吗？”

　　君无意将头垂得更深，不敢说话。

　　女娲在一旁看得干着急，风清朗等人拉住了她，担心她说错话做错事，这两个人的事，最后还是得他们两个人解决。

　　君无意喜欢了萧兰儿几十万年，萧兰儿现在似乎也对君无意动了心，这对君无意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萧兰儿没有强硬地要求君无意回答自己，而是看向了女娲等人，女娲等人在萧兰儿的注视下，都别过了头。

　　他们和君无意一样，不敢直视萧兰儿的眼睛。

　　那双藏着白昼和黑夜的眼睛，不是任何生灵可以窥探的，哪怕他们都是先天生灵，哪怕他们已然超凡入圣。

　　“辛苦你们了。”萧兰儿的话无波无澜，平静得像是一潭水。

　　女娲和其他人都红了眼。

　　萧兰儿的一句话，抵过了他们十万年岁月里的委屈和落寞。

　　君无意不解地抬起头，看向萧兰儿。

　　感觉到君无意的视线，萧兰儿回过头来，看着君无意，轻笑了下，那一笑如同冰雪初融雨后初霁，曜日的光辉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倾洒。

　　君无意眼中有着万千疑惑与不解，最后都变成了一道白光里的回应。

　　萧兰儿带着君无意离开了，女娲众人看着两人消失在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君无意这真是捡了大便宜了。”女娲如此感慨道。

　　后在旁边轻声叹息：“我们谁都没有他那样的勇气。”

　　十万年的孤独和自我折磨，并不是谁都能轻易承受的。

　　女娲意味不明地看了后一眼，抬起头看向萧兰儿和君无意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说道：“其实她对君无意并非无情吧？十万年前，她开始分化，让我拖住君无意，也是为了不让君无意看到她那时的样子吧？”

　　莫栖梧点头：“我想是的，大家都说她无情，因为她本就没有七情六欲，可七情六欲也是可以在漫长的岁月中生长出来的。她造就万千世界，花了数万年的时间，那几万年里，君无意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本就是怕孤独的人，有人一直一直陪着她，她总归会产生一些感情的。哪怕不多，也是一份和别人不同的感情。”

　　莫栖梧和风清朗他们是在君无意毁灭各个世界时恢复的记忆，天道将记忆和能力以及身份都还给了他们。

　　他们当初在萧兰儿死后死去，本就是为了隐藏真相，他们的一切都被天道保留，现在天道觉得时间到了，便把东西还给了他们。

　　那个时候，莫栖梧和风清朗呆在一起，他们对视之后，去了君无意的房间。

　　他们看着君无意房间里留下的痕迹，更多的是哀伤。

　　他们和君无意是同时降生在这个世界的，虽然他们不如女娲和君无意亲近，但他们曾经是至交好友，后来君无意更是悉心教导他们，十万年的情分加上十万年后的情分，他们对君无意而言，不过是给萧兰儿铺路的存在。

　　哪怕能够理解君无意对萧兰儿的情意，他们还是会感觉委屈。

　　可现在看到君无意快要得偿所愿，莫栖梧又替君无意感到高兴，一切的付出能够有所回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风清朗现在的情绪仍旧很复杂，一直都没有开口。

　　林语柔看着这一切，突然间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对君无意的感情，也明白了君无意对自己的无情，这两种感情交织在一起，让她十分的无措和难过。

　　她在十万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喜欢君无意了，那时候君无意看着萧兰儿，而她则跟在身后看着君无意。

　　她满心满眼都是君无意，而君无意满心满眼都是萧兰儿。

　　她嫉妒，她不甘，所以她眼睁睁看着萧兰儿去死，她以为自己终有一日能得到君无意，毕竟萧兰儿分化了自己，那份让君无意痴迷的萧兰儿已经消失，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打动君无意，让君无意彻底遗忘萧兰儿。

　　但是，君无意杀了她。

　　她没有像莫栖梧他们一样随着萧兰儿而去，只为了死守一个秘密，她想要和君无意在一起，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但是发现萧兰儿身死的君无意，发了疯地要杀了她，光剑没入她身体的时候，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那个和月光一样温柔的少年，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变得癫狂。

　　至于后来的事，她更是没有想过。

　　风清朗告诉她，君无意收留她，只是为了再一次杀了她，她才明白自己当年的痴恋是多么的可笑。

　　而此时，轩辕玄离默默地站在远处，静静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抱着晕倒的凤倾离开。

　　凤倾是凤凰一族最后的血脉，而他则是龙族最后的一丝血脉，君无意想要借龙凤两族之力对抗天道，他们不过都是君无意的棋子罢了。

　　可让凤凰灭族，让龙族灭族的人，本身就是萧兰儿。

　　虽然那只是萧兰儿分化出去一部分。

　　萧兰儿为何要灭掉先天生灵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干预的了，他们现在只能保留自己的一丝血脉，繁衍下去。

　　现在的萧兰儿懂了情之一字，或许不会再像以往一样的无情，或许她会明白一切生灵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凤倾沉睡了一天一夜后醒来，他看见轩辕玄离的时候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他明明记得天道带走了他。

　　轩辕玄离没有回答凤倾的话，而是把药递给他：“喝了吧，可以疏通你体内堵塞的灵力。”

　　凤倾没有接，而是问道：“萧兰儿呢？”

　　听到凤倾现在还在问萧兰儿的事，轩辕玄离怒不可遏：“还惦记着萧兰儿呢？！就是她灭了龙族和凤凰一族，你还真把她当主人了？你怎么就那么自甘下贱呢？！”

　　凤倾呆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开口：“你……你说什么？”

　　看到凤倾眼中掉下泪来，轩辕玄离有些慌乱：“你哭什么啊？”

　　“你说……是萧兰儿杀死了我的族人？”

　　凤倾长叹一声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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