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澈被她这三言两语弄得一噎,只觉得像是沉重的拳头砸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被她不卑不亢的模样给气到了,嗤笑道,“你以为本王当真不敢将你怎样?就你知晓本王秘密这一条罪,便能让你死千百次了!”
他阴鸷着脸,“你可知,知晓这秘密的人,都变成了那黄泉路上的森森白骨了。”
苏洛央不为所动,“若殿下真是这样不分黑白不明是非的人,那奴婢可真是错看了殿下了。”
她不等颜澈发怒,继续说道,“正因为奴婢相信殿下是一个爱憎分明的铮铮汉子,所以才斗胆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还请殿下恕罪。”
她眨眨眼,“更何况,颜侍卫也知道,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苏洛央所说的,是他的贴身侍卫,颜珩。
“本王倒不知,这府邸入了这么一个伶牙俐齿的奴婢。”
他怒极反笑,妖娆的脸上阴晴不定,“照你这样说,若本王真罚了你,岂不是担了这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名?”
“奴婢没有这样说过。”
“你在本宫面前,竟能如此镇定。”
他脸一沉,“你怎会有这玉佩?”
她和他百般周旋,总算是切入到正题了。
“方才奴婢想说,是殿下不让。如今,奴婢却是不想说了。”
“你当真不怕死?”
他沉着脸,却没有动作。
苏洛央自然知道颜澈不会杀她,她拿捏着他的弱点,而他,太迫切知道这个答案了。
“你是公子瑾的什么人?”
“公子瑾是我师傅。”
颜澈面色一变,“不可能,公子瑾从来不收徒弟。”
“信与不信,都在于殿下,奴婢该说的,都说了。”
她露出阴阳怪气的笑容,公子洛是不收徒弟,但再傲骨铮铮的英雄,也架不住美色惑人,她笑吟吟道,“奴婢只知道,殿下在找公子瑾,很久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就不怕,本王灭了你的口?”
苏洛央肆无忌惮地笑了。
她暗暗道,你别光说,有本事,当真杀了我呀。
“除非殿下,不想活。”
她轻飘飘的一句却让颜澈变了脸色,尽管苏洛央这话说得嚣张跋扈,但一字一句,皆是事实。他负手而立,却没有动怒,道,“你还真敢说。”
苏洛央微微一笑,话一出口,倒是让颜澈的气烟消云散了。
“承蒙殿下仁慈。”
颜澈只想冷笑。
他若是仁慈,便不会有那些黄泉路上呼天抢地的亡魂了。他若是仁慈,如今便是在那凄清的冷宫,任人欺辱,由他们,践踏。
“我只问你一句,公子瑾何在?”
“我师傅不会出山的。”
尤其,还是为你。
“看来,你当真不想活了。”
苏洛央隐隐察觉到颜澈已有不耐,想着不能在这样绵里藏针地同他周旋,免得他真送她去见阎王爷,便单刀直入,“我师傅不会出山,但我会呀。”
她俏皮地眨眨眼睛,俨然是娇俏的少女模样。
尽管,颜澈看不见。
“你?”
他嗤笑,“京中御医束手无策,便是你师傅亲自,也不一定能解决的事……”
他轻蔑地瞅她一眼。
“就凭你?”
“你就看,殿下想医好的,究竟是眼疾,还是……”
她唇角一弯。
“解毒。”
这个消息还是她意外得知的,后来苏南卿亦飞鸽传书将事情尽数告知她,颜澈在倾尽所有,寻公子瑾。颜澈得眼疾多年,京中御医皆束手无策,除却他这病的确棘手外,还有他人的推波助澜。他一直在暗地里寻找能医治他眼疾的人,前不久方找到一个公子瑾,哪知他久不见踪影。
至于毒……
也是她意外查到的。
他身中剧毒,再不医治,恐命不久矣。
这也是为什么,她让林蘅妩将公子瑾的私物,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亲自交到颜澈手中。
如今能护她周全的,唯有一个颜澈。
颜澈却不意外她能猜出来他中毒的事,既然她口口声声说是公子瑾的徒弟,想来医术,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他如今是来不及找公子瑾了,不妨让她试试。
他思量的同时苏洛央也在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她暗自惋惜,真是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可惜了。这两个形容女子的词,用在他身上,也毫无违和。
然而他的眼睛,却是瞎的。
他若是有那一双眼,配上天地之间,定会尽失颜色的罢。
“若我说,两样……”
他顿了顿。
“……都要呢?”
他果然,野心勃勃。
想来这颜澈,亦是不甘居于人下的。
“殿下果然痛快。”她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忍不住为他喝彩呐喊,“而这两样,奴婢,恰恰都可以给殿下。”
“你想要什么?”
“一个机会?”
颜澈脸色暗沉,“什么机会?”
“一个,不居于人下的机会。”
她必须倚仗颜澈,才能走出那明枪暗箭的邀月楼,才能摆脱那居心叵测的李沐菲。而今,她别无他法,只能攀附着颜澈,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颜澈神情微动,仿佛透过眼前这个身份低微的舞姬,看到了当初被压在地上践踏的自己。
这个舞姬,无疑是聪慧的,她懂得利用他微妙的心理,和他对峙。
但未免,太过于锋芒毕露。
慧极必伤。
“好,本王答应你。”
“从今日起,你便搬到菱月轩的偏房来罢,直到,你治好本王为止。”
菱月轩,是颜澈的寝殿。
李沐菲大概死也不会知道,她仅凭口舌,便搬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吧。而这一切,都因她。她若是知道了,怕不是呕血那么简单了。
“多谢殿下。”她上前一步,又道,“只是殿下,之前奴婢还被关在柴房里……”
“这你不用管,只说是本王的命令,难不成这王府,还有人敢忤逆本王的意思?”他摆摆手,显然没放在心上。
“但若你治不好,本王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若治不好,奴婢任凭殿下处置。”
他声音一沉,“还不快滚!”
苏洛央长舒了一口气,这次有惊无险,算是蒙混过关了。
她心惊肉跳地抚住胸口,不由得苦笑,面对颜澈,她尚不能泰然自若,真是枉费了苏南卿这一年来的悉心教导。
她盈盈屈膝,柔声道,“奴婢告退。”
颜澈没有动。
苏洛央眨巴眨巴眼睛,见他丝毫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便推开虚掩着的门,走出书房。她走出来时转过去看了一眼颜澈,高大俊朗的男子仿佛把身子融入漆黑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如一尊雕塑。
她叹息。
也许这注定,会是一场拉锯战。
但总算,走出了第一步。
她抬头望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慢慢攥紧了拳头,眼神愈发坚定。
颜澈。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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