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央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颜曦。
她深知,颜曦若要藏,谁也没办法找到她,索性作罢。只不过她一想到要替颜曦收拾落下来的烂摊子,到底有些气闷。
她给萧筱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事无巨细地安顿好她后,在原地打转了几圈,终究没有将颜曦的事告知颜澈。
没必要。
她这样想着,便绕道去了苏南卿的营帐。
她走出帐篷时抬头望了望天,黑云阴沉沉地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天,该变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变天的并非是西楚,而是本就摇摇欲坠的南凉。
……
景和十九年,南凉三皇子聂沉以通敌叛国罪锒铛入狱,国君念及血脉亲情,免其死罪,改而终身囚禁。
景和十九年,南凉军心涣散,人人仓皇,西楚势如破竹,直指洛阳。南凉二皇子聂湛自请为将,挥兵北上。
*
苏洛央听闻这个消息时正缩在帐篷里提笔练字,如今已临近初夏,枝丫上的蝉鸣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暗黄色的光映在帐篷上,若隐若现。她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写下第一个字,目光好似全然没有落到宣纸上。
歪歪扭扭的“变”字跃于纸上。
颜澈议事时她再也没有去过,那日顾凛的话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她心上,久久不能落下。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
她已然引起了顾凛的注目。
他本该是在明,而她是在暗。但事到如今已渐渐脱离了最初的轨道,她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归晚着一身黑衣隐入帐中时她吓了一跳,眨眨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穆姑娘。”
苏洛央拂袖熄了帐篷中唯一的一处亮光,斜眼望她,目光凉薄,道,“你不要命了。”
若是被颜澈看见了,指不定怎么想呢,他猜忌心那样深的人。
她不是很喜欢归晚,相较于归墨来说。
他们都是淮南王收养的孤儿,与苏南卿年龄相仿,自幼便到他身边如影随形地保护他。归墨沉默寡言,冷漠淡然,而归晚却是迥然不同的性子,她像一团火,灼热而火辣。
归晚和颜曦分明是相似的性情,她却更喜欢直来直往的颜曦,她的笑颜总是能让人如沐春风,像一轮狡黠的明月。若非她们的立场从来都不同,她们会是肝胆相照、倾心以待的生死之交。
归晚,更像是阴鸷的一团墨。
归晚咬了咬牙,总觉得有些委屈。
她这几日总是精神恍惚,一想到归墨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便恨不得把她给嚼碎了,看她还会不会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这次本该是归墨去告知苏洛央一声的,但那个女人病了,归墨便不管不顾地放低姿态去照顾她,还让她去。
着实可恨。
她何曾见过归墨对女人这样温声温语过。
嫉妒将她的理智燃尽。
她低着头,面容狰狞。
归晚披着一身夜行衣掩在黑暗中,苏洛央没有看到她的神情,只是在没有等到回应时又唤了一声,“归晚。”
归晚回过神来,勉勉强强地扯起嘴角,将南凉的那些变故仔仔细细地告诉她,末了,道,“公子就是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在营帐里。”
苏洛央的手怔然一松,笔轻轻滑落,砸到宣纸上,墨色染上了雪色的纸,氤氲出浓重的痕迹来。
她陡然站起身,提起裙裾拔腿就跑。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却生生梗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
“你来了。”
苏南卿似是早有预料她会来,他搁下笔,望着她被夜风吹得凌乱的墨发,莞尔一笑。
苏洛央站在这里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她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若是被颜澈知道了……
苏南卿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便从墙上取下雪白的披风,走到她面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道,“颜澈不会知道的。”
她仅着单衣,在夜间冷得直打哆嗦。
“为什么?”
“若我说,他领兵夜袭南凉军营去了,你信吗?”
苏洛央瞪大了眼,双眸里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不可能!”
颜澈夜袭敌营,她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正是南凉兵荒马乱之时,唯有乘胜追击,才能获取一方胜利,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苏洛央想到归晚用平淡的语气述说着那些让她心惊胆战的事,轻蹙眉头,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聂湛……”
……聂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苏南卿初初听到那个消息时也是有些意外,他素来知道聂湛有手段,却从未想过他会这样一招毙命,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不由分说地扣在聂沉的头上,让他永无翻身之地。
狠,当真是狠。
“聂湛的事,我事先不知情。”他目光微冷,“看来,有些人,是注定没办法合作的。”
苏洛央哑然失声。
她也没想过同聂湛合作,至少现在不想。
苏南卿握住了苏洛央冷冰冰的手,指尖一颤,责怪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苏洛央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因他接下来的动作一顿。
他低头拢紧了她的披风,将她僵硬了的手贴近他的胸膛,温暖的气息源源不断地渗入手心。他低头望着她,眉目温柔。
她仿佛要溺毙在他清朗的眉眼里了。
……犯规了。
苏洛央不自然地别过脸,耳根子红个彻底。
她轻锤了他一下,怒目而视,“我这还不是因为急着跑来找你,谁让归晚送来这么一个大礼。”
苏南卿觑着别扭的她,笑而不语。
“怀瑾。”
她低声道,“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颜澈此行,凶多吉少。”
“我知道。”
苏南卿道,“聂湛,一直在边境。”
他一顿。
“……或者说,他一直藏在南凉军营里。”
……你又知道了。
苏洛央郁闷极了。
苏南卿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借聂湛之手,把颜澈给解决掉,你不开心?”
苏洛央心口一跳,倏然,摇了摇头。
她是想要颜澈死,可他若这样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他还未尝过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滋味,怎么能死。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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