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公子。”
聂湛背靠着摇摇欲坠的椅子,吊儿郎当地翘起腿,眉眼微垂。半晌,倏然嗤笑出声,目光却没有半分温度,“但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与你做这个交易?”
苏南卿不缓不急地替他斟了一樽酒,对上他泛冷的眼,道,“殿下不问问我的这个交易是什么就笃定自己不会做?”
“公子,旁人不晓得,只以为你真的销声匿迹了,但我却知道,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以说,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心知肚明。我也知道,你要同我做的那个交易是什么,我不会同意的。我再浑,我也是南凉人。”
“既然公子来找我,是为了这件事,那恕聂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来,是因为我敬仰你,唤你一声公子。”他拂了拂袖,目光冷然,“但现在看来,我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缘由了。”
苏洛央愕然地望向面不改色的苏南卿。
他说得没错,聂湛不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皇子。
聂湛正欲拂袖而去,却被苏南卿喊住了,“听闻三皇子,最近在明里暗里地置殿下您于死地。”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他们,没说话。
苏南卿低笑出声,“这次发难西楚,也是三皇子的主意。而殿下您,极力反对。”
聂湛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他转身抽开椅子落座,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南卿,道,“继续。”
“如今西楚吞并东齐,日渐强大,北燕居于至北,土地贫瘠,只有南凉能与西楚争上一争,但殿下却是清楚,南凉国君昏庸无能,南凉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现在跟西楚对上,无疑是以卵击石。”
聂湛的手心渗出细汗来,他慢慢攥紧了拳头,骤然,笑了,“公子当真是神机妙算,纵然出世,也能将南凉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
苏南卿岿然不动,“难道殿下就甘心让三皇子一步一步将你逼至绝境吗?或者说……”他停顿住了,似是口渴,便轻抿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道。
“……甘心让南凉百年基业,毁于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之手?”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聂某知道公子口才好,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做通敌叛国之事的。”
他很冷静,并未被苏南卿带着节奏走。
苏南卿的眼睛仿佛漩涡,他看一眼,便被狠狠地吸进去了。
聂湛狼狈地别过头,就像自己的心底被窥探得一览无余,却听见苏南卿道,“毋须你通敌叛国。若此战继续,南凉折兵损将不说,有可能西楚一鼓作气,攻破南凉皇城,到时,该如何收场?殿下可曾想过?”
“那你也太小瞧南凉了。”
“是不是低估,殿下心知肚明。”
“……”
这次聂湛彻底不说话了。
“你想怎样?”
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声音暗哑。
“休战。”
“不可能。南凉气势正盛,父皇不可能同意休战的。”
聂湛立马否定了,西楚戍守边疆的将士不过寥寥,南凉趁西楚大军未至边境,磨刀霍霍,大刀阔斧地攻打西楚,西楚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直到顾家军势如长虹,直逼边境,这样的局面才有所缓解。
但南凉毕竟,处于上风。
“那倘若,战败了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殿下不会不懂吧?”苏南卿缓缓道,“当然了,我说的战败,仅指三皇子出征的那一役。”
“一箭双雕。”
既让三皇子聂沉失了威望,失了君心,又保住了摇摇欲坠、风雨飘零的南凉。
聂湛斜靠在椅背上,“倘若,我做了这个交易,有什么好处?”
“那么我便会入世,毫无保留地助你登上南凉至尊高位。相信南凉在殿下的统治之下,会创一个承平天下。”
以公子瑾的身份,助你称帝。
这是苏南卿的保证。
聂湛背脊一震,无疑这样的诱惑,足以将他击溃。但他还是没有立即妥协,反而同苏南卿谈起了另外一个条件。
“我可以同你们做这个交易。”
他终于松口,让在场的两个人心上一喜,但愉悦还梗在心头时,便听见聂湛又说了一句话,“但除了刚才那个条件,我还有一个条件。”
要求真多。
苏洛央撇撇嘴,忍不住啐道。
“殿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必当全力以赴。”
苏南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聂湛也不客气,这次没有拐弯抹角,反而单刀直入,“我想要一个人。”
“谁?”
仅仅只是这个?
苏洛央和苏南卿面面相觑,不意外地望见了彼此眼睛里的疑惑。若只是这个条件,那未免也太简单了。况且,难道还会有他聂湛得不到的人?
聂湛的眼眸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西楚的柔嘉帝姬,颜曦。”
苏洛央面色一僵,神情立即变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是不敢置信,问道,“你说……谁?”
她瞥了一眼从方才起便不说话的颜澈,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了。她不由得一个哆嗦,想到依颜澈宠妹如命的性子,是不可能同意的,这场交易,十有八九是不可能了。
“你没有听错,是颜曦。”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着的诡异的气氛,自顾自地说道,“那年西楚南凉一役,我有幸与西楚的柔嘉帝姬有过露水之缘,当然了,那时她伪装寻常的小卒。”他咂咂嘴,语气转为轻佻。
“可惜后来让人潜入西楚将她绑回南凉,被她给逃了,真遗憾。不过那样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是让人欲仙欲死。”
苏洛央只觉得胆寒。
那次颜曦被绑架,原来,是聂湛干的。
颜澈目龇欲裂,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聂湛的颈脖上,语气仿佛淬着冰,一字一顿地道,“不可能。”
苏洛央看得心惊胆战。
偏生聂湛还镇定自若地弹了弹锋利的剑,轻轻拂开,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颜澈猝不及防的动作的惊异,道,“既然如此,那聂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若你们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他站起身,似笑非笑。
“二殿下,请便。”
苏南卿不为所动,仿佛早有预料般。
聂湛哼着曲子优哉游哉地走了。
苏洛央僵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指尖微冷。
他居然能在处于下风的时候反客为主,看来他的底牌,足以让他可以不应下这场交易。
聂湛。
这个人,不简单。
只是她不明白苏南卿的用意,他这模样,看起来分明是知道,这场交易,是失败的。可他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地来这里?
她越发看不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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