惇嫔在大佛殿跪了一夜,就如同几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在皇上的养心殿内跪着一般。时过境迁,那时候的她是为了再次获得皇上的宠爱,帮珠缨分散后宫的注意力。可如今,却在这里被皇后荒诞而拙劣的表演所陷害。就连此时此刻想起那个人,感觉也与从前不同了。
第二日珠缨刚起来准备用早膳,只见蔷薇赶紧冲进来,对着珠缨说道:“不好了,娘娘,刚钟粹宫传来消息,说惇嫔娘娘一夜都没有回去。奴婢差人去打听,才知道昨日娘娘自被皇后叫到翊坤宫以后,就因为冲撞了皇后被皇上罚去大佛殿跪了一夜,现在没有皇上的旨意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呢。”
“什么?”珠缨立马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连早膳也不用了,赶紧向殿外走去。结果正在巧撞上走进殿里来的皇上,原来自皇上昨日听闻珠缨有孕,却在皇后那里抽不开身。今日刚下早朝,就赶紧赶了过来探望。
“这么慌慌张张地要去哪里啊?”皇上说道。珠缨很少这样慌张,皇上也看得出来,这是在为惇嫔着急呢。
珠缨也知道自己瞒不过皇上,说道:“惇嫔姐姐,在大佛殿跪了整整一夜,臣妾担心故而想去看看。”珠缨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便加了一句:“皇后娘娘没事吧。”
“皇后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惊吓,情绪有些不稳定。”皇上说道:“至于惇嫔,从前那般不讲道理的火爆脾气怎么又上来了,这些年朕还以为她变好了。”
珠缨顿了顿说道:“想必娘娘也不会拿自己肚子里的皇嗣开玩笑,惇嫔娘娘肯定也是无心的,她一直是毛手毛脚的。她跪了一夜,皇上该罚也罚了,看在这些年惇嫔娘娘安分守己的份上,让她去给皇后娘娘道个歉,这事就过了吧。”
“朕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当时执意的不承认,还说什么皇后自己摔倒的。朕一怒之下,就将她罚去佛祖面前反省去了。”皇上说道。
珠缨福下身道:“是姐姐糊涂了,还请皇上息怒。”
“既然你替她求了情,你就过去劝劝,让她给皇后陪个不是,朕夹在中间也好过一点。你怀着孩子,朕不让你去看,你也是干着急,罢了罢了,朕不管你了。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是一点事也没有。”皇上说道。
珠缨笑了着说道:“臣妾谢皇上。”便转身出去,前往宁寿宫去了。
“昨天就去罚跪了,怎么消息今天才传过来?这钟粹宫和养心殿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平时见进忠和李公公都帮着咱们,如今也怕起皇后来了?”珠缨厉声道。
蔷薇回答道:“奴婢也觉得纳闷,昨日我要去养心殿给皇上禀告您有喜的事情,结果一出宫门就看见进忠了,但是进忠却什么也没跟奴婢说啊。”
“进忠怎么在咱们宫门口?”珠缨问道。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白小主说是正好路过。”蔷薇说道。
珠缨一听,觉得很奇怪,又问道:“白小主?”
“对啊,奴婢出宫门前,好像看到进忠在和白小主聊些什么,但奴婢上前去了,他们却又没说了。”蔷薇说道。
珠缨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什么,边走边说道:“快走吧。”
“小主,您仔细脚下。”蔷薇赶紧跟上说道。
珠缨走进宁寿宫,老远就看到大佛殿里,已经快要跪不住的汪芙淳靠在绿萝身上,显然是累坏了。这些年惇嫔怎么说也是的得宠的,在宫中也是养尊处优。这样跪上一夜,可不是要累坏了。
珠缨赶紧走进去,喊道:“姐姐。”
汪芙淳有些迷糊,扭头咪着眼看见是珠缨来了,却突然忘记了那些事情,第一反应竟然是迷迷糊糊的说了句:“珠缨,你终于来了。”
“姐姐,我已经求了皇上,只要你能给皇后娘娘去认个错,咱们就可以回宫了。”珠缨说道。
汪芙淳听到皇后二字,又听到自己要认错,这才渐渐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珠缨说道:“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错?”
珠缨被汪芙淳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在了地上,辛亏蔷薇扶的及时,蔷薇一生气赶紧说道:“娘娘怀着身孕,惇嫔娘娘怎得这么使劲。”
“无妨,她被冤了,又跪了一夜,难免心里觉得憋屈。”珠缨说着,也站了起来。
汪芙淳却冷笑一声道:“令嫔娘娘还是一贯的如此大度,对谁都能礼让三分。”
这下就连珠缨也觉察出不对了,汪芙淳向来不这样阴阳怪气,就算是心情不好或是两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汪芙淳也都是有一说一,怎么想的怎么说,从来都不兜圈子。
珠缨以为她是在气自己让她去给皇后道歉的事,便说道:“我知道姐姐不会推皇后,一定是因为姐姐心善扶了皇后才被人抓了把柄。可是此事皇上已经没有过多的责怪你了,他总不能相信皇后自己用亲手骨肉的安危来陷害你这样的事实吧?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也许皇上相信你说的,甚至皇上相信是皇后自己不小心绊倒的而嫁祸在你身上,他也不愿意去相信他不想相信的事实。”
“你永远有你的一套道理,我总是要听你的。就好像不听你的,我就是错的,不听你的,皇上也不会宠爱我。就好像没有你,我就一点自身的价值也没有?为什么?”汪芙淳说着,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哭了出来。
珠缨看她这样,也不好劝她,只说道:“姐姐怎么把这糊涂话听进心里去了。我陪你去向皇后道歉,然后陪你回宫好么?”
汪芙淳再一次推开她说道:“我汪芙淳今日就是跪死在这佛祖面前,也绝对不去道这个没有错的歉!”
“姐姐怎么能如此倔强,难道也不为慧蕴想一想吗?你一夜未归,可知她有多着急吗?”珠缨没了办法,只能攻陷汪芙淳心中最柔软的位置。
可汪芙淳在气头上,哪管什么公主不公主,她说道:“反正不是我的亲手女儿,我不在乎。我就是对你们一个二个太无私了,才导致我今日的下场。”
“姐姐在气头上,既然要跪,我就陪姐姐一起跪吧。”珠缨说道。
蔷薇吓得赶紧拦着,说道:“娘娘,您有了身孕,怎么能这样跪呢。况且您的膝盖才刚好,您刚能下地不久,可是万万不能跪的呀。”
“是啊,令嫔娘娘,您千金贵体可跪不得,万一跪出个什么事,岂不是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您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您要是有什么事了,皇上还能放过我?”汪芙淳说道。
珠缨被汪芙淳这么一说,也实在是忍不住了,说道:“你今日怎么老是说话这样难听?”
“我还有更难听的话,你要不要听?”汪芙淳笑道。
珠缨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说道:“你真是莫名其妙。”
“你不要再假惺惺的了,什么陪我一起跪,赶紧捂好您的肚子回去休息吧,可千万别让我连累了您。”汪芙淳说道,她很想知道珠缨为什么昨天不来,可是这明白着是因为不想在皇上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沾一身腥,她觉得完全不需要问这个问题。这样说开了,也太难看了,还是两个人不要再接触的好。想到这里,她又对珠缨说道:“从此以后,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既有了白答应这个好姐妹了,她又得宠又年轻,跟你还是一样的出身,一样的心性。有她的帮忙,你也不需要我这个不得宠的嫔妃了,咱们就不要再联络了。如今你也有了孩子,只要孩子一生下来,地位就稳固了,有没有我又怎样呢?”
珠缨赶紧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对白答应只是…”
“罢了。”汪芙淳打断她,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从前你我都是真心的,往后你我也不要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所以还不如形同陌路。”
珠缨实在想不通,就算去向皇后道歉这件事,她不想做。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甚至说这样多伤人的话。珠缨一向不擅长挽留,只得离开了大佛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珠缨往宁寿宫外走着,她一次次地回头,却发现汪芙淳一直背对着自己,好像一点留恋也没有。她的心里默默的希望着,等她的气消了,两个人还像从前一样。她甚至幻想着,汪芙淳能扭头回来看她一眼,还像以前那样笑的天真无邪,喊着她的名字。可自己无数次回头,看到的永远是那个冰冷的背影。
她想着汪芙淳说了那样的话,自然是要回过头来给自己道歉的。所以第二日也没有再去大佛堂,可这一等就是几日。汪芙淳始终没有给皇后道歉,知道跪的晕倒在了大佛殿,皇上才允准她回宫。
而珠缨宫里的人,想知道钟粹宫的消息,却一律被请了出来,看望不到也打探不出任何的消息。
只有在吴太医来给珠缨把平安脉的时候,才得知汪芙淳的病情不轻,这膝盖伤的不比她当日的轻多少。
珠缨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还在寄希望于汪芙淳病好了可以下地了,就会来找自己和好,可却没能如愿。汪芙淳再也没有出现过在自己的面前,好似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认识过一般。
当珠缨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感觉到心很痛很痛,就好像空出了一块一般。她才发现,人在这个世界上很多种感情,除了亲情的坚不可摧和爱情的轻易动摇意外,友情是相对牢固的。可往往就是这份稳固带给人的心安与习惯,才让人在突然失去时十分慌乱,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甚至不亚于被自己所爱的人背叛或者抛弃。
可时间依旧在流逝着,宫中的日子还是得过。珠缨怀了孩子,为了安心养胎,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除了白答应来陪着以为,时不时还有许多别的嫔妃来探望。带着她们虚情假意的笑脸,虚伪的嘘寒问暖着。
只是珠缨心里期盼的那个人,却一直没有来过。不要说白答应和吴敛看出珠缨郁郁寡欢了,连皇上都或多或少的察觉到珠缨的情绪低落,做什么事都没有劲。珠缨每日吃饭,进的也不香,蔷薇只有看着干着急,每日都劝着她要为肚子里的皇嗣着想。
而钟粹宫中的惇嫔娘娘,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她。为了避免和珠缨见面,本身失宠的她更是足不出户,基本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在这宫中活的像一缕烟一样轻。吴敛浑然不知道她们俩怎么回事,只是好奇为什么好久没有见面了。况且珠缨总是在问着汪芙淳的近况,可汪芙淳却从来都不过问。
吴敛向来是不想过问这些事,但见着珠缨的食欲每况日下,身体也越来越消瘦,本来就又瘦又小的珠缨再这么瘦下去,假以时日生产那日就如同进了鬼门关一般危险。吴敛实在是没忍住,便问汪芙淳道:“娘娘和令嫔娘娘是怎么回事?”
“珠缨跟你说什么了?”汪芙淳问道。
吴敛摇摇头,说道:“她什么都没说,除了每过几日的询问微臣您的近况。倒是什么也没有跟微臣提过。只是微臣见娘娘怀着孕还如此忧思,这样下去可是有大问题的,娘娘您若是得空,也得去关心关心,问问怎么回事吧。”
“白答应呢?”汪芙淳问道。
吴敛想了想说道:“白小主倒是日日都陪着在。”
“哼。”汪芙淳从鼻腔里传出一声冷哼,说道:“既然有人陪着了,还要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又不会治病。”
吴敛见她这样,也不想再说什么,便请了个安就告退了。出了钟粹宫,他便被一个小宫女拦住。对着她说道:“您是吴太医吗?”
“正是在下,请问你是?”吴敛问道。
“奴婢是花房的宫女,在京城里有个妹妹在兵部侍郎纳兰府上做事,可老爷最近突然病倒了,怎么都看不好,所以拖奴婢传话进来说是请大人您乔装出去看看。”宫女说道。
吴敛一听是舒妃母家出了事,赶紧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说罢,赶紧回太医院收拾东西,想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去。
第二日珠缨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和白答应聊着天,蔷薇进来同传道:“娘娘,孙太医来了。”
“今日怎么是孙太医?”白答应问道,因为孙太医是皇后的人,白答应偷听了珠缨和汪芙淳讲话,便知道她们与皇后素来不睦。她便赶紧问道,并且留心着珠缨的反应。
蔷薇回答道:“回小主的话,说是吴太医近日没空。”
“让他进来吧,白妹妹就先回去吧。”珠缨说道。
柏怡昭点点头说道:“娘娘万事小心,嫔妾先告退了。”
“去吧。”珠缨点点头道。
蔷薇扶起珠缨,扶着她进殿里见孙太医,蔷薇问道:“娘娘为何不跟白小主说,吴太医是去舒妃京中的母家了帮忙了?”
“这些事是能拿出来说的吗,吴敛的脑袋还要不要了。”珠缨说道。
“可白小主,不是跟您很好吗?想必也不会说出去的。”蔷薇说道。
珠缨看着蔷薇,愣了一愣问道:“在你看来,我跟白答应很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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