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让暗卫拖着那个人, 是想多制造一些与对方接触的次数。
这一来一回,他们能寻到更多的机会下手, 今天便是第一次, 若运气好,他这次就能把人抓了。
白子的人已听从安排闪入树林, 只等一声令下便齐刷刷冲出去围攻。从云则跃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看着顺流的木盆,可惜直到木盆在视野里消失, 他都没见着有人捞。
邪药王站在他身边,说道:“下游没咱们的人守着,他若真捡了去, 你也追不上了。”
从云道:“嗯, 真遗憾。”
他嘴上如此说,实则一点遗憾的表示都没有, 仍望着波光粼粼的小河。
邪药王抬眼看着布局。
昨晚他们的人是在小河对岸跟丢的那个人。
按这一点推测, 对方的落脚点很可能是对岸的某一处地方,若真能现身, 也是从那边过来, 因此从云便把人都安排在了这一边, 且离小河有一段距离, 那人应该不会察觉到。
这看上去似乎稳妥,但对方之前绝对发现了有人跟踪, 若谨慎点, 怕是会先在附近转一圈再动手, 他们在这里埋伏便没什么用了,反而会有惹恼对方的危险。
但令人意外的,从云偏偏这么干了。
邪药王知道这疯子在不发疯的时候是很聪明的,思考一下,问道:“你用噬心了?”
从云道:“你说呢?”
邪药王继续问:“你不怕他鱼死网破?”
“他若真不怕死,何必在乎叶公子的那点威胁?”从云道,“人只有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你那噬心又不会立刻置他于死地。”
这倒也是,邪药王想。
噬心是他制的毒,沾上一点便会侵入经脉,再流入五脏六腑一点点造成破坏,先是其他器官,最后才是心脏,到时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噬心一名,便由此而来。
从云下山时曾找他要过噬心,先前叶公子的家仆将木盆放入河中,从云在那附近停留了一会儿,想来就是在下-毒。所以从云一开始就是想让对方捡走信,等到发现中毒,无奈之下只能主动找上他们谈条件。
可这样守着,看起来太无能了,不会让对方起疑么?
邪药王瞥了从云一眼,尚未询问就见身边的人跃了下去,顿时暗道一声果然。
从云没有死守,而是向树林招呼一声,带着人适当地向下游走了走,表现出一副“想趁机抓人却又有些谨慎和天真”的姿态来——对方若能看见,想必会在心里不屑地道一句蠢货,然后就把信顺走了。
事实也不出所料。
等他们不紧不慢地到达下游,木盆已被扔在岸上,里面的信也早已不翼而飞。
从云冷笑一声,带着人回到了少林。
暗卫见他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心里一惊,快速围过去:“我们少爷呢?”
从云道:“没看见。”
暗卫道:“那个人呢?”
从云道:“让他跑了。”
跑得好!
等等,“跑”这个词好像不太霸气。
暗卫沉默一瞬,找到了同一种反应,担忧问:“那这……怎么办?”
从云道:“他会主动联系咱们的。”
暗卫道:“啊?”
有人很快想起一件事,急忙问:“你们让他看见了么?他不是说不能有人么?要是有人,他就杀了我们少爷啊!”
“对呀!”
从云道:“他不会的,木盆和信封上都被我抹了毒-药,他要是想活,就不会动你们少爷。”
暗卫神色一变:“——什么?!”
他们简直要咆哮了:“你怎么能下药!”
“就是,万一他是个疯子,拿我们少爷出气怎么办?!”
他们这次是真焦虑了,也真的是为他们主子担忧,毕竟教主的轻功好,若真是他出面拿的信,现在可能已经中-毒了。
对方或许会找叶公子的麻烦,这一点从云当然想过,但他不在乎。
对他而言,叶公子只要脸别毁,并且还活着就可以了。不过他不会实话实说,只自信地告诉他们:“不会。”
暗卫问:“你有什么依据?”
从云淡定道:“等着看就好了。”
暗卫们惴惴不安,特别想撸袖子把他揍一顿绑了给教主送去,但又害怕打乱教主的布局,只能忍了,忐忑地围成一个圈窝着。
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晚饭过后,从云的手下去后山转了一圈,拿回一件带血的中衣和一封信。
暗卫一见衣服上有血,立刻就要抽。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抽,而是身体晃了晃,紧接着就嚎上了:“这是少爷的啊!”
“你不是说我们少爷会没事吗?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慈惠大师自然要关注进展,见状顿时凝重。
这些人可能不清楚晓公子在白道的地位,他却是知道的啊!不行,这事一定得告诉闻人门主,让这个莫名其妙的郎中管事,他太不放心了。
想罢,他看了郎中一眼,见这人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看着那件衣服,站着没动。
邪药王便亲自上前查看一番,回过头简洁道:“是人血,新弄上不久,这信上没毒。”
从云“嗯”了一声,接过信打开了。
邪药王见某些人还在嚎,安抚道:“这点血也就是割破手指随便擦了擦,不是大伤口。”
“割破手指还算轻?”暗卫不干了,严肃地告诉他他们少爷可是很金贵的,平时有他们护着,根本没受过伤的。邪药王懒得同他们理论,走到从云身边看了看这封信。
慈惠大师这时也过来了,与他一同望去。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告诉他们明晚之前用老办法把解药送去,再警告他们不要耍花样,区区毒-药就想让他上当,太嫩了小崽子。
邪药王看着最后几个字,暗中观察从云的神色,见这人眯了一下眼,知道是不痛快了。
他明智地没插嘴,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先前他还对从云插手这事表示不赞成,现在反而觉得不错了,因为他们能堂而皇之地留在少林,对后面的事有好处。
从云把信递给暗卫,说道:“回信告诉他解药可以给他,但衣服上有血,你们要先见见叶公子,确认他没事再给。”
暗卫很迟疑:“他肯么?”
从云道:“他只要没有解药,就会继续和咱们周旋,你们不想见见你们少爷?”
暗卫道:“当然想。”
从云道:“那就按我说的做。”
慈惠大师也想见见晓公子,最好晓公子到时能给个提示,因此这一次没有质疑郎中。暗卫六神无主,看看他们,只能听话地去了。
天色彻底变暗。
黑长老敲开教主的门,见教主又在与夫人下棋,走过去道:“教主,没查出来是什么毒。”
叶右道:“那就收好,回头我拿给纪神医看看。”
黑长老应声,后怕道:“幸亏教主没有直接用手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右笑道:“一个纪神医的大徒弟,一个疑似邪药王的人,他们经过手的东西,想也知道不能随便碰。”
黑长老道:“那明天……?”
叶右道:“明天拖到晚上再说。”
黑长老说声好,没再打扰他们,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第二天暗卫放完信,亲自盯着木盆漂走,没给从云下药的机会。
从云压根就没想过再下一次药,等木盆没影,便挑了几个高手在暗中盯着,最好能看看那个人是从哪个方向来,又是从哪个方向走的。
然而一天下来,那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人家就是死活不拿信,仿佛知道暗处有人似的。从云得知后只能把人撤走,等天色变暗再派人去看,这才发现信没了。
两次交锋,全是人家占优势。
邪药王摸摸下巴:“看来还挺聪明,不好对付啊。”
从云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他落到我手里之后的事了。”
邪药王对他的那些研究深有体会,不置可否,与他一起等着对方的回信,结果半夜人家就回了,告诉他们明天后山树林见,还附上了一张地图。邪药王看一眼,点点附近的位置:“这里有一处断崖,他轻功好,小心直接跳崖脱身。”
“嗯,先派人去下面埋伏,”从云道,“另外,噬心的解药你带着。”
邪药王一愣,迅速反应过来:“他这么痛快就应下,难不成其实是中了毒?”
从云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邪药王点了点头。
信上写着只允许那些家仆来,其余的都不行。
于是转天赴约的时候,只有几名暗卫现身,慈惠大师和从云等人则都守在暗处。他们等了等,只见一名黑衣人慢悠悠地迈进树林,竟然就这么大方地出来了。
他挟持着一个人,正是叶公子。
暗卫一见就叫出了声:“少爷!”
黑衣人在他们出声的一瞬间便动了,带着怀里的人疾驰而去,慈惠大师和从云几人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人围了,见状简直猝不及防,急忙追上去,顺便隐藏好,免得被发现。
暗卫则早就追了,最后当真就到了崖边。
他们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们就不用管了,”黑衣人说着捏起怀里人的下巴,让他们看看正脸,然后拇指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摩挲到脸颊,“看好,没有易容,货真价实就是你们少爷。”
暗卫背对从云一行人,面前就是悬崖,没什么好装的,便卸下担忧,满脸佩服地看着同僚,你竟然敢这么摸教主的脸,小心夫人弄死你呀!
黑衣人:“……”
你们认真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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