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凌乱的心情,我低眉顺目地朝内室走去,果然如我所料屋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如此你侬我侬的时刻,叫我作甚!
心思辗转,我恼怒地瞪向床榻上的他。原本环绕佳人的手臂已经放下,贴在人家肚子上的手也垂在腿上,我嗤笑看来还懂得避嫌。
乖巧的踏歌手里绞着帕子,苍白着小脸低头装柔弱状,看我走进更是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我不跟她计较,谁让人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呢!再说人家此时正偶感不适,哪里还有力气给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正室问安哪!
“来了?”清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传来,我暗忖:废话,不是你让我进来么?
“醒来听秀儿说云妃身子突感不适,臣妾不放心特来看看。”我瞟一眼踏歌,除了梨花带雨的小脸苍白了些,肩头抖得厉害些,倒没看出哪里不适。
“难为你有心。”他的声音难得的伤感阴沉,我不觉转向他,竟发现他黑亮的眼眸下闪着丝丝水光。
他哭了?!
得到这个消息,我甚为震惊。冷漠如冰的他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心底不由酸涩,看来踏歌果然在他心里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能让素来不苟言笑甚至冷血无情的殇烨瑾扯下一直以来的伪装,她果然手段不凡。
只是心里的酸涩更多的是哀叹,自己与他果然只能走到这里。
宿命,不是谁努力就可以改变的纠葛。
踏歌虚弱地欠起身子,“姐姐能来探望踏歌,踏歌不胜感激。只是身子实在不便,无法向姐姐行礼,聊表踏歌感激之情。”
我抬手虚扶,“妹妹赶紧好好躺下歇着,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这些虚礼的好。”
苦涩被我吞下腹去,随着一腔的悲苦一同咽下。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既然妹妹这边有王爷照顾,那方颜就不打扰了。王爷,方颜请求告退。”我朝座上的他行个家礼,急于离开。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扎眼,竟比刚刚门缝中那匆匆一瞥还要让我绝望。
如果方才还在幻想他是专门刺激我才设计那出戏,而感到少许庆幸的话,此刻我真真正正感到心如死灰。
他眼里的疼惜不是假的,还有他不经意替她掖被角时两人间的眼神交汇,蹦出的火花也不是可以随便作假的。
方颜,你输得彻底,就为自己留些尊严罢。
“也好,你先回去。记得也要注意身子。”他的话真真假假,我听着莫须有的关切,沉默地点头。
转身,离开。
出得大门,我不由加快脚步。几乎小跑着往自己的春雪园奔去,身后的秀儿她们气喘吁吁地追赶着我,我却全然不理,任由凛冽的风刮散脸上肆意的泪水。
十月的风竟然也冷得刺骨了。
终于体力不支停下脚步,我瘫软地坐在荷花池畔的假山石上。望着看不到头的池水和笼罩至尽头的王府,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毫不留恋地潇洒离开。
悠悠,不要让我失望。
“小姐……”秀儿她们气喘吁吁地终于追赶上我,站在身前欲言又止。
我若无其事地抹掉满脸的泪水,颤着声音问,“怎么了?”
“刚才秀儿向落雨轩的丫头打听,原来……”她纠结地看我一眼,吞吞吐吐不知如何开口。
“原来什么!”我有些恼怒,一时没控制住情绪竟对她吼起来。
秀儿害怕地缩缩肩膀,带着哭腔说,“云妃娘娘原来是小产了……”
殇烨瑾伤心的是那个夭折的孩子么?
还是他的命里就担不起这个孩子……我低头掩起脸上的悲哀,忆起曾经自己的孩子,然后仰头看着秀儿,荡起一丝笑意。
“是天意吧?”
“小姐,你是不是想起……”她脸色惊慌,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子,口不择言。
我靠着她,闭上眼。“让我靠一会儿吧。突然就累了呢。”
紧紧环住秀儿的手臂,侧头枕着她温软的腰,什么都不愿再想。
他该多心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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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睁开眼,居然已经躺在了熟悉的床上。只不过身下的床单已被换过,我侧头看着床边枕着我手臂熟睡的那抹熟悉身影,不觉微笑。
抬起另一边的手摩挲着那人的头发,不想却惊醒了她。我虚弱地收回手,等着她从茫然转向清醒。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刚才明明在荷花池畔休息。
沈悠脸色不郁,白我一眼。“你让我稍微省点心,我至于一大早就心急火燎被某人抓来陪床么?”
听她提到某人,我原本扬起的嘴角不自觉就冷了下来,别扭地转过脸不接话。
沈悠意识到肯定出了事,紧张地握住我的手,急切地询问:“出什么事了?他又惹你生气了?”
“没……”哪里是他的问题,是我们所有人的问题吧。“踏歌的孩子没了。”
一声叹息,终究要说出口。
沈悠乍听之下也是十分震惊,她不敢相信地追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好好的孩子就没了?”她皱眉,“殇烨瑾什么反应?”
我无力地摇头,“悠悠,我好累。”
“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守着你,没事的。”她轻柔地顺着我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哄着我。
点点头,我又继续睡去。
只是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哪里是躲得过的……
话说前几日踏歌派丫头送来些名贵药材,事后沈悠告诉我她已找人看过,并无猫腻。这些材料确实都是些滋补的好药,于是出于礼尚往来我将方硕曾经赠与我的边塞带回的那株千年人参当做还礼派丫头又转送给她。
她不会没见过世面,那株人参已远远超过她送来的分量。
没想到竟成了她栽赃的借口。
这日傍晚我迷糊中转醒,就发现周围几人都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意味不明。我不解,环视一周发现了冷若冰霜的殇烨瑾,他脸上挂着盛怒下的隐忍,攥紧的拳头还在隐隐发抖。
我不解:“怎么了?”
“哼!”回答我的是他愤怒的鼻音,周围的丫鬟谁都不敢言语,瑟缩着往后退着。
我看着他这种兴师问罪的模样心底就一阵心烦,“王爷究竟所谓何事前来质问臣妾,莫非是怀疑我害了云妃腹中的胎儿?”
我赌气地别过头。
“看来不用本王问了,王妃就自己招吧。”他冷笑,坐实了是我谋害的事实。
我愤怒了,“看来王爷已经认定就是方颜做的,那恳请王爷我是如何谋害了你亲爱的孩子呢?”
“来人。”他一招手,只见身后那群丫头里走出一位,我定睛看去,正是那日来我房中替踏歌送谢礼的小翠。
只听她细声细语地开口,“娘娘正是喝了王妃送的汤药,才会腹中绞痛,导致滑胎。御医证实那药里确实加了红花粉。”
我笑,“那么王爷是信了?”
他不语。
我继续笑,“既然这样也无须赘言了,臣妾想恳请王爷先屏退下人。臣妾先行起身,可好?”
如此躺在床上受他质问,感觉还真不好呢!
他阴郁地看我半晌,一挥手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我一瞬不眨地盯着他,“殇烨瑾折磨我你就那么舒服么?我与你既然没有座夫妻的缘分,你又何须这般费尽心机?我害踏歌,需要做的这么明显吗?呵呵。既然你们认定是我便是我吧。”
我对他依旧站在室内看我更衣也不着恼,反正看都被他看过了,我也不用扭捏做作。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起身更衣,然后走到他面前仰视他。
看着他的眼眸又深了几分。
“走吧王爷,我很期待你将会如何审讯我。”不知为何,我的心情竟然会很好。
也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了。
他突然失控般捏起我的脸,仔细地审视,然后低声说:“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呢?”
我失神,眼泪一下盈满眼眶。使劲挣脱他的钳制,吸吸鼻子。“殇烨瑾,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会信吗?”
会信吗?
他怔怔地看着我,手还杵在半空,半晌才收回去,轻咳。
“走吧,去看看踏歌。”
果然他是不信的。
我摸着心口那块裴源沁留下的玲珑佩,犹如游魂般随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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