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妹妹，”听了一会儿，林墨娘有些急了。

　　顾思晓说的话，不是不好，可是说给何月听，就有点——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她们和何月说这种话，怕是落不着好。

　　林墨娘急得不行，顾思晓却是越说越开怀。

　　这不是预定计划里的，但如果何月能把她说的这些话说给何夫人听，大概也会有些用处吧？

　　“真的大雪天里就让那做妾的跪在外头？一直跪得腿都冻坏了？！”

　　何月张着小嘴，听得有些惊讶，“我娘可从来没那么做过。”

　　这样简单而粗暴的，都是低级手段，虽不知何夫人是怎么管着后宅的，但瞧那模样，恐怕连低级手段都没怎么使。

　　这过这些话，顾思晓却不会说，只是笑道：“这些，也是我听来的故事，想来夫人慈善，是不会这么做的。”

　　何月撇了撇嘴，不说话，可是瞧那神情却是不以为意。

　　看她那模样，林墨娘心里不安，送她们出去时，拉了顾思晓埋怨：“你不该和月妹妹说那些的，要是闹出什么事来，可如何是好？”

　　“那话，也不是单只说给她听的，墨娘姐姐以后也是要做主母的人……”

　　闻言怅然，林墨娘垂下眼帘，半晌才苦笑道：“那妹妹你呢？也要像你方才说的那样，和一群不妾争来斗去？”

　　“我……”莫名的心头一悸，顾思晓低声道：“若我真的嫁了人，他怜我爱我，怎么忍心纳一群妾来让我伤心？！若是，他不怜惜我，真纳了妾，我又何必在乎他？什么妾不妾的，又关我何事？！”

　　“妹妹说得是……”林墨娘低叹一声，目中隐隐带着水意，却强笑着推她，“快走吧！你个没羞没臊的，夸得是和我说话，还说什么怜啊爱啊的，也不觉得脸上发烧。”

　　顾思晓一笑，也不说别的，施了一礼，正要告辞，林墨娘却又叫她，“过几日，还要麻烦妹妹，到时妹妹莫要推辞。”

　　一听这话，顾思晓就明白大概是那位要来了。笑着点了点头，拉着何月上了车。

　　一路同行，何月还是一个劲地问顾思晓同她说的那些事。

　　顾思晓也不推托，只捡她听过的那些，同她说。

　　当初在顾家大宅，那些或明或暗的手段让她开了眼界，可过后听得多了才知道这世上的手段比那更狠的还有得是呢！

　　“姐姐也到我家坐坐，也看看我说的那个女人……”

　　心里也对苏梅选的那人好奇，何月一邀请，顾思晓也就顺势答应了。

　　真是赶巧了，正碰上后宅里唱“六国大封相”这出戏。

　　还没进花厅呢，就听到里头闹成一片。

　　何月也不知避讳，还带着顾思晓往里走。

　　在门外的仆妇却是为难，“顾小娘子，我们夫人现在正忙着……”

　　忙什么呢？忙着听小妾们吵！

　　顾思晓笑笑，脚步稍停，没往前走，何月却是掉过头来拉她，“姐姐，你快来看那个女人都过份！”

　　被何月拉着，顾思晓歉然点头，跟着人就进去了。

　　花厅里，几个年轻的女人正吵得欢，虽没打在一起，可是指着对方叫骂却是个个都声音尖利，没留半分情面。

　　被吵得头疼，何夫人支着头，看都不看了。

　　有丫头在旁边提醒，她才抬头，看到顾思晓，面色微变，何夫人脸上现出难堪之色。

　　“月儿，带着顾小娘子去你院里玩。”

　　何月却是不理，直接冲着几个小妾大声喊道：“你们都闭嘴！一群不要脸的女人……”

　　被何月的大吼吓了一跳，几个女人停倒是停下了，可是看着何月的眼神却满是不快。

　　“小娘子怎么说话呢？夫人，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官人的人，小娘子这样随便大声喝斥我们，把官人置于何地啊？”

　　原本一脸隐忍的何夫人皱起眉，忽地重重一拍桌案，“放肆！杜姨娘，你才是把官人置于何地吧？我平日宽容，你就把自己真摆上台面了是吧？还敢这样质问小娘子，质问我？！来人啊！给我掌嘴！”

　　事涉宝贝女儿，何夫人还是很硬气的。

　　只是手下的仆妇却有些迟疑。

　　慢了半拍，已有一个女子笑着上前，“你们不敢动手，我替夫人代劳！”

　　说着，一伸手就扇了那杜姨娘两个耳光。

　　被打得蒙了，杜姨娘捂着脸，突然尖叫一声，扑上前去，拉着那女人撕扯起来。

　　她们一打起来，何夫人更觉得头痛。揉着头，她扯着嗓子叫：“还不快分开她们！真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东西！我平日就是太纵容她们了……”

　　“娘，你理她们做什么？狗咬狗一嘴毛，让她们打去！打破头打死了更好……”

　　何月跳着脚，只嫌事儿不大，一直在旁边观战的一个女子却是回过头，瞥着何月，淡淡道：“这么粗俗的话，小娘子怎么说得出口？传出去会让人笑的，快快改了吧！”

　　声音绵柔，尾音婉转，好像唱曲儿一样动听。

　　顾思晓盯着那女子，看她容貌清丽，身段柔软，虽不是那种艳惊四方的女子，可是却应该是那些文人墨客最爱的文雅才女型。

　　这，应该就是何知府的新宠了吧？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我没教养！？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从什么脏地方出来的吗？”

　　何月大骂，那女子立时变了脸色，盯着何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

　　就在这个时候，花厅外传来一声低叱：“这是在做什么？胡闹——”

　　才听到外头何知府的声音，女子立刻眼珠打转，在何知府走进花厅时，立刻转身，美泪含泪，定定地望着何知府。

　　一片混乱中，何知府好像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爱宠，大步穿过乱糟糟的人群，他揽住爱宠的肩头，温言问：“芷兰，怎么了？”

　　“我、我……官人，你还是让奴家离开吧！奴家命贱，不敢误了官人的清名……”

　　“好好的，怎么又说这个？谁说你什么了？”摸着她的手，何知府皱眉，“手好冷，不是说了让丫头先给你烧上炭盆吗？”

　　“不关夫人的事……”听似在帮何夫人开脱，可一句话却是把人推上风头浪尖。

　　“夫人，何必吝惜那么点炭？”何知府皱眉，果然转向了何夫人。

　　“夫君，不是我不舍得那点炭，而是这个规矩不好开。”何夫人气苦，语气也不太好，“你看看，这些妹妹，都是来求先用炭的！这才十月，还没入冬呢，连我都没用炭盆，家里的妾就都用上了，成何体统？”

　　“兰芷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何知府还没说完，那些个终于停了手的女人们已经围了过来。

　　“官人，你不能有了新人忘旧人啊！她身子弱，我身子更弱呢！你莫忘了您当初可是最疼我的……”

　　被几个女人拉扯着，何知府直皱眉，“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大声喝着，他护着兰芷避开，就是此时此刻，仍没忘记安抚心肝肉。

　　“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娘子说得对，就是一个脏地方来的贱人……”

　　杜姨娘还没说完，何知府已经一记耳光扇出。

　　“唉呀……”捂着脸，杜姨娘哭道：“你也打我，我、我不活了！”

　　“滚出去——”一声暴喝，何知府凶起来还是官威十足，杜姨娘抽搭了下，还真不哭了。

　　“月儿，你怎么能这么不修口德？！”虽然兰芷一直在拉何知府的衣袖，可是何知府却仍大声呵斥何月。

　　“你兰芷姨娘原本也是官宦家的小娘子，只是因为家中遭难，才落到如此地步。她，原本和你，都是一样的……”

　　柳眉倒竖，何夫人突然跳起身，大声喝道：“官人，你混说什么？！”

　　何知府一愣，看着何夫人，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大反应，还说他混说？！

　　“夫人糊涂了！怪不得月儿也这般没教养……”

　　“官人，你……”捂着心口，何夫人脸色煞白，直接跌坐回椅子上。

　　“娘……”何月惊叫一声，咬着牙，冲上前，一脚踢在兰芷腿上。

　　“兰芷……”何知府搂着疼得弯下腰的兰芷，急得用力推开何月。

　　“啊……”一个没站稳，何月跌在地上，撑在青砖上的手掌，直接就蹭掉了皮。

　　一听到何月哭，何夫人一下子就撑了起来，咬着牙骂道：“你个色迷心窍的糊涂鬼，居然动手打女儿，我和你拼了……”

　　尖声叫着，她扑上去，不管不顾地捶打起来。

　　何知府虽然宠着妾，但到底不好真的动手打自己的娘子。

　　护着怀里的爱妾，躲着避着，嘴里只叫：“夫人，你疯了！真是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也不知是何知府脚下绊着了，还是何夫人打得狠了，兰芷嘤咛一声，突然就栽了下去，倒突然把何夫人都绊摔了。

　　“兰芷，兰芷……”何知府也急了，手一挥，甩开了打他的何夫人，弯腰去扶兰芷。

　　“大人，我、我的肚子……”兰芷护着肚子，哭泣出声，“大人，我的肚子好疼……”

　　“肚子疼？！难道……”何知府瞪大了眼，猛地一把抱起兰芷，往外头跑去，“快！快叫大夫……”

　　猛地回头，他瞪着何夫人恨声骂道：“你个贱妇，好狠的心肠，自己不能生，就不想让别人给我生儿子是吧？！要是兰芷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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