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秋去春来
苏景春离开济南的时候,顾思晓没有去送行,她害怕送行,害怕面对别离。
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都这样一个又一个离开她。
死别的,生离的,每一次,都好像是在心上狠狠地刺上一刀,让她痛彻心肺。
自己一个人留在帐房里看帐本,却一直心神不属,没办法关下心来。
算不下去,顾思晓索性丢下帐本,在门口留下想要跟着她的巧儿,一个人往铺子外走。还没出门,就撞上苏松。
“小娘子,”施了一礼,曾经对顾思晓百般为难的苏松现在十足恭敬。
自从她和苏景春定婚之后,苏景春身边的三个人就都改变了态度,不过最恭敬的还是苏松,不像苏竹,偶尔还会说几句俏皮话。
苏松恭敬,顾思晓却并不傲气,反倒更客气三分,“苏管事,可是有事?”
苏松虽不是大管事,可是却是代表着苏景春,尤其是现在苏景春不在济南,他更是忙得很,这样突然赶过来,想必是有事的。
苏松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来,“小娘子,这封信,是我家公子叫我送来给小娘子的。”
还当是苏景春临去时写了信给她,顾思晓伸手接过,一看信封,却是不由“咦”了声。
这封信,信封已经很脏了,字都有些看不清,可是看这略有些乱的字,分明不是苏景春的字迹。
“这封信,”苏松迟疑了下,还是道:“是从西大营送来的——我家公子并没有拆开看过。”
“西大营?”是孙天仓寄来的信?
这还是孙天仓去了西大营之后的第二封信。除了一开始曾让人捎过一封信,说一切安好之外,就再没有消息。
有时候她想想,或许她不该放孙天仓去大西营的,以至于连生死都没个消息,让她这样一直悬着心。
突然收到信,顾思晓只觉得欣喜若狂,只是当着苏松的面却不好直接拆开信。
“我知道了,谢谢苏管事送信过来。”突然一顿,她回味下苏松说的后半句话,不禁眨了下眼。
这封信,看来苏家并不是刚收到的,只是苏景春或许原来并没有想给她。
没有拆开看——那是原本还想拆开看了?!
想着苏景春拿着封信,却在桌前迟疑难定的样子,顾思晓没有生气,反倒笑了。
苏松看着顾思晓笑,似乎是松了口气,“我家公子说了,若是小娘子没有生气,那就再把这封信交给小娘子。”
这才是苏景春的信,信封上特意写的瘦金体,“思晓卿卿见”,情意绵绵的,一如这笔锋。
顾思晓面上微热,接过信点了点头,招呼张管事过来留苏松饮茶,自己却是一个人退回了帐房。
两封信摆在桌上,她没有多想,直接就拆开了苏景春留下的那一封信。
一开头,仍是信封上那亲昵的称呼:“思晓卿卿”。
“让我猜猜,我的娘子,必是先看我的信!”一句调侃,让顾思晓仿佛看到苏景春的笑脸。
“天将明,却仍不能入睡。思晓,还没有离开,我已思念你——此去万里,怎是一名‘相思’了得?我只怕,想你想得要病了……”
“就知道甜言蜜语……”低声嗔怪着,垂下眼去,却已泪两行。
抹了抹眼泪,顾思晓再看孙天仓的信,情绪就平缓了很多。
孙天仓信上,不像苏景春那样,满嘴油滑,虽有说思念,却很是含蓄。更多的是写了他在西大营两年间的生活。
说之前刚到,一个新丁很是艰难,所以没有给顾思晓写信,怕她挂念,也怕他自己收到回信,忍不住想要跑回来。
这两年里,孙天仓经历了无数大小战役,已经习惯了军中生活,上个月边关大捷,他也立了军功,终于觉得可以面对顾思晓,这才写了报喜信。
在信的最后,孙天仓写道:“画儿,等我!”
等他?等他们?离开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等待是多么苦的一件事。
低声叹息,顾思晓取了纸墨,摊开纸,却是最先给孙天仓写了回信。
先是在信上回答了他的问好,又说了她已经认了爹,只是这个爹——在信上有些事不好说,具体的事等日后相见再叙。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相会了,该是有很多事,说也说不完的……
没有提及订亲的事,一来信上说话到底不便,二来顾思晓也不知该如何说这个事。两年未见,虽然在她心里仍把孙天仓当成哥哥一样,可突然之间就提订亲的事,到底有些尴尬。
“有好些话,我想同天仓哥哥你说,望早日重聚,哥哥也请保重。”
放下笔,顾思晓拿起苏景春的信,却是只能苦笑。
她也很想给苏景春写信,可是写了信之后要如何寄出?海上不比陆地,她怎么才能……
正在踌躇,外头有人敲门,苏松隔着门低声道:“小娘子,小人还有一事忘了说。每隔一月,有船队出海,小娘子如果要给我家公子写信,可交给小人,由船队捎去。虽然可能收到的时间要晚些,但想来还是能收到的。”
“知道了!”应了一声,顾思晓再看苏景春的信,忍不住就笑了。
这话,才不是苏松忘了说呢!分明就是苏景春早有安排,才会这个时候来说这事儿。
“你啊你,就是在这里,也是要让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提了笔,顾思晓想了又想,却只是一声低叹。
心里似乎是有千言万语,可是落于笔端,却只是“保重”两个字。
偏过头去,她过了很久,才又写了两个字“等你”。
把信交给苏松带走,顾思晓只觉得心里好象空了一块,慌得难受。
跟在后头的张管事低头道:“少东家,清水县的张掌柜来了,您看,是不是现在见?”
“现在见!”打起精神,顾思晓晃了下脑袋,甩开那些别情别绪。
南城的铺子上还需一个掌柜,虽然小张掌柜经验和资历还是差了些,但胜在忠心,南城铺子那么重要的地方,她也想放个放心的人。
转身往楼下走去,顾思晓脸上已经抹去忧伤之色。
苏景春离开济南随船远走,是为的不可说的大业。孙天仓在西大营奋战,是为的建功立业。而她,这济南城,就是她的战场。
虽然肩膀柔弱,可是既然重担在身,她就一定要提起这份责任。从现在起,薛家,就是她要守护的家。
下定了决心,顾思晓把心思全扑在了薛家的产业上。虽然她不像薛婉华那样强势,有手腕,可是绵里藏针,暗地里的小手段也是让人受不了。
最妙的,是顾思晓的外的名声极好。待薛家上下的伙计都极是友善,凡年过节,必是赏下红包。除了红包,还定有节礼,虽然不是多贵重,可是什么猪腿、酒、各种吃食都是不少。
哪个伙计家里若是出了什么事,延医请治或是出手帮忙,是一定的。虽然平时看着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时间一长,却是有了女菩萨的名头。
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家里老少都是一提到少东家就翘大拇指。
偶尔有提及被换掉的前任掌柜们,也只得到一声“呸,那些吃了黑心粮的家伙,被赶走就对啦!你没听到少东家说了,以后年年都分红利,虽然多少不依,可只要是薛家的伙计就都有。那些该死的混蛋,当初那都是黑的咱们的钱啊!”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还要掰扯一下的人也消了声。
半年多的时间,顾思晓已经收服了薛家上下。
虽然依靠小恩小惠这些小手段,似乎有些不光明磊落,可是到底还是站稳了脚。就是比不上当初薛婉华有声望,可是现在薛家上下却已经以她为主,再没有当初那些反对的声音。
风吹过,尤带一丝寒意。
顾思晓抬起头,仰望窗外横过的树枝,看着上面新发的一抹嫩绿,不禁抿唇微笑。
低下头,她打开朱漆小匣,把手中的信放了进去,轻轻合上,抱在了怀里。
接到苏景春最后一封信,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
在信上,苏景春说一切都顺利,现在人在新罗,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返回中土。
按时间算,想来也该是差不多快到了。
寄信不便,可是她每天都觉得有好多话想要和苏景春说。隔个三五天,她总要写上一封信,就放在匣子里,等船队要走时再捎上。
“或许,接到这匣信时,你也该在回程的路上了吧?”
捧着匣子,她没有带人,一个人慢慢往苏记走去。
一路上,偶有抬头,看到墙里横出正在发芽的新绿,她就忍不住微笑。
寒冬已过,春天已经来了,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应该也要回来了。
“顾小娘子!”
听到叫声,顾思晓回过头,脸上已经习惯性地先挂了笑。
目光扫过路边那辆熟悉的马车,她的目光忽闪,嘴角的笑越越发灿烂。
慢慢移步向前,她还没说话,那趴在窗前唤她的丫头,已经闪身让开,露出车里面容婉约的林墨娘。
“画儿妹妹,好久不见了,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笑着点头,顾思晓也不客气,上了车淡淡道:“去苏记扇行!墨娘姐姐呢?”
目光在车里一扫,她的笑容更灿烂几分,“哦,我知道了,姐姐是去办嫁妆!”
面上一红,林墨娘掩饰地转过头去,却又问:“苏公子还没有回来吗?他到底是去哪里了?竟忍心把妹妹一个人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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