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兰芷的水性很好……”

　　手被握住，顾思晓低下头，看着微微喘息的苏景春，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事。

　　“你觉得怎么样？”抽了帕子，细细擦拭苏景春额上的汗，看着他有些潮红的面颊，顾思晓鼻子就有些酸了。

　　“别哭，我没事，只要休息休息就好了……”

　　抬手抚着顾思晓的脸，苏景春笑笑，“我可不是那么不中用的，相信我，我说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一直点头，顾思晓吸了吸鼻子，沉声道：“我也是，苏景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苏景春笑笑，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已经倦极，就那样沉沉睡去，可就是睡着了，也没有放开顾思晓的手。

　　顾思晓侧身倒下，就依在苏景春的身边，哪怕这个姿态并不舒服，她却仍一直依在他身边。

　　刚才席上，为了诱郑轩吸食那“福寿散”，苏景春不惜以身试毒。

　　虽然顾思晓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多可怕，可是从苏景春之前说过的那些支言片语中，她深深惧畏。

　　要是苏景春也染上那毒瘾，怎么办？她虽然想报仇，可只要一想到苏景春也会因此受害，胸口就觉得喘不上气来。

　　还有那个兰芷，就算她已经借水遁逃，可以后大概也休想在济南城里再露脸了。

　　只是盼着经此事后，郑轩和何知府就此闹翻——何安石也该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

　　一直在胡思乱想，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马车停下好一会儿，苏竹上前撩帘，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茶楼。

　　苏景春这时候已经昏迷不醒，是苏竹背着他回了茶楼后院。

　　“顾小娘子，您看，是不是由小的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自从大名湖畔之后，苏竹对顾思晓客气许多，这会儿说话也是十分规矩。

　　“大夫是要请……”顾思晓沉吟片刻，还是低声道：“但只能请相熟的，而且不要说是为你家公子请大夫。”

　　她这么一说，苏竹也会意过来。

　　只吸食了一次那福寿散，就急着请大夫来看，消息传出去，郑轩就是个傻子，也不会再吸食那东西了。

　　抿了抿嘴，苏竹手一动，突然拧住自己的胳膊。只听到一声闷哼，他的手臂像是软的一样垂了下来。

　　顾思晓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已经转身跑了出去，“来人啊，快去请大夫，你家苏小爷胳膊脱臼了！”

　　听着外头乱哄哄的声音，顾思晓忍不住一声低叹。

　　折回身，坐在床前，她看着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苏景春，心里乱成了一片。

　　当时席上，也有别人吸食了，可是看起来都不像苏景春这个样子。

　　难道他的体质和别人不同，所以才会这样昏迷不醒了？

　　咬着唇，她伸手握住苏景春的手，低声的，一遍又一遍地道：“我在你身边，在你身边——我就在这儿……”

　　不知道苏景春会不会听到她的低语，但她这样唤着他，却是让她自己的心安了不少。

　　大夫很快就被请了过来，是苏家用惯的大夫，虽然不是养在府上的，可是却极相熟。

　　看到躺在床上的苏景春，柏大夫立刻就变了脸色，“怎么，是公子病了？真是的，竹小哥儿怎么不说清楚了呢？我就说你们习武的，一个小小脱臼哪里用得着找大夫呢！”

　　嘴上念叨，他凑近上前，先是搭脉看诊，又翻了翻苏景春的眼皮。

　　“这个症状，像是中毒啊！可又不像是寻常的毒，啊，难道公子是服了五石散之类的东西？不该啊，公子幼年也曾中过毒，身子损了，不能服用那些东西的，他早就知道，怎么还会服那个东西来害自己呢？”

　　“你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粘那种东西？”顾思晓眨了下眼，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不是五石散，而是福寿散，但听说和五石散很是相似——大夫，不管怎么说，你先救一救他吧！既然你知道他的身体不能用那个，想必也能救他的。”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顾思晓，那柏大夫扭头去看苏竹。

　　苏竹也没介绍，只是含糊地道：“柏大夫，你只管听顾小娘子的吩咐就是，该怎么用药或是下针，你快些着，总得让我们家公子先醒过来吧！”

　　听苏竹这么一说，柏大夫也不好再打听，直接就先下了方子，“这个，还得先催吐，吐干净了再说。我再开些清热解毒的药，下针驱毒。只是，就算是这样，公子醒过来之后，还不能确定会不会上瘾。要说这福寿散我也听过，听说毒性更甚于五石散，只要吸上的就没有能戒掉的。”

　　“苏景春能！”只说了一句话，顾思晓就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柏大夫瞄了眼她，也不说话，下笔写了药方，等人抓回药，又亲自去熬了。

　　药一端来，顾思晓就上手接过，以唇相试，并不烫口了，才亲手去喂苏景春。

　　只是这个时候苏景春已经昏迷不醒，哪里喝得下去。

　　用帕子拭去从嘴角流下来的药汁，顾思晓没有回头，直接就道：“你们都先出去！”

　　柏大夫还没有会意过来，一直在说：“嗯，我可以去找南瓜藤做成管……”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苏竹连推带攘推出了房间。

　　没有去看出去的两人，顾思晓丢下手中的勺子，喝了一口苦药汁，俯下身，覆上了苏景春的唇。

　　含着他的唇，用舌尖挑开他紧闭的双唇，这个时候顾思晓已经顾不得羞涩，就那一样，一口一口地用口把药汁哺到他的口中。

　　“苏竹，我说里头那位小娘子到底是谁啊？”

　　守在房间门口，柏大夫还要追问，想扭头去看，门已经被推开。

　　递出药碗，顾思晓表情仍显平静，“药已经喂下去了，柏大夫，您看之后该怎么做？”

　　“哦，准备便桶……”

　　柏大夫眨了下眼，在顾思晓靠近时隐约闻到药味，抬眼，只觉得她的唇有些微的红肿。

　　只是一瞬间，他也明白过来。

　　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娶了少夫人，咦，这么大的事，怎么济南城里都没人说呢？要不然，就是侍妾？！

　　心里乱想着，他嘴上却顺嘴就道：“大概不到一刻钟，公子就会吐，可能还会腹泄，小娘子在正好可以侍候着……”

　　苏竹“啪”的一声拍在他脑袋上，“顾小娘子，您歇一歇吧，我侍候着公子好了……”

　　顾思晓略一迟疑，还是道：“我就在旁边看着好了……”

　　正在说着话，已有小厮送来干净的便桶。

　　三人才转进屋去，苏景春就有了动静，眼睛都还没睁开，已经一下子发作。

　　要不是坐在一旁的顾思晓眼疾手快，及时扶着苏景春翻身趴在床沿上，只怕苏景春都要被呕吐物呛到。

　　就是这样，仍有不少秽物喷在顾思晓身上和手上。可是顾思晓扶着苏景春却愣是没有放手。

　　那一股酸臭味扑鼻，连柏大夫都往后退了两步，“嗯，吐出来就好了，让他吐……”

　　连呕数口，吐出来的苏景春人倒似乎是清醒了些。

　　转头看看顾思晓，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抹顾思晓衣袖上的秽物，又急着骂苏竹，“苏竹，你傻了不成？怎么能让小娘子这么侍候我……”

　　苏竹也是委屈，“公子，是顾小娘子忙乎您……”明明是顾小娘子占着位置，害他上不了前嘛。

　　“你也不用怪苏竹，是我要帮忙的……”

　　顾思晓伸手拍着苏景春的后背，还要再说话，就见苏景春面色一变，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已经听到一声怪响。

　　她怔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苏景春是放了屁。

　　“出去，你快出去！”苏景春大声叫着，脸已经涨得通红。

　　别说是平常，就是最紧急的时刻，他也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不好再留，顾思晓匆匆起身，出了房间，才出去，就听到里头连串屁声。

　　站在庭前，她想了想，也忍不住失笑出声。

　　再是天人之姿，风采绝代，也有这样窘迫惹人笑的时候。

　　笑着笑着，她吸了吸鼻子，才嗅到自己身上也是一身的酸臭之气。

　　正在迟疑，苏竹已经跑出来，“顾小娘子，小的叫人引您去客房，嗯，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小的叫人去采买。”

　　“不用了，左右也穿的是男装，就拿你家公子的旧衣来给我换好了。”

　　在客房里，换了苏景春的旧衣，虽然穿起来显得实在是有些宽大，可是穿上身，却仍有种奇怪的暖意。

　　心里惦记着苏景春，她换了衣服，就转出来。

　　正好看到苏竹捧着一只木桶出来，桶里塞着脏衣服，离得还远，都能闻到臭味。

　　抿唇偷笑，她进屋后，看着人已经清醒的苏景春，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可看着她，苏景春脸上仍有羞红，憋了半天，到底还是嘀咕：“我那般丑态都被你看了去，你要是不嫁我，可是没人要嫁我了。”

　　“哪个说要嫁你？”顾思晓嗔怪，伸手来拉被子，却不想被苏景春一把抓住手腕。

　　“自己是你要嫁我了！虽然刚才我昏着，可是有些事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抬手抚了抚唇，虽然没说话，顾思晓却是一下子就红了脸。

　　刚才那么做时，尚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会儿被他点出来，她真是要臊死了。

　　看她脸泛桃红，苏景春越发得意，握着她手，笑了好一会儿，才道：“夜已经深了，我叫苏竹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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