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扭头去看了眼苏景春，顾思晓心道：你不是要问郑世子的事吗？说这些浪费时间好吗？

　　虽然是这样想，可是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刚才他是偷听到了是吧？

　　也不知苏景春觉察到顾思晓的眼神没有。倒是尚五看了顾思晓一眼，垂下眼帘，神情有些阴晦。

　　“是我鲁莽了……”尚五低声道，居然没有避开苏景春，而是望着顾思晓，沉声道：“不过我之前说的也都是真心的，我琉球不比中土，没有什么正妃、侧妃之分。迎娶了，就是我的妻子，我都会一视同仁，相敬相惜……”

　　好一个一视而仁，相敬相惜，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看着尚五，忽然觉得面前这翩翩公子，有些面目可憎了。

　　顾思晓还没说话，苏景春已经沉声道：“可惜世子慢了一步，在下已经请了媒人去提亲，想来，如无意外，很快画儿就是我的未婚妻子了。”

　　瞪大了眼，顾思晓扭头看着苏景春，心道你这人说话都不打草稿的吗？

　　你什么时候提了亲？我怎么就要成你未婚妻子了，你这样坏我名节，不觉得太可耻了吗？

　　“小娘子？”倾近身，尚五定定看着顾思晓，似乎是想求个答案。

　　顾思晓目光微敛，尽量缓下心神，“我从前在顾家为奴，见惯了后宅女子的纷争，那时候我就想，若我真有朝一日嫁为人妻，也如那样整天与一群女人争来斗去，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世子，蒙您厚爱，小女子也就厚颜说了这样羞人的话——此生若是嫁人，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此志不渝。”

　　目光忽闪，尚五难掩失望，“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是那样喜欢争斗的，我家中那一位妻子，并不是恶毒之人……”

　　“世子莫要再说下去了！”顾思晓皱眉，“我话已经说得清清楚楚，这些婚嫁之事，本不该出自我一个女儿家的口中，可是为了让世子您明白我的心意，我也说了。您该听明白了我的拒绝，何必还再说那些话呢？”

　　面色郑重，她沉声道：“您这样把世子妃挂在嘴边说及，不只是会让她难过，也让我瞧不起世子您——这世上的女子，急来斗去，不过就是被你们这些喜欢把女子心胸想得开阔的男人逼的！”

　　目光扫了眼苏景春，顾思晓站起身来，“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了，二位公子还请慢饮……”

　　虽知苏景春还想再打探消息，她却是不想再坐下去了。

　　却不想她才站起身，苏景春也跟着站起了身，“我送你回去，世子，真是抱歉——我不放心画儿一人回去，只放她再遇到不讲规矩的登徒子。还好世子应该还会在济南逗留，改日我给两位世子接风。”

　　拱了拱手，苏景春甚至比顾思晓还走得快，顾思晓还想再施礼告辞，也被他一伸手，拉了就走。

　　“这人，好生放肆……”一直站在尚五身后的侍卫阿吕低喝，低头问道：“世子，我替您去教训他。”

　　“胡闹！”尚五皱眉，“你当这是琉球吗？别说苏景春是睿王妻弟，就算是只是一个普通大夏人，也不是你能轻易教训的。若出了人命，以我的身份，只会让琉球的处境更为难堪。”

　　长身而起，他站在窗前，看着走出门去的顾思晓甩开苏景春的手，径直向前，苏景春也恼，笑着追上，走之前却是有意无意地回头一瞥。

　　目光相对，尚五没有笑，只是冷淡以对，苏景春却是灿然一笑，甚至还点了点头。

　　默默注视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尚五神情越发黯然。

　　“不是说中土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平常事吗？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是得忍受丈夫如此？偏偏她居然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吕挠了挠头，嘀咕：“世子的知己嘛！想法与旁人不同是自然的……”

　　“知己！是啊，是知己……”尚五低叹，摇了摇头，忍不住又是一声低叹。

　　他五岁习画，十几岁就已是琉球画中高手。

　　虽不能说目下无尘，却也可说孤芳自赏惯了，能被他引为知己的女子，只有这顾画儿一人。

　　他甚至怀疑，当年他为之惊艳的扇面，也是出自顾画儿之手，更或许，是那人教了顾画儿做画。

　　欣赏她的才气，怜惜她的身世，他是真的为她心动，想要许她一个温暖的家，却不想竟被她如此嫌弃。

　　摇了摇头，尚五自嘲地笑笑，“回去吧，郑世子那里莫要提及此事……”

　　出了酒楼，顾思晓甩开苏景春，大步疾行，根本就不回头去看苏景春。

　　苏景春却是寸步不离，一直跟着她，“生气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连眼睛都笑得眯成了月牙，可顾思晓却偏偏不买帐，看都不看他。

　　苏景春也不以为意，仍是一路跟着她，忽然就道：“我能做到！”

　　心头一跳，顾思晓忍不住转头瞥他。对上他笑盈盈的脸，忍不住问：“你能做到什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苏景春慢慢说着，笑眯眯地伸手来勾她的手。

　　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举起来看着顾思晓，沉声道：“若你让我牵着你的手，我这一生保证只对你一个人好——旁的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心口狂跳，迎视着苏景春灼热的目光，顾思晓只觉得胸口打鼓一般，又是乱又是痛，更多的却是慌乱。

　　猛地甩手，她恼道：“谁和你说这个了？你这人好生无赖，居然就那么当着人面坏我名节——快放手啊！”

　　“明明是你牵着我的，我怎么放得开呢？”苏景春无赖地说着，扣着顾思晓的手就是不肯撒手。

　　“我可不是撒谎，如果不是怕你又要闹，我已经叫人去提亲了。我是说真的，当初我也是这么对薛婉华说的——我说，我一定会请媒人上门求亲，娶你为妻的！”

　　因为他的郑重，顾思晓原本还要出口的那些话，不觉咽了下去。

　　“你……”合了下眼，顾思晓的声音有些发哑，“你说过你要成大事的，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苏景春，你该娶个官宦之家的女儿，这样才能帮到你。”

　　苏景春皱眉，“顾思晓，你是瞧不起我吗？觉得我要靠女人裙带关系才能成大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被他突然间冷下脸闹得心得发慌。

　　顾思晓还想再解释，苏景春已经笑了。

　　“我唬你呢！傻丫头，我不会真的生你的气——真的，既然说了要娶你，就得一生对你好，就是生气，也只是一小会儿……”

　　口齿微动，顾思晓咬着唇，真的不知该说什么。

　　苏景春却是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你家官人我本事着呢！用不着靠女人……”

　　一听这话，原本还觉自己说错话的顾思晓立刻就推开了他。

　　“好不要脸，你、你是谁家——那个啊！”

　　跺了下脚，她扭身就跑。

　　苏景春笑笑，也并没有急着追上去。

　　“公子，您真的是——真是想不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苏竹，摇着头感慨，“当初看着这丫头，我就觉得她是个小狐狸，真的让她把公子给勾去了魂……”

　　话还没说完，苏景春已经转头看他。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是那冷淡的目光却让苏竹打了个哆嗦。

　　低下头去，他可怜兮兮地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小的再说未来当家主母一句坏话，您就割了小的舌头！”

　　“当家主母！”自动去了未来两个字，苏景春偏了偏头，笑起来。

　　看着又露出笑容的苏景春，苏竹吐了下舌头，稍稍安了几分心。

　　“公子，郑世子那边，您看要如何？我听说，海大官人今明两日，就会到济南这边亲自接人去东口了，要不要有所行动？”

　　摆了摆手，苏景春淡淡道：“他去查帐，关咱们什么事？不用去理他。这个郑轩，虽然是太子的狗，可这会儿还不能动他——准备下，我得为这位世子爷洗尘才是。”

　　不同于苏景春的满怀欢欣，尚五回到别院时，心情并不是很好。

　　“世子不是说想要一揽济南风光吗？怎么？济南城的风景不合世子心意？啊，世子可去了最出名的那几口泉？我听说有几个是被圈在园子里了，不过无妨，不管是谁的园子，只要我开口，没什么大不了。明个儿，我请世子专门去饮名泉名茶。”

　　郑轩说得热络，可是尚五却没太高的兴致。坐了一会，就告辞回了房间。

　　尚五一离开房间，郑轩就冷下了脸。

　　“尚华见的那个女子，就是在我面前装丫头的那个？！”

　　低声说着，郑轩本就苍白的面色在灯光下，更显阴沉。

　　尤其是在这看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突然自言自语，更显出几分骇人。

　　这间房间，布置得华美，却因为没人在前侍候，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可偏偏，郑轩话音才落，就有人低声应道：“是，公子，这女子小的认识，她和苏景春，是一路人。小的之前买通了酒楼的伙计，又四下打探过。据说她是城中金楼薛家的养女，那苏景春与她关系非浅，甚至在酒楼中，还说已经请媒人上前提亲了……”

　　“哦？苏景春居然也会喜欢女人？！”郑轩用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案几，大笑出声，“我倒是真的有几分兴趣了，能让苏景春看中的女子——哈哈，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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