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法事
整个葬礼上,薛婉华都表现得很平静,可是她越是这样的平静,顾思晓就越是担心。
都说薛家的二娘子,不愧是在生意场上打混久了,铁石心肠,丈夫死了,在葬礼上居然连眼泪都没有掉。
这样的女人,真是狠心,就是薛家再有钱,可谁还敢再入赘薛家哟!
那些闲言闲语,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断过。
哪怕性格温和的薛文也听得怒了,可是薛婉华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主持葬礼,应酬宾客,回礼,每一样都做得完美,可是这样的完美的确不像是个葬家该有的态度。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薛婉华的眼泪,可她偏偏就是没有流过半滴。
“你不是说了你姐夫不会想看到我哭的吗?”薛婉华低声说着,甚至还勾了勾嘴角。
其实顾思晓并不是想说这个,她最想说的,是那天晚上她和薛婉华说的事。
那天晚上,她明明已经说了沐峰的死可能是李重阳害的,可是薛婉华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是,薛婉华却没有给她机会继续说那件事。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薛婉华不想追究,但立刻她就否决这个想法。
薛婉华不是普通的女人,既然知道了那件事,就一定会做些什么。
此刻的平静,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但她究竟会怎么做?!
顾思晓猜不出来,却在暗地里找到苏景春,请他帮忙调查沐峰的死因。
没过两天,苏景春就回了话,不仅找到了凶手,而且还告诉她,除了他的人还有另外一批人在查这个事。
“看来你二姐也开始行动了。”
是啊,她早就知道薛婉华不会这样放弃的。
因为是赘婿,沐峰的棺木在薛家停办的时间不长,头七刚过,就要下葬。
下葬的那一天,还没起棺,沐母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跑到了薛家。
一看到棺木,老太太就哭得背过气去了,伏在棺木上,她痛哭失声,“狠心的儿啊,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娘自己走了呢?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忍心?!”
忽然抬起头,她看着嘴唇哆嗦,却没有一滴泪的薛婉华,突然跳了起来。
扑上前去,她撕扯着薛婉华,大声喝问:“你怎么不哭?怎么不哭?!就算峰儿是赘婿,可也是你的丈夫啊!你怎么居然一点都不伤心呢?!”
挺着肚子,薛婉华没有闪避,任由老太太捶打着肩头。
“母亲,您请节哀——官人他也不会想看您这么伤心的……”
“你还想着他吗?你心里有他吗?!”老太太哭着,只是揪着薛婉华的衣襟,哭喊道:“可怜峰儿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就是做赘婿也做得心甘情愿,哪怕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也不在乎,可是你呢?连他死了都没流一滴泪……”
口齿微动,薛婉华看着扯着自己的婆婆,几乎没办法说话。
沐峰知道?!他居然知道……
心情激荡,薛婉华扭过头去,一滴泪悄然滑过脸庞,可是再回过头来,却已是一脸平静。
“扶老太太去休息。”吩咐下人,她微微侧过身,“母亲,您先休息,媳妇送官人最后一程。”
“你这个——心肠硬的……”被人拉开,老太太咬着牙,又扑了上来。
顾思晓横身插在两人中间,拦道:“亲家母,您小心孙子啊!”
“孙子,我哪儿来的孙子啊……”
“怎么会没有呢?”顾思晓低声劝道:“就算孩子姓薛,可也是姐夫的骨肉,您总不会因为他不姓沐,就不疼他了吧?这可是沐家唯一的骨血了!”
咬着牙,老太太瞪着薛婉华,可却还是把这话听了进去。
也不说话,她摇着头,一步一叹地转到一旁去了。
顾思晓转身看着薛婉华,见她面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有受刚才的影响,不禁暗暗摇头。
所有人都在说薛婉华狠心说她无情无义,可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呢?
不是没有泪,不是不伤心,而是不屑让这些不相干的外人看到罢了。
一路相送,薛婉华披麻带孝,一路捧着沐峰的灵位,直送到城外的墓地。
沐家老太太还有车坐,可是薛婉华却是一路走过来的。
到了地方,人已经站不稳了,可手里的灵位却是没松半分。
沐家老太太趴在棺木上痛哭,说什么都不肯让人下葬,薛婉华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人去拉开沐家老太太,亲眼看着人把沐峰的棺木下葬。
“官人,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碰上我。”
转过身,薛婉华抱着灵位上了马车。
沐家老太太仍在哭天抢地,大声骂薛婉华“无情无义,刚才也不过是装给人看的。”
丢下手中最后一叠纸钱,顾思晓忍不住出声道:“老太太,你是真的那么心狠吗?我姐姐要是再走下去,还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吗?!”
看沐家老太太只是哭,并不答她。顾思晓不禁摇了摇头,转身跟上薛婉华。
马车上没有了外人,可薛婉华仍然没有哭,靠在车板上,她摸着肚子,眼中一片迷茫。
“姐姐,你不要把沐家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
“不,她说得没错,是我对不起沐峰……”薛婉华低声呢喃,突然情绪激动地拉住了顾思晓的手。
“画儿,我对不起沐峰!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会成为薛家的赘婿,现在也不会死——都是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想着薛家,才会害了他!”
看着情绪失控的薛婉华,顾思晓只觉得鼻子发酸。
反手拉住她,顾思晓沉声道:“姐姐,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姐夫不是你害死的!”
声音稍顿,她又大声道:“你没害他,是你救了他,救了沐家老太太。当初姐夫要不是成了薛家的女婿,老太太早就已经病死了,就是姐夫,也可能做苦力累得生病,甚至……”
没有办法说下去,她只能不停地道:“姐夫活着的时候很开心,他在薛家过得很好,他从来没有怪过你,没有怪过你……”
“就是因为他没怪过我,我才更怪我自己。”
薛婉华苦笑着,摇头道:“画儿,你不明白。”
她如何不明白?!她知道得比薛婉华想的更多。
可是这个时候,却不能说这样的话。
顾思晓只能紧紧地握着薛婉华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她撑下去的力量。
回到薛家,薛婉华已经倦到极点。就是这些日子,一直安胎药供着,可到底还是撑不住。
沉沉睡了一天一夜,薛婉华才算是回过精神。
可是她人却没有歇着,而是立刻就赶往开元寺。
开元寺的法事,一做就是七七四十九。如今不过刚过了头七。
因为薛婉华一直在主持葬礼,法事这边都是李重阳看着的。
这些日子,李重阳日日都上山来坐上片刻,确保那些僧人没有懈怠。
别人都说薛家的女婿兄弟情深,可顾思晓却觉得那是他心里发虚,想要求个心安。
“画儿,你不用陪我了——我一个人上山就好!去吧,铺子上的事还要你帮忙多加照料呢!”
有些迟疑,顾思晓拉着薛婉华的手,低声道:“姐姐,还是我陪着你吧!”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
“李重阳在山上……”顾思晓忍不住还是说了。
薛婉华却只是笑,“我知道——去吧!”
她不想让她跟着!
顾思晓心神恍惚,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难道,薛婉华选了今天和李重阳揭牌?!
捏紧了拳头,顾思晓还要说话,薛婉华已经沉下脸,“画儿,你不听我的话?!”
“听,我这就走……”被薛婉华一瞪,顾思晓不好再说下去,只能上了车往山下去。
撩开帘子,她回过身,看着伫立在山路上的薛婉华,总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车子拐出小路时,和另一辆车擦车而过。
隐约的,顾思晓听到那车里有悉索之声,听起来就好像谁的嘴被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声似的。
定睛看那赶车的彪形大汉,顾思晓还想看得仔细些,那大汉却已经扭头看了过来。
心头一慌,顾思晓忙转过头去。
可是心却是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
这辆车,是上山的,或许,就是往归元寺去的。
难道车上,被堵着嘴的,就是那个凶手?!
这是薛婉华找来的帮手吧!?
是不是,今天就要让李重阳坦白罪行,罪有应得?
但,没有见到官差——难道是要私了?!
想到这里,顾思晓更觉得心跳得厉害。
“轰隆隆”,天边滚过一道响雷。
顾思晓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边,不禁低声道:“快下雨了……”
山雨欲来,满殿皆风。
殿中的长明灯,被吹得明明灭灭,让原本有些昏暗的大殿中更显得阴沉。
跪在佛前,薛婉华低声念着《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继续念着《往生咒》,直到最后一个字念完,她才睁开眼,低声道:“妹夫,你来了——也念上一段《往生咒》吧!可脱离拔除业障,往生极乐……”
仰望殿中慈眉善目的大佛,李重阳淡淡笑道:“不用了,我不信佛的。”
“不信佛?我听说你之前也曾请大师为你念过《金刚经》啊?”薛婉华站起身,望着李重阳,微笑着问:“只是,若是超度亡魂,为什么要念《金刚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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